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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笔楼 > 花如瘦 > 章二十一 凤凰谷中梧桐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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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夜之间,花如瘦——亦是无花翁主的死讯传遍江湖。

    虽没有看到她的尸体,但她的死亡已经被证实,杀掉她的人沈念深却并没有得到他想要的东西,他并没有享誉盛名,也没有如愿坐上荼家族长的位子,反而是遭到瑶空台和偓佺阁的追杀,最后也死于非命,死时面目全非,尸体也不知是真是假。

    另一个见证人李桑柔——花如瘦的弟子,得知她的师父是自己杀父仇人之时,灰心绝望过后又再次转向瑶空台,请求瑶空台收入,历经曲折,在拿出花如瘦给的菱珠项链信物后,瑶空台台主朝冠离才辗转以师伯的名义收下她,定下约义。

    至于花如瘦的生父花空缘、师门九伏派,在一片波涛汹涌的浪潮中没有任何涟漪,几无表示,仿佛这一切不曾发生过或者她不曾存在过。

    爱过她的人痛心思疾,恨她的人狂笑痛快,担心她的人忏悔内疚。

    那些爱过的,恨过的,已成烟云,不复存在。

    原来,死了就什么也没有了。

    但还有人惦念她,知道老主持的话,相信会有贵人相助她,即使她命途坎坷,也依旧会有人念念不忘。

    一时之间,江湖上蜚短流长,流言不止,层出不穷,但有人没有认定她死了,她福大命大,老天爷会护佑她的。

    正是那日,云崖下,梧桐花落,铺地如绸。

    一个青衣小厮推着他的主人到梧桐树林散步,他的主人身患腿疾,终生不治,在一个以机关术和武功见长的家族中,他并不被看好,但这个人虽不会武功,但在机关术方面有其他人难以匹敌的天赋与才能,更被许多机关高手青睐,由于不会武功,从小这个小厮守护在他少爷身边,寸步不离。

    他的少爷木啓筝会不时到凤凰谷的梧桐林来,因常有武林高手在云崖上打斗,失足坠落,死了的便被捡走做成机关人,没死的少爷也救下她,木啓筝是慈悲而又残忍的,青衣小厮箬归想。

    夕阳西垂,一侧阔阔林野,一侧巍巍高崖,金光漫射,一眼望去,仿佛能看来金橘色的阳光化成凤凰立于梧桐树上。

    凤凰谷原叫梧桐谷,因梧桐满谷,竹林环绕,木家初迁来时木家族长偏爱《诗经》中“凤凰鸣矣,于彼高岗。梧桐生矣,于彼朝阳。”一句,又认为此地为吉地,遂改名凤凰谷,世代族居此处作隐世。

    绵软草地上,叠了一层又一层的花瓣,崖壁上也生了许多奇树和梧桐树,此处却是一大景观。

    不远处有个小花堆,似乎盖着某物,木啓筝让箬归过去看看,箬归嘟囔道:“但愿不是什么死人。这崖上莫非是个凶地,总有人爱跌下来,死在这里,还劳驾我们去替他收尸,真是晦气,少爷捡死人的这癖好也怪极了。”

    木啓筝笑而不愠,推了推他:“快去,快去,省得浪费时间。”

    箬归也只得听命,走近花堆拨开去看,呼吸一滞,这是一个极美的女子,但身中一剑,伤痕累累,不知死了没有,他朝木啓筝道:“少爷,是个女子,她身上捅了个大窟窿,已经不流血了,不知死了没有。”

    “探探气。”

    箬归探她的鼻息,如果他是个不会武功的人,一定探不到她幽微的气息,她伤得很重,应该就在崖上就受了很重的伤,摔下后几乎快没命了,筋脉损伤,她的脉象几乎探不出,这样的伤势居然没死,多亏了老天。

    “少爷,还有点气,估计也没半条命了,咱们就还是不救啊!”箬归问道。

    木啓筝冷冷看了他一眼,箬归一哆嗦,亦被他少有露出的冷峻的一面惊到,瞬间点头,“救救,我们带她回去,可族医没那么高深的医术吧她就回来。”

    “那就请纪先生过来,就说我脚疾又犯了,他不会不过来的。”木啓筝淡淡道,应对这种事他似乎早就信手拈来了。、

    连箬归也不得不汗颜,自愧不如,少爷睁眼说瞎话的本事又见长了。

    两人回谷,木啓筝的机关轮椅自动前行,箬归则扛着女子走。

    女子是花如瘦,正如老主持所言,她即使命途坎坷,也不会轻易死去,她人生中的大劫初初化解。

    夕阳下,少年容光如日如月。

    在谷中,木啓筝独有自己的庭院清风园,他本腿脚不方便,也只设有居室、书房、机关房、厨房、客间、仆人间等几处,但书房外碧池石亭,曲院风荷,旖旎动人,风雅之人最爱。

    将花如瘦放下后,箬归得令飞出清风园,踏风去往紧邻凤凰谷的潭心居,找寻冥衣圣手,这边木啓筝让族医和女仆简单处理花如瘦的伤口,女仆替她处理伤口时见她身上大滩血迹,替她换衣裳时为她背上的丹青画扶仙渡而惊艳,惊到屋外的木啓筝,他问:“怎么了?”

    女仆回话:“没什么,少爷。只是这位姑娘背上竟描了丹青,很是漂亮。”

    同时,他们亦为女子的严重伤势而惊异,在族医看来,此女子已是无救了。

    告退之后箬归正带着纪明衣前来,纪明衣一眼瞧出了木啓筝坐在轮椅上好好的,故作愠色,笑道:“你家少爷不是好好的嘛,哪有你说的这么严重?我家里还有个重伤不愈的,刚施过药,还没醒来呢!”他说的正是纪源衣。

    木啓筝请罪:“叨扰纪先生了,不过我今日去崖底,恰恰拾到一位重伤女子,她气息奄奄,我心里想着她还是有救的,便带回来了,我想别人救不活她,纪先生妙手回春,一定可以的。”

    纪明衣挑眉,面貌和纪源衣又两三分相似,但更成熟稳重,他无奈道:“又不是你妻子,你何苦这么替人家着想呢。我去看看吧!”

    纪明衣只好随他们走入客间,花如瘦已换过朴素青衫,脸面干净无瑕,安静地睡着,韵色动人,美不可言。

    纪明衣一眼就看到她带着红豆耳环,眼眸微眯,心有不解,这不是爹娘留给源衣未来妻子的东西吗?怎么在她身上?

    他先是探其鼻息,两指贴于她的脖领感受,又翻看她的眼珠,探脉搏,几番查探才确定:“怎么来了个伤势更重的?”

    木啓筝问:“纪先生,如何?醒的了吗?”

    纪明衣道:“死不了。她受伤坠崖,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她虽未醒,但心智极其刚毅,这样下去,不出几天服药静养就会醒的。这样吧,你们已经处理过了,我把药方写给你们,再给你们一瓶药粉,顺便扎上几针活血化瘀。她的筋骨也只是皮外伤,就算是那一剑也刺偏了,没有伤其根本,皮外伤也只是坠崖时碰到了树,得幸活下来,但内伤不轻。”

    纪明衣写下药方扎针后又要走了,木啓筝问他:“不留下来坐坐吗?”

    “不了,我先回居,等我的病人醒过来再来吧!我还有许多疑问要问她。”纪明衣说完之后便匆匆离开了。

    仆人们依药方煎药,一时间木啓筝的清风园充满药的清香,他在机关房中捣弄机关鸟,漱漱柳花飞落窗前,云卷风舒,一般美妙。

    木啓筝在族中声名很高,众人敬仰他,也无多少话语流落,但一直视他为眼中钉的木啓筠便散播谣言,说他金屋藏娇,木啓筠也是一个惊才绝绝的机关奇才,但与木啓筝相比,简直就是大巫见小巫,但族人信他的清名也便不管,谣言一时起落,很快湮没。

    花如瘦恢复力惊人,加上纪明衣的药方指点,不出三日便醒了,初睁眼,是一个极其陌生的环境,她撑着病体坐起,眼见自己穿着青色粗布衫。

    花如瘦喃喃道:“我这是在哪儿?”

    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嘻笑的青衣小厮,凑近她道:“姑娘失忆了没有?还记不记得自己的名字?往往有人摔下崖谷来,不是死了就是残了失忆了。”

    “我当然知道我自己的名字,我叫……芳离”花如瘦改口道。

    她暂时不想透露自己的真名,同时对箬归的行为十分不解,相谈中才得知自己被救,身处机关世家木家之后,正怀着对木啓筝的感激之情的时候,冷不丁被箬归泼了冷水。

    “芳离姑娘,少爷让你醒后去干活,本以为你还早几天才醒来,这么早醒来也无碍。先去厨房做些活,他说在梧桐山庄不能白吃白住,你既被我们救了''''受了恩惠,理当做一些事情,他也不求你回报什么,你出谷之前暂时住在这里吧!”

    箬归又道:“真是不好意思啊,我们少爷就是这样的人,看上去她有些刻薄,但还是一个好人。如果往后继承山庄,还是要有些威严的。”

    无奈,花如瘦也只好同意。心中虽有些腹诽这个木啓筝,但觉得这个人大不同,算是落崖之后的一个小惊喜。

    她被沈念深刺中,也是伤心透了,若不找点事来做,真心要烦死了,幸亏她一向身体强健,现在也恢复七八了,能有能动了,但当她蕴起内力时却感觉丹田空虚,毫无内力,心下惊疑,想到沈念深给的那个茶包,定是掺杂了可以封闭内力或消解内力的毒药或其他东西,她的招式仍在,但内力已无,让她十分恐慌,三思之下只好投入厨房之中,帮厨娘做事。

    幸好花如瘦天性圆滑,能与人处得来,这几天和厨娘几个人很和谐,又学了些厨艺,她们和剪香轩的林妈很像,聊起家常她也十分想念林妈,已经快一个月没见过她了,不知她是否康健。

    厨娘冯妈看出花如瘦面有苦色,遂问道:“小姑娘,怎么了?”

    “冯妈,我家里也有一个和您一般大的亲人,我有许久没回去看她了,甚是想念。”

    “天下儿女一般心,少爷对你这样也太苛刻了,让他早点放你出谷去见亲人才好。说起少爷,他的父母健在,但与他不甚亲密,带大他的奶奶也过了世,他总是要走出来的。”冯妈感慨道,又打了一个哈欠。

    “冯妈,您要是困了就去午睡吧,少爷的点心我待会就送过去。”

    “好啊。”冯妈便去房中睡了。

    夏日阴荫,蝉声午唱。

    因着自己的好厨艺,花如瘦改进了一些点心,做的更加清爽可口,又弄了些小心思,才给木啓筝送过去。她已熟路,木啓筝在机关房中正坐在一个轮椅上捣弄一只木制的大风筝,她放下后站在他身后看了一会,木啓筝相貌正佳,二十四五的年纪,正当大好时光,有许多人因为他有腿疾而轻视他,世间太多不公平的事。

    花如瘦也轻轻离开,不愿打扰他。木啓筝停下来吃点心,盘底露出一张小纸条,别致用心,写着:自有本心,一糕一味。看到这时他不由得会心一笑,这糕点的味道与他祖母做得一般无二,想是那个女子和冯妈已无嫌隙,透露了绿豆糕中的秘密,却比冯妈做的更用心,是个蕙质兰心的女子,他初觉得她救回来是值得的。

    一连两日,不同口味的点心和纸条被送来,成为他茶余饭后工作之后的一大乐事,等待着纸条的出现,似乎开解了他多年的烦闷,味道的新旧,像翻山越岭一般,路上风光旖旎,穷不尽、看不完的美景。

    花如瘦的身体日渐恢复,这天她给自己的胸口上的伤口上药包扎紧握拳头,咬牙切齿:“沈念深,总有一天我会将你碎尸万段!这一剑之仇,总有一天我会奉还给你!”

    她并不算什么深明大义的人,有时更像睚眦必报的女魔头,她更痛恨她倾心相待的人给她反手一击,这一击几乎将她致死。调息中,她还是没有感觉到半点内力,花如瘦不解:怎么回事?还是不行!如果恢复不了,我怎么去报仇!

    此时,冯妈来叫她送点心,这几日日子平平淡淡,恍若世外桃源,有几分不真切。

    花如瘦站在四方池的曲石桥上,仰望天空,透过叶子去看粼粼光点,阳光舒缓。梧桐山庄并不全中梧桐,也有许多其他树种,十分致美。樟树高大的身姿下,叶影簇簇似星,水波微漾,水中锦鲤游的欢快,花如瘦拈起玉糕抿了一点,又碾碎些丢入水中,鱼儿们又争夺鱼食,她欣喜看着。

    “主人的糕点你怎么敢轻易食用,真是无礼!”

    花如瘦扭过头去瞧,一对相貌秀美的男女正走过来,话是女子说的,两人华服一身,显然是族中子弟。

    她扬唇笑道:“东西是我做的,我尝尝又如何?未出一分一力的人又怎么尝得出我美味糕点的别样滋味!”

    那个女子也无话回击,只得干瞪她。男子轻佻笑着,看着花如瘦,眉眼触动,很快掩过这神色,手握扇子却不见真正风流,“你穿着粗布衣衫,也难掩天仙姿貌,向来就是啓筝救下的人,却收作婢女,真是可惜了。”

    旁边的女子听得急了,拉着他的衣袖撒娇道:“啓筠哥,你莫非是看上了这女子,嫌弃连婉了吗?”

    这么一说,花如瘦也知道他们是谁了,长相俊美的木啓筠是族长之子,也是族长人选之一,女子是莲花山庄的连婉,擅长莲花掌,她不曾听说莲花山庄与木家交好,莲花山庄向来弱势,不敌万花门,一直被牢牢掌控。

    木啓筠笑道:“婉儿啊,你不觉得我是救她出苦海吗?少让她在啓筝这里受些苦。”他一本正经胡说着,连婉放开手,撅嘴道:“让她伺候那残疾,关我们何事!”

    花如瘦听得有些不耐烦了,遂道:“拜托你们积点口德,好吗?我家少爷不必任何人差!”她不由自主地替木啓筝讲话,但木啓筝确实值得她认可,他的心性刚强,能力非凡,在她心中,早胜过了那个木啓筠。

    连婉柳眉倒竖,伸手向她抓来,花如瘦站定不动,正是这时,另一双手阻住,推开连婉,箬归横在花如瘦面前,对那两人道:“连小姐也不能这么欺负我们清风园的人!”

    连婉将倒,木啓筠接住她,稳住后又和箬归打起来,两人身份各异,但武功竟不相上下,斗得不可开交。

    一旁的花如瘦仍旧吃着糕点看戏,波澜不惊,饶有兴致,闲得红豆耳环摇荡闪烁。连婉看不下去了,趁木啓筠与箬归无法脱身,又向花如瘦劈来。

    连婉一掌劈来,被花如瘦空下的手挡住,她另一只手托着盘子,无奈道:“连婉小姐,偷袭是不对的哦。”

    连婉再连下几招,花如瘦单手都可轻松接住。

    连婉莲花掌起,掌势瞬变,掌风袭来,花如瘦侧头躲开,身影闪动,时而踢开,将连婉的手给踢痛,连婉急怒之下再起厉招,掌风劈空而来,花如瘦眼见不妙,抛起盘子,临空双腿应敌,将连婉踢倒在地,只不过一瞬间,花如瘦落地后托盘和糕点回到她手中,整个动作行云流水。

    输了的连婉爬起来哭诉,惊着了打斗的木啓筠与箬归两人,一时停下,木啓筠安慰连婉,连婉厉喝花如瘦:“你根本就不是婢女,你怎么会武功?”

    “我几时说过我是婢女的,你们为了一点小事打起来不觉得有失君子、淑女风度吗?”花如瘦反问。

    “你——”连婉一时无法反驳。

    这时木啓筝的声音传来:“但芳离你打伤人就是不对,赶快给连小姐道歉。”他推着轮椅到达这边,面有微怒。

    “我没有打伤她,是她先动手的!”花如瘦心下隐怒,她明明在帮木啓筝。

    接着连婉也找着了反诘的机会:“我看你这个粗俗的姑娘,一定是没有人教吧?怪不得那么粗野,惹人讨厌!”

    “对,我就是个野丫头,从小无父无母!”花如瘦说着把手中的托盘塞给木啓筝,“给你,自己吃吧!你个木头!”

    说罢转身走开,头也不回就回到自己所住的客房,她真的想一气之下离开凤凰谷,可是她伤未愈、内力未回,难以离开,依着她作无花翁主的性格一定是要当场杀了连婉的,她忍下来了。但她总不能一直忍着,让别人先出手。自己落了下风。

    坐在床上,伤口隐隐痛着,她在打斗的时候伤口裂开了些,只好重新上药。坐在铜镜前,花如瘦看着自己苍白的丽颜,耳坠多出一对红豆耳环,十分鲜艳漂亮,这是在生还之后才有的。是某个人送的,但绝不是木啓筝。

    一想到他就觉得很气,明明见她平时挺威风的,关键时刻反过来教训她,她越想越气。又想到她一生潇洒,从未如此怄气的时候,不免又作苦笑,思来想去,自己身处世家庄园,隐姓埋名,也不能多生事端。这样想来木啓筝反而在帮自己,她也是一时心急,对他差点破口大骂。可是这让她怎么屈尊去道歉呢?

    骄傲真是一个折磨人的东西。

    坐在床边遥想,听到有脚步声来,叩门声起,她跳下床去开门,是箬归端着糕点盒子过来,面带笑容:“芳离姑娘,适才少爷并没有对你生气,让你生误了。这是他做的红豆糕,给你做的赔罪礼,望你解解气。”

    接过糕点,花如瘦有点不知所措,没想到木啓筝会用如此温馨的方式给她赔礼道歉,本是她错了,她真有点不太好意思,一直以来都是她给别人做吃的,很少有别人给她做吃的。她尴尬笑道:“替我谢谢你们少爷,今日之事我也有些不对,或者,待会我也便去请个罪,今日之事便这么过了。”

    箬归点点头,转身回去禀告。

    坐在房中,花如瘦吃着红豆糕点,盘子见底时一张纸条也露了出来,同样的方式,不同的纸条,互传信纸,好像上瘾般,纸条上写着“心无秋意,花永芬芳”,这种感觉就像看到“长风十里扬州路”一样,春心尤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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