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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笔楼 > 暗牧行路 > 第十九章 祭炎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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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风起大陆北部地区荒月城祭炎氏府邸

    “呜呜——呜——”

    是谁在哭?

    “呜呜——”

    声音在向这边接近……是谁?

    “哥——”

    小烛!怎么了?怎么哭成这个样子?快过来,哥哥给你擦干净。

    “哥——呜——呜——”????是炚吗?他又欺负你了?哥哥都告诉过你,他说的话都是骗你的,他只是在跟你开玩笑,不可能是认真的!不哭了不哭了,来,摸摸头,小烛听话。

    “哇——”

    “好了好了,炚只是在开玩笑,哥哥替你教训他。”

    “哟~你们躲在这儿呢!还真是兄妹情深啊!”一个模糊的男孩的身影渐渐清晰,他如雪的面容上镶嵌着净如宝石的双眸,嘴角扬起,却似笑非笑。

    “够了!炚,都这么大了还欺负妹妹!”

    “啊呀,你看不惯了?那就来教训我啊!祭炎家的长子大人!同时也是——”他的手傲慢地抵着下巴,俯视着,眼睛里闪烁着不屑的神情,飘动的发如天边的火烧云般妖艳,“无法继承家业的废物大哥!哈哈哈哈——”他的指尖慢慢变得灼热,而后凝结成一团小小的火焰,周围弥漫着灼烧的热气。“我来告诉你谁才是应该被教训的吧!”

    祭炎家代代继承二十三贤者之“朱雀”的名号,而且只有家主——也就是长子——有权继承,而我——虽然作为长子,却不会使用火焰魔法。在这个强者为王的家族中,我能做的,就只有用身体作为盾,保护自己的妹妹——这个身份更为低微,既没有能力,又是父亲私生子的小烛。

    “二公子,适可而止吧,夫人有事叫大公子过去。”说话的是家仆夜先生。

    炚收回手中的火焰,白了一眼冷静地站在一旁的夜“不过是一个奴隶,说话竟然这么失礼啊!”

    “是吗?我真的没注意到呢,失礼了。”夜浅浅地鞠了一躬。

    炚气冲冲地走到他身边“你给我记着,现在我拿你没办法,总有一天,我会亲自把你烤成灰!”

    “哎呀哎呀,真希望那一天晚一点来呢!”夜依然不慌不忙,“请您慢走。”

    夜是父亲直属的家仆,这也是为什么炚对他绝对不敢下手的原因。而且——只有他承认我作为长子的地位。

    炚的身影渐渐消失在了回廊尽头。

    “您没事吧?大公子?”夜走过来替我扑灭后背上燃烧得余焰,“每次看都感觉神奇啊——毫发无损。”他每次都会惊讶地这样说。

    我叫祭炎烬,十一岁,是祭炎家的长子,却没有长子应有的实力。

    我松开抱着妹妹的手,和满眼惊恐的她对视着,“别怕,小烛,哥哥绝对不会让你受到任何伤害。”

    每当这时,小烛都会从我的胳膊下面钻出来,站在狼狈的我面前,捧起我的脸,泪如串起的水晶。她很认真地摆摆头,把散落的发丝重新理好。我永远记得她注视着我的眼睛时,明亮的瞳孔中散发出的怜悯的气息。

    而这个我发誓要守护到底的小烛,在某一天从我的世界中完全消失了。

    那时我十三岁。

    我亲眼看到一群人围拥着小烛,把她带走了,然而因为夜拉着我的胳膊,又捂住了我的嘴,让我无法冲上去。可是即便我冲上去,又能做什么呢……我眼睁睁望着小烛消失在我的眼中,泪如雨下。夜松开了我,叹着气走开了。

    我从来没有那么生气过,以至于做了连自己都不敢相信的事。

    “咣——”门被以极大的力度踹离了门框,飞到空中,然后轰然落地,成为无数碎片。

    “小烛呢!告诉我,小烛在哪里!”

    “啊!这孩子太失礼了,竟然跟自己的母亲大喊大叫的!”一身火一般的红色绸缎包裹着动人的身姿,这个女人便是我的母亲。

    我单膝跪地,强抑着怒火,“母亲大人,我看到您的手下将小烛带走了,请问您把她带到了哪里?”

    “我没有让谁带走那丫头啊?你弄错了,赶快回去!踹坏的门就不用你来修了。”她“刷——”地甩开手中的折扇,不紧不慢地回答着,“话说,我还是第一次看到你生气的样子呢,本来以为你什么都不会呢。”她的话里充满嘲讽。

    “您怎么看不起我、骂我都可以,请您不要对小烛——”

    “你是不是也该掂量掂量自己几斤几两?我可是看在你是我的孩子才把没用的你白养活了这么多年啊!”她的脸上突然刮起了暴风,怒目圆睁,眼白几乎占满了整个眼睛,显得异常恐怖。

    我不敢看她的眼睛,身上沁出了冷汗,可是依然不甘心就这样逃离。

    “那丫头已经被我处理掉了,”是一声低沉回答,“至少她比你更有价值。别让我多废话了,还想继续苟活下去的话就赶快给我滚。”

    肃杀的气氛弥漫开来,我的每个毛孔甚至都开始打颤。是父亲的声音!我立刻心灰意冷:父亲的话是绝对的,这么多年来,父亲之所以没有抛弃我,或许是觉得我还有可能获得能力,而如今,他一定是厌倦了吧。而我现在能做的,也只有跪下、把头深深地低下去,重重地撞在地板上……听着四周回响着的悠长的撞击声,我深深地意识到了自己的弱小,是的,我无能为力。“小烛已经不在这里了,我在这里的唯一理由也不存在了,我——又该去哪里呢?”我感觉到自己头上的血和泪一同冲破拘束流出来,父亲和母亲不知何时已经离开。

    那个被我叫做父亲和母亲的人,真的是我的父亲母亲吗?

    夜已经深了,天空中阴云密布,已经打了无数个响雷。

    “又是一个光会打雷不会下雨的夜晚啊!”烬用空洞的眼睛望着穿行在云中的道道闪电,“我——我还比不上你呢,连打雷的勇气都没有……”他突然眨了一下眼睛,一滴晶莹的液体从眼眶溢了出来,他抬起纤细的手指轻轻抹了一下眼角,望着天空。一滴,又一滴……越来越多,越来越大……

    下暴雨了!

    “我没有能力和父母对抗,不过,至少我要逃离这里!”

    似乎有一种强烈的推动力,让祭炎烬只身冲进雨雾中……

    当烬钻出那个只有他和小烛知道的“密道”时,雨下得更猛烈了,四周一片黑暗,只能听见暴雨毫不留情地打在地面的声音。他一动不动,而后瑟缩着抬起头,然而他惊讶地发现,空中以他为中心延伸出一米的空间内,雨水被隔绝开了。直觉告诉他,有什么人正撑起屏障,站在他面前。

    一道犀利的闪电划破夜空,映照出了那个人的脸。

    “夜先生?!”烬的眼中闪耀出希望,不过只在一秒钟之内便立即熄灭掉了。“您是——是父亲让您来杀我的吧?”

    “是我自己要来的,大公子。”夜彬彬有礼地鞠了一躬,“您决定要离开这里了吗?”

    烬点点头,强忍住泪水。“小烛已经不在了,这里已经没有我存在的理由。”他站起身,把脏皱的衣服整理了一下,“我不知道您为什么在这里,不过您一直以来都承认我长子的地位,时常帮助我和妹妹,我没有什么能够回报您的,如果您想要杀死我,那么我愿意死在您的手上”

    “大公子,听您的说法,似乎对活下去已经不抱期待。不过我还是要说一句,想活下去的话就跟我走吧,出了落叶山谷,您就安全了。”一道道闪电划过空中,炸裂,发出震耳欲聋的响声,夜撑起的屏障散开,他默默地转过身向前方走去。愣了几秒种后,烬追赶上他,跟在了他的后面。

    就这样一直走了很久。

    不知何时,天已经放晴,残月从浓云中探出一弯,四周清冷荒凉。

    夜越走越快,快到烬只能小跑着才能勉强跟上,他已经记不得赶了多久的路了,不过看着东边有些擦亮,大概黎明快到了吧。

    “大少爷,慢着!”夜突然停下脚步,伸出长长的手臂欲拦住烬,而烬因为没反应过来,直接撞到他的手臂上。“抱歉,被发现了。”

    烬立刻警觉起来,心脏有砰砰地跳。

    夜做出随时都能反击的姿势,“大少爷,您听我说,首先,烛小姐并没有死,她现在所在的地方很安全;其次,我只能送您到这里了,我的【风舟】能够带您远离这里,再往后只能靠您自己,最后,请您务必记住‘青萝’这个名字。”说完,还没等烬有任何反应,一层薄薄的风将烬围绕起来,顺着山谷很快飞离了这里。

    “动作挺快啊,青山夜!没想到一直以来侍奉我祭炎氏的青山氏也叛变了,”一个身影渐渐清晰起来,他撩起前额的红色长发,“没想到我报仇的时刻这么快就到了!”

    “二少爷,您的口气还是那么大,连你老子也得让我三分呢!”

    “这个我知道,不过……你觉得我是什么都没准备就来了吗?”炚邪恶地笑着,拽着一条绳子,他将绳子另一端拖到身边时,夜看清了那个被绑着的是自己的儿子。

    “广——”夜的牙齿咬得咯吱直响,攥起的拳头青筋暴起,但他压抑住了怒火,“你的确比大公子更适合继承‘朱雀’这一名号,心狠手辣就像你父亲一样。”他解除了手中翻滚的气流,“事到如今,我只希望你能放过阿广——虽然也不可能了,但是您估计得很对,有他在你身边我无法下手。随您怎么处置吧。”

    “老东西,我还想问一句,”炚不屑玩弄绳子的一端,被绳子拴住的青山广发出悲鸣,“你也觉得我更适合继承‘朱雀’之名,为什么还要帮那个软蛋?”

    夜皱着眉,脸别向一边,尽量不去看那个被折磨得体无完肤的儿子。“夫人的恩情,无论如何我都要报答,即便会被你这种蛇蝎之人碎尸万段!好了,废话少说,赶紧送我上路吧!”

    “你不说我也会照办的!老东西,跟你儿子一起去见阎王吧!”

    烬乘坐在【风舟】之中飞速前行着,他的眼角不断滚落泪珠——

    叶落山谷中,一大片火焰正翻腾升起,整片天空几乎都被染成了血红色。

    【风舟】正朝着那一线黎明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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