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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笔楼 > 暗牧行路 > 第七章 窘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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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刮了几天的冷风之后,又下起了淅淅沥沥的雨,虽然不像北方那么冷,但突然落到身上也让人感到一激灵。今天是十一月的最后一天,也是伟大的赫利尼斯诞辰,因此修道院也一改平时的严肃气氛,进行了一上午的庆祝活动,虽然大家看着都高高兴兴,不过高兴背后总隐藏着一丝丝不安——年末的分科考试将在明天开始。

    下午,伊塔米院长不出意料的又开始了冗长的演讲,内容不外乎考试相关,说了很多有的没的,最后还是每个人发了一个考试说明,让大家回去自己研究。虽然所有人都想抱怨一下院长为什么不直接发说明省的啰嗦一大堆,不过在紧张的心情中,谁都没有这样的闲心说出来。

    “喂喂,怎么回事啊?听前辈们说以前不就是简单地测试一下吗?怎么这本说明写得这么复杂?”

    “我还以为有笔试什么的,连着背了几个月了都……”

    “看着上面的意思……这是要自由组队吗?”

    ……

    总之,这份考试说明在这些初级班中掀起了巨大波澜,此时才有同学回忆起院长开会时所讲的“考试将会以新的形式呈现出来,将更加侧重于学生的能力运用与团队合作”的意思。

    “这个考试说明说得很复杂,不过概括来说有这样几点,”才刚回到寝室屋里,彦就一手举着考试说明,一边说了起来,“第一,考试将会以小队形式完成,队员固定为五人;第二,小队成员自行选定,可跨学院选择,选择和练习的时间为十天;第三,猎魔人专门学校不参加组队考试;第四,整个考试期间,各学院初级班学生可以凭准考印章随意交流;第五,考试内容将在考试开始时揭晓,在此之前保密。”他叹了口气,“这个有点困难啊……”????“彦是学霸,大家当然都乐意和他组队,可是我们的人际圈子都很小,像我就是个存在感稀薄的人,涡也只知道勾搭其他学院的妹子,薰更是,比较熟识的也就只有我们三个了吧?”辉川不无担心地说。

    “诶诶诶,谁勾搭了?不过也是,就算是算上我、辉川和薰,也只有四个,还得再叫一个啊……你们有什么好的人选吗?”

    “大家都有自己的小圈子,很难找到另外的人选吧……涡,不如你还是直接找个魔法学院的妹子吧,你不是常常跟她们鸿雁传书吗?”辉川兴奋地拍着涡的后背,“第五个伙伴就交给你搞定啦!哈哈!”

    “胡说!谁鸿雁传书了?再说了,我怕我的女神被你们这群狼心狗肺的家伙惦记上。”

    “噗——脑袋依然不好使,你这话的意思不就是承认自己鸿雁传书了吗?”

    “小辉子,你——”

    “行了行了,咱们还是赶紧商量一下第五个人到底该怎么找吧。”薰制止了他们无聊的吵闹,也锁紧了眉头。

    “这样吧,还是我——”彦的话还没说完,寝室的门突然被推开了,来人是同班的同学,一看就是跑得太急了,说话还是气喘吁吁的:“水、水镜薰,伊塔米院长叫你过去一趟。对,就、就现在。”

    “到底怎么回事?”彦拦住薰,“你先别忙着过去,先问问怎么回事。”

    “我也不太了解,他让我赶快叫你过去。”

    “我去看看吧,应该用不了多久,你们先商量着。”薰朝彦点了点头,跑了出去。

    薰小心翼翼地敲了敲门,“院长,我进来了。”

    “嗯。”

    院长室还是像以前一样,有点昏暗,烛火的跳动使人影晃晃悠悠。“听说您叫我有事?”薰不无担心地搓着衣角。

    伊塔米院长正在读着什么,此时他抬起头,向上推了推眼镜,“哦,你过来啦,真是好久没见了。”他指了指旁边的椅子,“过来坐。”

    “好的。请问是——”

    “我要告诉你一件事,”伊塔米院长面色变得严肃了,“虽然这么说对你不太公平,不过……你不能跟本学院学生组队。”

    “什么?”薰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很抱歉,虽然我不赞同这样,但这是学院一致决定的事情。”

    薰的头垂得很低,手指用力地攥住裤子,“就是因为我持有厄洛斯之杖吗?”他的声音中带着颤音。

    “简单来说——是这样的。”

    “咣”的一声,薰坐的椅子向外倒去,与此同时,他猛地站起身,“难道就因为我持有厄洛斯之杖吗?!光持有就会给人带来厄运吗?我一直按照您说的,从来不敢使用它,因为怕给周围人带来不幸,本来就不擅长交流的我就更不愿意跟人说话了,即便如此还是不行吗?!难道我就一辈子戴着‘带来厄运的人’这个帽子活着吗?”薰的音量突然增大起来,连他自己都没想到自己竟然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还说得这么底气十足。然而他依然低着头,委屈的眼泪一滴一滴落下来。

    伊塔米院长走过来,把手放在他的肩膀上,“孩子,你说得对,物品是没有生命的,赋予它生命的是使用它的人;物品也是没有心的,赋予它精神的,是使用者的心意。我相信你是个好孩子,所以我给你争取到了一个机会。”他微微笑了笑,又拿针拨了一下蜡烛芯,“我劝了那几个反对你参加考试的老师,他们也做出了让步,条件是你只能和本学院以外的人组成小队,如果考试之前无法成功组队,你将一直停留在初级班。虽然这个条件有点严苛,不过我相信……”

    “对不起院长,让您操心了。”薰用力攥了攥拳头,“我会和家里联系,退出赫利尼斯修道院。”

    “你这就要放弃了吗?”伊塔米完全没有料到这些,声音显得急促起来。

    薰头也不回地走了出来。出了院长室,他漫无目的地走着,连那样的话都说出去了,什么都无法挽回了……算了,就算呆在这里,也会被他们说是“带来厄运的人”,还不如……可是自己根本没可能从别的学院找到伙伴啊……对了,那个怪异女!他忽然想起了之前结识的那个奇怪的魔法师,不过转念一想,自己已经决定离开了……不知不觉他走到了老师们的办公室门前,门虚掩着,里面传来断断续续的谈话声。薰隐约听到了自己的名字,不觉停住了脚步。

    “院长到底是怎么想的,干嘛还让那个孩子参加考试啊!”

    “正所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既然是厄洛斯魔杖选中的的家伙,必然不是什么好人。”

    “也不能这么说嘛,我这一年观察,那孩子就是沉默了点,其他的都不错的。”

    “米拉,你到现在还替那孩子说什么好话?要是你一开始就不替院长瞒着这件事,我们早就把那孩子开除出去了,根本不会有这样的麻烦。”

    “院长也是,这样的孩子,根本不值得他赌上自己的头衔嘛,还说什么如果出什么问题负全责,会辞去一切职务什么的,真是难以理解。”

    薰颤抖着听他们说完这最后一句,闷着头跑回了院长室。

    看着又再次返回的薰,伊塔米院长疑惑地从座位上站起来。薰低垂着头,额前的水蓝色头发自然地垂下,并微微颤抖,看不清楚他的面孔,不过,从他紧贴在双腿外侧紧紧攥住的拳头可以看出他正情绪激动,而且很努力地控制着自己。伊塔米想要说点什么,他刚要开口,就听到薰大声地说了句:“对不起!”伊塔米盯着这个孩子,又眨了眨眼睛,还没弄懂是怎么回事。

    “请,请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不会再逃避了!”薰咬着牙,抑制着眼角的泪水,“刚刚我任性说了过分的话,是我……我错了,我没有理解您的苦心,您说得对,物品没有心,赋予它精神的,是使用者的心意,我不管它曾经被叫做‘背叛者之杖’还是‘诅咒之杖’,我要把自己的心意灌注到厄洛斯之杖中。我要让那些对我退避三舍的人们也承认我不是带来诅咒的人!现在我逃避了,才是真正背叛了自己的背叛者!”他扬起脸,那双水蓝色的眼睛,宛若一汪清潭,在他仍然荡漾着泪花的眼中,烛光在轻盈跳跃,伊塔米从中看出了一份坚定的意志和决心。

    “说得好!”伊塔米一拍桌子,站起身,“希望你能坚持自己的这份信念。”他走到薰面前,温柔地擦掉他脸上的泪痕,“不过首先你还要过这一关,就是组成自己的小队。这也是他们的计划,如果你无法组建自己的队伍,那就只能永远呆在初级班了。你自己的朋友圈子很小吧,没问题吗?”

    “本来我们寝室的四个人准备一起组的,不过现在不行了……”薰的心里还是没底。

    “你想好借口了吗?怎么跟他们解释?”

    “只能想个借口搪塞一下……虽然很对不起彦他们……”刚刚的气势因为想到还要欺骗好友就一下子没有了。

    “这样吧,你就说是我的意思吧。”

    薰有气无力地答应了一声。

    两人又聊了一会儿,薰向院长致谢后,关门离开。

    他又漫无目的地走了起来,既然无法和自己学院的同学组成小组,那就只能找那个女孩儿商量一下了。不过,又该怎么和彦他们解释呢?

    “什么?!你说不能跟我们一组了?为啥啊?”三个人几乎同时喊出来。

    薰只能苦笑着,“我也不想啊,可是院长说必须这样,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真、真是对不起大家。”

    “走,我们去找院长说理。”彦拽起薰的胳膊,“因为是院长就想怎么做就怎么做吗?凭什么这么要求?!我要让他说个明白!”

    薰吃了一惊,彦竟然生气了,真是令人不敢相信。同时他心里感到一丝暖意。

    “对啊对啊,为什么单单薰就不可以啊!”辉川也跟着附和着。

    薰却只能支支吾吾,不知道该怎么说。“对、对不起,你、你们不要管我了,去组其他人吧。”薰挣脱了彦的手。

    彦则在这一瞬间僵住了,隔了几秒,他用略带低沉的语气说了句,“我明白了,那你自己决定吧。”

    “喂喂!到底怎么回事?说清楚嘛!”

    “就是啊,要是有什么事的话大家还可以商量。别说不组就不组了啊,这算什么啊!”

    另外两个人明显语气变重了。

    “行了,你们别说了,薰或许也有他的苦衷……”彦努力缓和着气氛,然而气氛还是很尴尬。

    天气依然很冷,薰的头发都被吹得凌乱不堪,眼睛下面浮现出很深的眼袋,走起路来也有气无力。昨天晚上一直到今天早晨,寝室的四人都一句话也没说,气氛尴尬到了极点,让他感到心累。

    他用力裹紧衣服。连他自己都意识到,现在的自己纯粹是一副打了败仗以后的窝囊相。站在修道院的天台上,他不得不考虑接下来的几天该如何找到小队的成员。

    “你躲在这里啊……”是彦。

    “嗯。”薰不知道该说点什么,不自然地点了点头,随后又加了一句“对不起。”他忽然想到,自己最近总说“对不起”。

    “什么啊,还在意昨天的事呢?没关系啦,大家都不会在意的,你做什么事总有自己的理由,再说我们一开始也不是必须一起组队的嘛!就算是朋友,也该有自由空间!”

    薰的鼻子“腾”地酸了起来,他赶紧假装欣赏远处的景色,故意不去看彦。

    “我们都很担心你是不是遇到了什么麻烦,或是有什么苦衷。如果是的话,希望你至少能告诉我。”彦的话语很轻柔。

    薰真想将所有的一切都和盘托出。可是他依然沉默不语。

    “我来就只是为了告诉你这个,”彦说完这句,半天没说话,似乎在等待什么,一阵冷风毫不客气地刮过,寒意沁骨,彦把手插到兜里,苦笑着,“真冷啊——”过了一会儿,他叹了口气,“有什么事别憋在心里,记得关键时候,你还有我们这些朋友。”

    彦发现薰的肩膀在一抽一抽的,他轻轻摇了摇头,同样的水蓝色头发如一阵清波荡漾开去。“那,我先走了。”

    薰的背后传来了沉重的脚步声,在他听来,那声音充满了孤独,又让人感到恐惧。此时,他才意识到,自己原来一直被人关心着,也才意识到,孤独是多么让人恐惧。

    这份孤独,无论对彦,还是对薰,都是不能忍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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