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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笔楼 > 重生女配逆袭之孤女皇后 > 20181022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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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楚昭华在傅念瑾极其不信任的目光下,回去安排事务了。白启长老必定是不能离开的,向来教中的大小事务都要经过他之手,他为人公正严谨,留守教中再是让她放心不过。而另外两位长老,何长老和秦川南,她倒可以带走。尤其是何长老,虽说他已经隐晦地表达了忠诚,但她还是有点信不过他,何长老蛊术高明,带在身边也好有个强大的帮手,最是适合不过。

    她看了一圈或站或坐在面前的人,选出了几个正值壮年身体也强健的人来,这样的人选更加适合编入军队中去。最后,她的目光落在了阮绡身上。阮绡原本正坐在椅子上摆弄着手上的骨瓷茶盏,突然感觉到一道审视的目光落在她身上,久久不动,顿时连汗毛都要竖起来了:“教主,你该不会是想……我也去?”

    “阮坛主机智貌美,的确是我十分中意的人选。”楚昭华笑意吟吟。

    阮绡忍不住在心里骂了句脏话,捂住心口道:“教主,近来我的心疾又犯了……”她才不要去那种满是臭男人又脏兮兮的鬼地方,谁不知道行军打仗又辛苦又危险,她这样花容月貌的美人更加不适合这种地方了。

    “把你院子里那些少年也带上吧。”楚昭华摆摆手,根本不对她的托词有任何反应,“既然已经大仇得报,老是闷在院子里,都要闷出病来了。”

    阮绡咬牙道:“我就替他们多谢教主关心了。只是教主所说的大仇得报,不知又从何说起了?”

    “我知道那些少年有好些都是被瑞王府害得家破人亡的,现在瑞王府已倒,难道不是大仇得报?”

    “可是那个瑞王还好好地待在大理寺的牢里,还有瑞王最宠爱的那位千金也好好地在王府中禁足,这也算是大仇得报?”

    楚昭华惊讶道:“叛军未除,瑞王暂且还不能死,宁南郡主也是一样。至于瑞王其他的亲眷都流放到岭南了,难道你们连老幼妇孺都不放过?”

    “这……”

    “不如等下叫你院子里的少年过来,我亲自问问他们吧。”

    阮绡悻悻地闭上嘴。楚昭华不但化解了朝廷的危机,甚至还大刀阔斧地整顿了一遍教务,就算那些不服气她的,也挑不出毛病,更不用说她现在地位稳固,正得白启长老的支持。说来也奇怪,白启向来手段强硬,甚至强硬到固执的程度了,可对上楚昭华,竟然时不时地对她让步,几次下来,大家都知道,这个根本连一点蛊术都不会的楚昭华连最难对付的白启长老都收服了。

    等到她挑好了人,让大家下去收拾行李,阮绡院子里那些少年也到了。这些红衣绿衫的清秀少年们齐刷刷地站成三排,看上去还是挺壮观的。楚昭华托着腮,笑吟吟地看着他们:“大好男儿,整日窝在家中无所事事,难道就对得起你们的家人和先祖了吗?”她脸上笑容收敛,正色道:“我知道在座各位有很多是同瑞王府有家仇,可是眼下国仇在前,家恨就该暂且往后放放。若是在军中立下战功,哪怕就只是一个小小的伍长,将来论功行赏,再参上瑞王一道,为亲人平反,难道不比当个以色侍人的男宠来得光荣?”

    “哪怕你们之中有人……战死沙场,也足以对得起自己过世的家人,至少你们是堂堂正正战死的!”楚昭华抽出佩剑,看似轻描淡写地一挥,佩剑直直地插入树干,没入大半剑刃,“愿意跟我走的现在站出来,不愿意的也不勉强,我们今夜就要启程。”

    那些齐刷刷站了三排的少年互相望了望,先是有那么五六人往前跨了一步,紧接着剩下那些也都站了出来,竟没有人一人落下的。

    楚昭华看向阮绡,示意道:“阮坛主,你看如何?”

    阮绡简直七窍生烟,这种冠冕堂皇的话,也就这些半大孩子会信,被楚昭华一忽悠就一个个都站出来,都忘记她才是他们的主人了。她磨了磨牙,最终还是咬牙切齿地笑了:“教主,我自认为也没得罪过你,如果我哪里做得错了,还请多包涵。”

    楚昭华惊讶道:“阮坛主何出此言啊,我一直以为我们向来关系亲和,怎么会得罪我呢?”

    你就装吧你!

    阮绡瞪了她一眼,垂头丧气地回去整理行李了。她会点皮毛功夫,媚术和蛊术了得,但最是怕吃苦,更受不了行军打仗好几日不能沐浴,楚昭华不忍心叫楚宁襄去,便硬是拖上她,真是前世造下的冤孽。傅念瑾在姬城军营外等了一炷香时分,等来了楚昭华一行人。他眼神如电,扫过她身后那批人,暗自摇头,老的老,年轻的又太年轻,还有一群细皮嫩肉的少年,再外加一个扭捏作态的女人,总算有几个壮年男子还稍微看得过去--总得来说,实在是太寒碜了,如果由他来征兵,这群人现在就得打道回府一大半。

    “郡主,等下你打算如何行动?我这边可以无条件配合你。”

    楚昭华笑了一笑:“傅将军负责把徐将军那一派的人马控制住就好。”

    她今日是来杀人的,杀的正是姬城军营的大将军徐骁。可她却穿着一身绣了叶纹的宽袖盈衫,披着狐裘裹肩,乌发垂肩,只挽了一个简单发髻,显得既清雅又随意。这样的打扮若说是出门游玩他是信的,可若说是来刺杀军中大将的,除了碍手碍脚,也没有别的益处了。

    “在楚统领未回南诏前,徐将军就一直是南诏的第一高手,你未免太小看他了。”

    楚昭华笑着问:“傅将军觉得,若是楚统领亲来,能够当场格杀徐将军的可能有多大?”

    傅念瑾本想说应当有一半可能,可是转念一想,楚棘是楚云侑的亲信,当年楚棘不过是个身份低下的奴隶,若不是楚云侑为他赎了奴籍,甚至还赐给他楚姓,楚棘还不知道在那个矿场里卖苦力。徐骁当了这么多年大将军,能够把姬城军营统领得井井有条,就绝不可能是个傻子,看到楚棘来了还没有一点防备。

    “几乎不能成事。”傅念瑾道,“徐将军练的是外功,天生臂力惊人,正好是你这样路数的克星。”

    楚昭华自然知道他说得都对,她和楚棘的功夫可以说是一个路子的,碰上外功特别强横的,多半会有点吃亏。她缓缓地拢了拢肩上的狐裘披肩,那雪白华贵的狐狸毛围在她的颈边,更加她的一张面孔衬托得极为秀丽。

    她由傅念瑾陪伴着,一路走到大将军帐前。徐骁正和幕僚商量事情,见有人来了自然也不好当着他们的面继续说下去,便站起身拱手道:“末将见过郡主,末将铁甲在身,不方便行礼,希望郡主不要怪罪。”

    楚昭华看着他,嘴角微微一挑,笑了起来,她笑起来本就比板着脸的模样美上数倍,此刻刻意逢迎,更是风华无限:“也是听别人说了徐将军的事迹,便禁不住好奇,想看一眼将军的尊容。请将军不要见怪。”

    徐骁虽是武将,却不是她之前在官宴上见过的那种满脑肥肠的武将,他高大强壮,雄姿英发,光是看外表就值得不少女子倾心了。

    “郡主客气了。”徐骁又拱了拱手,脸上也没有什么被逢迎的喜色。

    “不知将军是否能够屏退旁人,我且有一事相询。”

    “这……恐怕不妥吧。”徐骁露出了一些为难的神色,这位新近册封的长乐郡主他也是听说过的,说是比曾经艳冠庙堂的宁南郡主更加美貌,现在一见,倒是各有风情,并不能做此草率的比较,可是她的身份就令他有点疑惑了,新帝在这个时候派了这样一位美人过来,是想刺杀他,还是想施美人计?

    傅念瑾则是有点莫名其妙,她该不会想现在就动手吧,大将军的军帐虽然比普通士兵的宽大多了,但要用来厮杀,还是太窄小,一旦动起手来,难免束手束脚,她能够得手的几率就更加渺茫了:“郡主,这的确于理不合。”

    “胡说,这哪里于理不合了?徐将军是位大英雄,难道还会对我做出不敬的事吗?”楚昭华蹙眉。

    “郡主,末将不是这个意思……”傅念瑾被曲解了意思,也没办法解释清楚,徐骁当然不会对她行为孟浪,他再怎么说也是大将军,生平美人见得也多了,还不至于为了几分美色就对郡主出手,更不用说这个敏感的时刻。

    “不是就好。”楚昭华冷冰冰地开口,下巴往外面一扬,“你退下吧。”

    傅念瑾默默地看了他一眼,默默地转身出去了。

    傅少将军都离开了,徐骁自然也让身边的幕僚退下。楚昭华原本刻意板着的脸又浮现出笑容,轻声道:“徐将军,可能你并不清楚我的身份,据我所知,你和我教的何长老书信往来可不止一回了。”

    徐骁一凛,脸上倒没表露出什么:“何长老?”

    “是啊,何长老把你们的书信交付给我,我自然也有些自己的打算,趁着这个机会来跟徐将军聊聊。”她从袖中拿出那张信笺,朝着徐骁走去,就在刚要把信递到他手上的时候,突然脚下一崴,差点摔倒。

    徐骁伸出一只手,防备地托了她一把。从她走路的姿态和呼吸吐纳的习惯就可以看出,她身负武功,绝不是那种娇弱女子。

    楚昭华趁着他伸手相扶的瞬间,压低声音道:“将军若是愿意改改当初的计划,不再拥立瑞王,我自然是极支持将军的。”

    徐骁探究地看了她一眼,沉吟道:“郡主在说什么,末将并不是很明白。”

    “我和瑞王积怨,跟宁南郡主更不对付,若将军支持已成阶下囚的瑞王,我必定是不能跟将军合作的,若将军改变主意,我们尚且还有很多地方可以合作。”

    徐骁展开了那封信笺,果然是他当初寄给何长老的那一封,何长老是个老奸巨猾的老油子,当时他对何长老也并不信任,只是有些事情只有他才能办到,瑞王和睿显帝都各自许了他不少好处,结果现在一个沦为阶下囚,另一个病重,已经好几日没有消息了,根据他放在宫中的探子回报,睿显帝很可能已经驾崩,只是现在情况复杂,不适合公布睿显帝的死讯。

    “郡主想拿什么跟末将合作?又希望从末将这里得到什么?”

    楚昭华笑眯眯地回答:“我会武功,人又不蠢,还是玄衣教的新任教主,这些筹码难道还不够吗?我要的,自然是皇后之位。”

    徐骁望着她,瞳孔微微收缩:“……末将恐怕没办法许给郡主想要的那个东西。”

    “你当然可以。你是护国大将军,骁勇善战,忠于南诏,我是长乐长公主的女儿,流着南诏皇族的血脉,总是比有些打着清君侧旗号作乱的小人要好。”

    “郡主慎言!”

    “慎言?”楚昭华觉得自己装模作样的功夫已经比自己的武功都要好多了,她微微睁大眼睛,一脸不解,“我不觉得我哪里有错,徐将军何必如此迂腐!”

    徐骁沉默片刻,忽然道:“时间不早,郡主金枝玉叶,还是不适合在军营中逗留太久,末将这就送郡主出去。”

    楚昭华皱眉看着他,欲言又止,最后不情不愿地点点头:“那就多谢将军了。”

    她转过身去,走了两步,身子又是一软,徐骁这回伸长了右臂揽住了她的腰,女子温软的身子就倚靠在他的身边,他低下头,凑到她耳边轻轻地吹气:“郡主不是有武功在身吗?怎么三番四次都站立不稳?”

    楚昭华瞪了他一眼,这回倒是强硬,主动挣脱开他的手臂,疾步便往前走去。徐骁看着她的背影,还有那截藏在宽袖盈衫中纤细的腰肢,大步跟随在她身后。他并不是从来没想过要造反,西唐当年的开国皇帝也是靠着造反才能坐上这个位置,可造反到底是要背负天下人千夫所指的骂名,现在南诏正值多事之秋,贸然造反只会令人不齿,别的不说,光是那些牙尖嘴利的文官,就能活活把人烦死。

    可是眼前这位郡主就不同,她到底是有南诏皇族的血统,算得上是正统,的确是个很好的人选。更何况,她容貌不错,性子也特别,还有些对了他的胃口。

    两人并肩走出军帐,正好看见傅念瑾带着他的一支先锋军被中军将士围在中心,中军带头的那个就是徐骁的幕僚。

    “今日的训练是不是还不够?还有力气在这里闹事?”徐骁厉声道,“是不是就没别的事做了?”

    “大将军,傅少将军要带走先锋军的人,末将觉得不妥。”

    “我有陛下的诏书,又有何不妥?”

    “将军,末将以为,傅少将军的诏书是伪造的。”

    徐骁掀起眼皮,只瞟了傅念瑾一眼:“傅少将军不介意让本将军看一眼诏书,辨明真假吧?”

    傅念瑾凝神看着前方,他看见楚昭华朝他点了点头,她的动作非常细微,若是不仔细看,都不会发觉。他握了握拳,将诏书传给了徐骁的幕僚,幕僚再把诏书递给了徐骁。

    徐骁展开诏书,潦草了看了一遍,一挑眉毛:“傅少将军,这诏书--”他所说的“书”字还没完全落下,身边的楚昭华忽然动了,一直藏在宽广衣袖的由手突然出现了一把短剑,朝着徐骁的咽喉刺去,徐骁虽然没有料到她会在大庭广众下突然发难,但一身功夫到底是实打实的,身子往后一扬,便避开了这刺向咽喉要害的一招。楚昭华不慌不乱地踏前一步,左手挥出,手上竟也是一把短剑,徐骁反应极快,一把擒向了她的左腕,只要捏得实了,她这双手腕都会被当场折断。

    楚昭足尖一点,向上跃起,正踏在他的手背,借力跃起后又俯冲而下,左右手的双剑同时挥出,拼着被他推过来的那道掌力重伤的代价,干净利落地双剑交叉,把徐骁的项上人头绞落在地!

    她受了徐骁那开碑裂石的一掌,像是没事一般,弯腰捡起那颗人头抛向人群,又在电光火石间握住了明黄色的诏书,提高声音道:“将军徐骁外勾结西唐,内联合叛军,有图谋不轨之心,陛下贤明,只诛首恶。”

    徐骁的骁勇是出了名的,只在一息之间,竟被一个女子割下了头颅,他的幕僚捧着那颗被扔过来的头颅,哆嗦着嘴唇说不出话来。

    傅念瑾一声令下,早有准备的先锋军露出獠牙,很快就把中军里徐骁的心腹制服了,用绳索五花大绑起来。

    局势逆转。

    楚昭华漫不经心地望着手上那对染血的短剑,轻轻一吹,那一串串血珠滴落在地,在地面上晕开了几个深深浅浅的印子,她抬起头,脸上甚至还带着笑容,仿佛刚才不是亲自动手刺杀了一位大将军,而是在戏园听了场戏而已,可心里却波澜万丈,恨不能把徐骁家的祖坟都刨一遍,但最终只能慢慢把涌上来的鲜血都咽回去,连脸上的笑都不能减淡半分。

    “傅将军,这里便交给你了。”楚昭华缓缓走过傅念瑾身边,轻声抛下一句,连头也不回地就走了。

    反倒是在场的将士,本来已经见多了浴血搏杀,却还是被她震慑住了:这就是新帝亲封的长乐郡主,这位长乐郡主刚刚诛杀了大将军徐骁,他们甚至连她是怎么做到的都没有看清楚。一个金枝玉叶的郡主,诛杀了久经沙场的大将军,这简直就是天下奇闻!

    楚昭华走出姬城军营大门,缓缓回头,只见夕阳西下,正好将最后一缕余晖掩下。她伸手抓向了马车的车辕,抓了两次都抓了个空,第三次才抓住了,手指紧紧攥着,指关节都泛白了。秦川南见她连站都站不稳,也没多想,便上前扶住她的手臂,谁知她转过头看了他一眼,直接一口血喷了他一脸。

    “……”被喷了一脸血的秦川南,一时都还没反应过来。这刚刚不是还好好的吗,那种装逼犯的气场简直要闪瞎了他的眼。

    谁知她喷了他一脸血还不够,又喷了第二遍。秦川南既悲愤又心慌,抹了一把脸又手忙脚乱地去扶她,因为不小心手滑了还害得她一头撞在马车上,最后还是阮绡拍开他的手,一把抓起她的手臂,环在自己肩上:“还愣在哪里做什么?还不赶紧走?等着让别人来围观吗?”

    秦川南忙帮着把人抱上马车,他满袖子满手都是血,这血还是楚昭华的,他到现在还是懵的:“我们……是把人送回皇宫,还是回自己的地盘?”

    阮绡抓起她的手,食指中指搭在她的手腕上半晌,回答:“不知道。”

    “怎么样,她会不会死?”

    “……不知道。”

    “你怎么什么都不知道?”

    “到底你是长老还是我是长老?怎么连这点主意都拿不定?”

    楚昭华听他们在一边吵嘴,轻叹了一口气:“当然……是回玄衣教。”

    她的声音比蚊子还轻,也亏得阮绡他们还能勉强听清。

    “我也不会死的,”她费力地抬起手臂,“扶我起来。”

    “你伤成这个样子,吐血都吐成那样,还是躺着休息吧。”秦川南心情复杂地看着她,他平时常常跟她作对,最后又会毫无悬念地被她用武力镇压,可是现在,他哪里还有抬杠的心情,“我不是担心你,就是你要是死了,谁能当教主,到时候教内又要好一阵混乱了。”

    楚昭华吃力地勾起嘴角,像是露出了个笑:“我是要调理内伤。”

    阮绡扶着她的后背,帮助她坐起身来,她盘膝而坐,直接在颠簸的马车中开始运功,虽然刚开始面色如纸,但调息了一阵后,似乎有些缓了过来,连毫无血色的嘴唇都开始变得红润起来。

    阮绡低声嘀咕:“何必这么拼命……”拼着重伤去跟人拼个两败俱伤,大将军徐骁是丢了一条命,可她这大半条命也丢了。

    楚昭华听见了,睁开眼轻声回答:“不拼命,丢了性命的人就该是我了。”

    徐骁是败在他的轻敌上,如果堂堂正正地一战,她怕是要在百十招后才能胜,那个时候,谁还会被她这个机会公平对决?可现在一招毙命,在场的人都被震慑住了,这一下胆寒,斗志尽失,哪里还有翻盘的机会。

    楚昭华精心打扮出门,却是横着被抬回来,附带一个被喷了满脸血擦都擦不干净的秦川南,玄衣教内乱成一团,最终还是白启长老为她把了脉,又写了药方,说她只是受了内伤,将养几日就能恢复,大家才平静下来。

    楚昭华喝了药,就就寝了,这一夜却睡得极不安稳。她觉得冷,那种冷一直渗到了骨头缝里,南诏的四季并不分明,冬季也不算冷,遇到太阳好的日子,就算穿着单衣出门,还会满头汗地回来。

    为什么她还会觉得冷?

    她缓缓睁开眼,眼前却是满目苍莽。

    铺天盖地的大雪,刺眼的白色,偶尔点缀着几截枯死的黑灰色树根,了无生气又单调乏味。

    这是哪里?她怎么会在这里?明明记得,南诏是极少下雪的。

    她动了动几乎冻僵的肢体,手上拎着的东西啪得一声落在雪中,激起了片片雪子。她低下头,看着那砸在地上,砸出了一个松散雪坑的东西,那是一串冻成了冰坨子的雪鼠,一共有三只,还有一只奄奄一息的雪兔,偶尔还会抽动一下四肢。

    她低下身子,把它们都捡起来,提在手里,她感觉自己的关节都似乎冻住了,每动一下,就会发出吱嘎轻响。她疑惑得很,冰天雪地,她不在屋里关门烧炭取暖,跑到山里来做什么?

    她缓缓地往前走,雪灌进靴子里,虽然一时间还不会化,可是等化成了水,那就更麻烦。她皱着眉,走走停停,终于走到了一个山洞。那个山洞乍一看倒有点像崇玄山上她找到那个带温泉的山洞,但她很快就意识到,这里真是崇玄,只是山洞就是普通的山洞,不算太深,但勉强可以抵抗风雪。

    啊,她终于恍然大悟,她是听说了萧叶失踪,可能还待在大雪封山的山里,她刚闭关结束,连口热水都来不及喝便心急火燎赶在山路无法行走之前进了山,然后找到了他们。

    她走进去,把手上的猎物扔在地上。眼前的少年少女还昏迷不醒,两人都觉得冷了,靠在一起,蜷缩着四肢。她捏了捏眉心,想发怒,但是最后又觉得还不如省省力气,对牛弹琴不说还只能沦落到自己生闷气的下场,再说这大雪封山了,就连山里的动物大多冬眠去了,再下去她连食物都猎不到,还不如省点力气想想办法。

    她坐下来,又被地面的低温冻得哆嗦了一下,眼见他们在昏睡中相互依偎,但就是不醒,只得伸手去拍打他们的脸颊:“喂,醒醒--”

    不是她不想让他们好好睡一觉,只是太冷了,再这样睡下去,只怕永远不会醒。

    她好不容易压抑怒气省下来的力气就用在了叫他们醒来上面。少年醒得快些,在被她拍打了一阵仍然迷迷糊糊的情况下,她直接给了对方四个大耳刮子,终于把人打醒了。她正准备抽第五个耳光的时候,少年按住了她的手腕,眼角上挑,眼下那颗泪痣显得格外清晰,像是要跟他眼中的怒火一般直接烧起来。楚昭华呵得笑了一声,心道,她都还没发火呢,对方反而先生气了,这叫什么事。

    “打够了吗?谁给你胆子打我的脸?”少年生得眉目分明,皱起眉来倒有一股气势,可惜他面对的人是楚昭华--就算自己理亏都绝不心虚的人物。

    楚昭华往手心呼了两口热气,斜斜地瞟了他一眼:“我怎么说,都算是你师姐,就是打你的脸也是为了你好。你再不醒过来,也就不用醒来了,直接冻成一个人形冰棍。”

    少年缓缓松开了她的手腕,沉声道:“不劳师姐费心了。”

    不费心。她就是费力。楚昭华看了看躺在一边还在迷糊的小师妹:这可真能睡。只不过她是狠不下心打她耳光的,这么柔嫩的小脸蛋,顶着几个巴掌红印,总是太煞风景了。而少年明显要比她更加温柔耐心,把少女抱起来,一边用自己的体温为她取暖,一边又摇晃着她,不让她继续再睡着。

    少女终于睁开眼,看上去神智也很清醒,只是说话间牙关都在发抖:“小毓子……还有,师姐。”

    楚昭华淡淡地看她,下巴朝她挑了一下:“萧叶,你胆子挺大,明知道雪大还敢跑进山里。”

    萧叶瑟缩了一下,缩到了少年的怀里,紧紧抓住他的衣襟。

    楚昭华看到她那模样,又是气不打一处来,她才刚闭关完,连口水都没来得及喝,就要一脚深一脚浅地跑到山里找她,现在倒好,热水是喝不上了,冷冰冰的雪水倒是可以随便喝。她竟然还敢一脸无辜。少年拍了拍她的背,反而看向了她,神情倨傲:“如果不愿意进来救人,一开始就别进来,何必惺惺作态?”

    楚昭华挑眉:“这话又是怎么说的?”

    “林师兄拜托你来救人,你不愿意尽管可以不来。现在抱怨未免太廉价了。”

    她第一回碰到一个……嘴皮子比她还利索的人。

    她摇摇头,干脆自管自盘膝运功,说不过就算了,总不至于还要动手吧,在这种地方动手,弄不好还会再引起雪崩,到时候他们三个人可真要死在一起了。若是一男一女,百年之后被人发现,尚且可说成伉俪情深,可若是一男两女,那名声就不怎么好听了。

    后半夜才是最难熬的,原本就冰冷的山洞里陡然又变得更冷了。楚昭华感觉自己都快被冻裂了,她内力还算深厚,尚且支撑不住,更不要说另外两个师弟师妹了。她瞥了他们一眼,只见萧叶冻得牙齿都在打颤,又开始迷糊,少年李毓连头上都开始结霜,还能运功硬扛着。她叹了口气,把萧叶抱过来,手掌抵着她的后背,不断地输送内力给她,过了一小会儿,她果然不再哆嗦得这么厉害了。

    她喜欢林衍之,可林衍之却爱慕小师妹萧叶,小师妹又不知心里装着谁。他们三个人,从小一起长大,曾经青梅竹马无话不谈到底还是成为了过去。她渐渐的,跟他们离了心,有了不可修补的隔阂。

    她可以不救萧叶,甚至有的是办法让萧叶无声无息地死在这场大雪中。但也就是在心里恶毒地想想,她不会这样做,并不是出于她的良心,而是--她还不屑于这样做,用这种卑劣的手段除了让萧叶的死在林衍之心中伤痛更甚、难以忘怀之外,没有任何用处。

    她还不需要用这种方式去抢夺一个男人。

    楚昭华吐出一口气,轻声道:“冷吗?冷了就靠过来。”

    李毓看了她一眼,那颗泪痣在眼下若隐若现。

    “后面会很难熬。我也不知道能不能撑得过去,不过三个人一起,总还不算太难受。”她其实心里真的没底,她能找到的食物对于三个人的食量来说,是远远不够的。但她偏偏不能把这种忧虑表现出来。

    李毓犹豫了一会儿,终于挪到她身边坐下。她抱着萧叶,肩膀靠着李毓的肩膀,感觉就像抱着个冰棍,又靠着个冰坨子,两个人都比她还冷,她只能那个被撷取温暖的品行高洁之人,甚至还要假装自己冷来给人留几分脸面。她和李毓这样肩膀抵着肩膀,隔了一会儿,觉得有些累了,就往他肩上靠了一下。李毓倏然僵硬了一下,这个时候他还能僵硬,楚昭华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她捞起面前的一串雪鼠,虽然冻得有点硬了,但还能咬得动,她分给李毓一只:“先喝血,血还是温的,又能饱腹又解渴,再好不过。”

    李毓捏着这只雪鼠,半晌没动。

    楚昭华直接抹了其中一只雪鼠的脖子,撬开萧叶的嘴唇,放血让她喝,等她喝了一些,才轮到她自己。

    她喝了几口血,转头看见李毓还捏着那只可怜的雪鼠一动不动,心里了然。据说他身份尊贵,不知道是哪个世家送来的小公子,现在让人茹毛饮血,肯定是不习惯的。不过等到渴了饿了,什么都能吃得下什么都能喝得下,弄不好连外面的枯树皮都能咽得下去。

    “你--”李毓看着她,眼神脉脉,说了一个字又没有下文。

    楚昭华抬起手指竖在嘴唇前,轻轻地嘘了一声:“你听。”

    山风呼啸而过,大雪飘落在地,发出了沙沙的响声。每一片雪花落地,都会有它的声响。李毓缓缓地伸出手臂,揽住她的腰,他们靠得更紧了,就差点要长到一起去:“你还冷吗?”

    “……你有多冷?”

    “……不会比你冷。”

    这种事情有什么好比的?楚昭华挨在他的肩头,湿润的气息吐息在他的颈上,缠绕在腰间的手臂又紧了紧:“承认冷又怎么样,又不会丢脸。”

    “不丢脸的话,你可以先承认。”

    “你真无聊。”

    “彼此彼此。”

    斗了两句嘴,都发觉这样的对话简直称得上穷极无聊,两人又很快闭嘴了。现在将是一天之中最难熬的时刻,风大雪大,又是一天中最冷最黑暗的时刻。楚昭华原本时不时给萧叶输送一些内力,但很快的,她开始有点内力透支过度了,她的功夫以她现在的年纪,自然是顶尖的,可再顶尖也好不到哪里去,勉强算得上是个二三流水准。输送内力的事,就算是她的师父也受不了时不时地做。

    她艰难地转过头,看看身边。李毓已经歪倒在一边,额头磕在石壁上,都青了一块,但他都不觉得痛。她伸出手去,拍了拍他的脸想叫醒他,可以一碰到他脸上的肌肤,双眉慢慢紧锁起来,他的脸颊这么烫,还有几分不自然的红晕,竟是发热了。

    这样的雪天,就是最轻的伤寒之症都有可能发展成肺病。她一伸手,勉强把李毓抱了起来,少年再初时身量抽长得慢,往往相同年纪的男孩还不如女孩高,她之前还记得他比自己矮了半个头的,现在突然发觉,他竟然跟自己一般身量了。楚昭华摸出匕首,在小臂上轻轻地划了一道,鲜血涌出,连成了一串滴落下来。

    楚昭华掐住李毓的下巴,硬是撬开他的口,让自己的鲜血一滴一滴滴入他的口中。伤口很快凝结了,她只好在刚才的伤口上再划了一道。

    她凝目注视着洞穴外面,在这最浓烈最冰冷的黑暗和黎明交际时刻,她知道,她最终还是会熬过去的,她会看到旭日东升,会看到天边低沉的云霞。楚昭华睁开眼,就见床边趴着个黑影,她开始以为是楚宁襄,但很快发觉并不是。楚宁襄不会梳个男子的发髻,也不会在睡得这样沉。

    她毫不客气地推了那个黑影一把,对方迷迷糊糊地动了两下,还砸砸嘴,又继续睡了。

    楚昭华黑了脸,她就知道不会是楚宁襄,如果是她,早就嘘寒问暖,还帮她倒杯热水送到手上了。她有点废力地下了床,全身骨骼仿佛都在抗议她这个举动,她停顿了好一会儿,才走到桌边,摸了摸摆在桌上的茶壶,不出所料就是凉的,她也不在意,径自倒了一杯冷茶喝了。

    她在屋里的动静很快被外面的人听见了,有人在门上轻轻地敲了一敲,压低声音道:“教主如何了?要不要准备什么?”

    楚昭华走到门边,伸手把门打开,看着站在门外的人:脸是有点眼熟,但是她对此人没什么印象。她捏了捏眉心,轻声道:“劳烦你,帮我倒点热茶来。”

    那人惊讶地看着她,然后点点头,头也不回地跑了。

    楚昭华制造出了这番动静,原来睡死在床沿边上的黑影也被她吵醒了。少年睁开眼睛,却不见了人,忙跳起来找,一见楚昭华站在门口,身上穿着一件单衣,就冲过去把房门啪得关上了。

    “……做什么?”她奇怪地看着他。

    肖易涨红了脸:“我、我不是故意睡着的,你渴了吗?饿不饿?你需要什么我这就去帮你拿来。外、外面风大,你赶紧回床上去!”

    “你要是累了就去睡,趴在那边到底睡不好。”楚昭华没提刚才已经让人去准备热茶了,她这个小徒弟,心思是好的,这几日练功也的确很累,睡死了也不能怪他,“明日我们还要启程去流云城。”

    “你还要去流云城?你受了这么重的伤!”肖易不可思议地瞪着她。

    “这样一路过去,到了流云城,伤也差不多好了,现在时间不多了,拖延一日,就会再起变数。”

    “你这样帮那个太子,连自己的性命都不要了吗?你不是最怕死又最怕痛的?那个太子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你为什么什么都肯为他做?这么危险的事,他就这样同意你去做,未免太假惺惺了!”

    “……他现在是皇帝,可不再是太子了。”

    “说!为什么你什么都肯为他做,连自己的性命都不顾,就算被下降头都没这么夸张的!”

    楚昭华看着气势汹汹不断质问的肖易,抬手捂住唇轻咳了两声:“这回我去流云城,你就留在这里,不要跟着。”

    “凭什么,我一定要去流云城!你去哪里我都要跟着去!”

    “帮我盯着瑞王府的动静。”

    她这句话一出,肖易顿时安静了,在他心里,尽管瑞王被公布罪状下了狱,宁南郡主被禁足瑞王府,但他的仇依然不算得报,只要他们还活着一日,这仇恨就不算了结,他没有能够亲手报仇,到底是一种遗憾。

    “为、为什么让我盯着?你难道找不到别人来做这件事了吗?”

    “我信任你,自然希望你来做,我觉得宁南郡主不会就此坐以待毙的,更何况允王的叛军还没被剪除,所有事情都还有回旋的余地。”楚昭华看着他的眼睛,“你做得到吗?如果真做不到,我再想想别的办法。”

    “好吧。”肖易不满地扁了扁嘴,“那你自己也要小心,有什么要冒险的就不要自己上,找个人帮你去做,我再听见你受伤的话,会很担心的。”他的脸孔突然泛起了粉红色,结结巴巴地补上一句:“我真的会很担心的,担心、担心你不能教我功夫了。我以后还要打败你,你要等着我。”

    楚昭华被他逗笑了,伸手捏了一下他的脸蛋:“好,我会小心的。”

    “还有--”

    “教主,热茶来了,不过空腹实在不宜饮茶,我还让小厨房准备了一些水晶糕,一直在蒸笼里热着。”

    “好,你把东西放着吧。”楚昭华对那个站在门口的少年有点刮目相看,“你叫什么名字?”

    “回教主,属下叫夜雪。”

    夜雪……楚昭华皱了皱眉,大概猜到是阮绡养在院子里那一堆少年中的一个了,别人可不会给自己的孩子取这种名字。

    “你想喝茶为什么不叫我?我也可以帮你去泡茶的!”肖易一把拽住她的衣袖,又委屈又不忿,“你还找他……”

    “你原本的名字叫什么?”楚昭华没理睬肖易,又问道。

    “属下的爹娘还没来得及给取名字就过世了,不过属下有个小名,叫凌大壮。”

    “……大壮啊,”楚昭华一时真是很难抉择,到底是继续让他用夜雪这个名字,还是让他用回本名,看他的模样,跟凌大壮这个名字真是完全不搭呢,“你既然姓凌,以后也不用舍弃自己的姓氏,夜雪这个名字有点……就叫凌夜,行吗?”

    “多谢教主赐名。”凌夜还是挺高兴的,一双眼睛亮晶晶的,“教主,我想上战场,也想报效国家,只是我现在年纪有些大了,不知道还来不来得及学功夫。”

    肖易警惕地看着他,这个家伙,竟然还要跟他抢。

    “当然来得及,就是要多吃点苦,你若能够坚持得下去,我就向傅少将军推荐你编到他的军队中去。”

    “多谢教主!”

    肖易面对凌夜时是一副凶狠冷漠的脸,可是转脸对着楚昭华,却又开始撒娇装可怜:“师父,你走了以后再收十个八个徒弟,就该把我忘记了,我会很伤心的……你有这么多个徒弟,可是我就只有你一个师父……”

    楚昭华只觉得头痛,怪自己一时心软给自己找了个麻烦:“不会的,有你一个徒弟我就够受了,再多来几个我可能真活不长了。”

    她这话不好听,肖易却不在乎,只看见凌夜变得十分失望,便得意地扬起下巴朝他勾起嘴角。

    楚昭华头痛地把两人都赶走了,又回去睡了个回笼觉,等天一亮,她就出发去流云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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