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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龙套中一个最下三滥的角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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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耳朵里传来的繁杂的敲击声。

    “咚咚咚咚……”

    “锵锵锵锵……”

    “噗噗噗噗……”

    “叮叮叮叮……”

    敲击声听起来好像很远,又好像很近。

    ……

    “嗯,像是大学时期开饭点到了,整个宿舍楼走廊上回荡的敲击锅碗瓢盆的的声音。”

    “嗯,别说,还真是有点饿了。”

    “好怀念那段时光哦……”

    感觉口水从嘴角流了下来,孙小兵赶紧用手去接,可任凭他如何使劲,手却使唤不了。

    怎么回事?

    再次尝试。

    不但手没举起来,反而整个身子都是僵化的,动都动不了……心猛地一揪,孙小兵有点沮丧……但他很快笑了起来,分明就是梦嘛……

    鬼压身?

    对,鬼压身!

    孙小兵的意识越来越清晰,脑中马上开始收集鬼压身相关信息。

    鬼压身——别名梦魇,是一种睡眠障碍,西医称之为睡眠瘫痪,患者在睡眠当时,呈半醒半睡情境,脑波是清醒的波幅,可能会合并影像的幻觉,全身肌肉张力降至最低,常发于青少年或年轻人,主要病因是睡姿不正确,睡前用脑过度,生活压力大,无遗传性……

    至于解决办法?

    让我想想……强迫自己马上醒来?

    果然立竿见影,意识更清醒了,手也终于能动了……卧槽,没能接住,口水顺着下巴流了下来,应该流到枕头上了。

    枕头该洗洗了。

    记忆中,这段时间经常梦魇。

    生活压力山大啊……

    手顺带抹了抹嘴,尤其嘴角,肯定留有口水渍。手反复摩挲几下,竟有扎手感,胡子长这么长了?不对呀,昨天早晨刚剃的须,下午不是在香丽格大酒店的玄武厅有一场三百多人的报告会?自己一向讲究,怎么可能胡子拉碴见人?

    犹犹豫豫垂下手,搁在自己肚皮上,滑溜溜的,五指合拢,揉搓了几下肚腩,接着习惯性向下伸展,手一接触到那个毛茸茸的物件上,他马上鄙夷了自己一下。

    又没穿裤子?最近怎么老是喜欢果睡?

    摆好那个物件,手继续四下乱探,他心满意足地在丝滑的屁股上狠狠掐了一下。

    醒了。

    彻底醒了。

    四周一片漆黑,远处有火光绰绰约约。

    浑身很冷,空气还很潮湿。

    居然睡在地上,一丝不挂睡在地上。

    心中犯起了嘀咕,不假思索想爬起来,头才抬起,“咚”一声,结结实实撞上了某处硬物。眼睛里满是闪烁的小星星,孙小兵忍痛摸索着四周,竟然发现自己钻进了一个只能容身一人的墙洞里。

    墙洞外面紧挨的是一个草垛,堆的是秸秆和稻草。

    墙洞里面看上去像是一户农家的院子。

    惊讶,迷惘,困惑,不解……甚至怀疑人生。

    这是?

    突然……一阵阵鼎沸的声浪汹涌而来,伴随着狗吠声。

    纷乱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咚咚咚咚……”像是脸盆的敲击声,“三贵,你那里有吗?”

    “没找到,那狗日的狡猾的很,眨眼的功夫就没了影!”

    “锵锵锵锵……”像是铁锅的敲击声,“刘麻子,你那里有发现吗?”

    “没啊,我连附近的茅厕都找了,邪了门,难不成他上了天遁了地?”

    “噗噗噗噗……”像是某种陶鼎的敲击声,“幺弟,附近的草垛里都找了吗?”

    “找了,每个草垛我都用铁叉反复叉了几下,我叉死那个狗东西,叉死那个狗东西,竟然敢勾引我嫂子!”

    “叮叮叮叮……”像是某种青铜礼器的敲击声……

    ……且慢,我怎么会知道陶鼎和青铜礼器?孙小兵心中咯噔一下,事情好像越来越古怪啊!

    人声嘈杂,众说纷纭。

    想要静下心来好好捋捋,根本做不到,他的耳朵像是一个巨大的吸尘器,良莠不分,悉数采集进来。

    “那狗东西就不是什么好货,你看他尖嘴猴腮,贼眉鼠眼,一肚子坏水……”

    “其实啊,我早就发现他和嫂子眉来眼去不是一两天了……”

    “你别看他平时很正经,花花肠子多着呢……”

    “他表面打着行医的幌子,净干些不耻的勾当,我跟你们说呀……”

    “我听说隔壁的李家村,有个孕妇找他看病,他居然把人家丈夫赶出去,也不知到他在屋里到底干了些什么……”

    ……

    恰在此时,有人猛地咳嗽一声,很快四下唏嘘声渐轻,那人又吁叹一口气,略带同情说道:“张三风,你是不是那方面不行啊?要不然你婆娘怎么也不会看上那小子?那小子除了会把把脉,瞧瞧病,平时又好吃懒做,他有哪点好?再说你婆娘长得也不赖,凭什么呀?”

    “哐当!”陶鼎摔地破碎的声音,紧接着,一人愤怒狂啸:

    “牛五,我张三风跟你不共戴天!”

    孙小兵一激灵,牛五?牛五?!牛五?!!

    这个名字好熟!

    脑回路加上了特定的介质,马上起了神奇的化学反应。

    牛五,对了,我不是孙小兵,我是牛五。

    天哪,我怎么会是牛五?!

    记忆开始重合,叠加,分离,肢解……那个前世的孙小兵死了,跳河淹死了,自己被导演看中,安排了一个龙套角色。

    他孙小兵重生了,成了牛五。

    牛五——一个最下三滥的龙套角色,照这个趋势下去,不会活过一分钟。

    自怨自艾叹了口气,他开始琢磨牛五这个角色,且天赋异禀,极短的时间已渐入佳境。

    对哦,他现在就是那个牛五——白磨镇第一神医。

    除了瞧病,他还有第二职业,算命!

    就凭他如此多才多艺,他这是势要抢戏份,把龙套当主角来演。

    眼睛很快适应了周围的黑暗,他四下巡视,寻找全身而退的撤退方案。

    对了,这处容身之地,是张三风家院子围墙下的一处狗洞,呵呵,好像哪个伟人说过,最危险的地方才是最安全的地方。

    现在终于想起来,他被人套路了。

    的确,张三风的小弟张四风说的不错,他和张三风的媳妇勾勾搭搭已不是一两天了,可一直没实质性的进展,就在昨天,他在白磨镇的医摊上遇上了张三风的媳妇李荷花,李荷花是来镇上扯几块过夏做褂子的布料,路过医摊时,她蹙着眉,说这几天浑身不带劲,让牛五帮把把脉,这种事情牛五很乐意干,把着把着眼睛就不安分起来,盯着对方脖子下方三寸处多看了几眼,忍不住赞叹一句:“你好大呀!”

    李荷花一甩手,“你有病啊!”

    牛五笑眯眯应道:“你有药啊?”

    李荷花怒气冲冲再道:“你要死啊!”

    牛五不慌不忙接道:“你跟我去啊?”

    李荷花咬牙切齿:“你变态啊?”

    牛五嘻嘻一笑:“你睡我啦?”

    短暂的沉默,李荷花“扑哧”一笑,食指戳了一下牛五额头:“你这人真有趣!”

    牛五一把捉住李荷花的手腕,轻抚她的手背:“你这人真皮!”

    李荷花红霞满脸,抽出手作势要走,牛五情不自禁站起身,无限深情凝望着她的背影,喃喃道:“真漂亮……”

    李荷花再也迈不动脚步,折身返回,露出少女般的羞涩:“真的吗?”

    “我发誓,如果撒谎天打雷劈!”

    “轰隆!”话音刚落,惊雷炸响,大雨倾盆而下,街上行人顿时仓皇奔跑,李荷花惊诧看着牛五,牛五淡淡一笑:“看样子,夏天快要来了。”

    其实,春寒还尚未褪去,但这对男女的内心已经热情似火。

    李荷花扭扭捏捏丢下一句:“我那口子明天要出远门,你天黑了过来吧。”

    说实话,牛五早在日薄西山之际就已到了张家村村头,为了尽量等到天黑,且不被人发现,他偷偷爬上了村头的一棵老银杏树,躲在浓密的树叶里,亲历了夕阳西下到明月东升的瑰丽景象。

    通往李荷花家的路真不好走,加上这几天雷雨频发,道路没有干透,踩在上面深一脚浅一脚,好在张家村他来瞧过病,她家牛五早有留意,一切轻车驾熟,他像做贼一样潜入她家院前,四周看了几眼确信无人后,他轻敲数下院门,李荷花便像闻听到喂食声音的鸡鸭欢腾着从房间里扑了出来。

    “死鬼!”李荷花探头,闪电般把他拽进院子,把院门合上,加了两道门栓。

    进屋后,李荷花关切问道:“你吃了吗?”

    “我这就吃!”牛五一个公主抱,喘着粗气,将李荷花重重扔到床上。

    然后从腰间解下一个酒葫芦,大灌一口。

    衣物唯一的缺点在这个时候得到充分体现,碍手碍脚,牛五恨不得用撕的,好不容易把自己脱得不挂一丝,牛五的喉咙已冒着火,嘶哑着说道:“宝贝,我来了!”

    凌空跃起,一头扎进香榻,忽然院门被人擂得山响。

    “荷花开门!快开门!”

    霎时间,李荷花呆若木鸡,看着已经愣住的牛五,哀怨说道:“我男人回来了!”

    军情急如火,牛五抓起自己的衣裤一蹦三尺高,刚才还雄赳赳的器物此时已有气无力垂了下来。

    他颤抖着声音问道:“怎么办?”

    鬼知道怎么办。

    院外催命的声音越来越急。

    “来了,来了!”李荷花一边仓促应着,一边整理衣服,一边理顺头发,一边团团直转……

    眼睛在快速搜索,脑子在飞速运转。

    突然想到主间有一个盛米的粮柜,里面的粮从来就没装满过,把牛五塞进去,恐怕可以一试吧……

    二话不说拉起牛五出了卧室,也不说话,揭开柜盖,便向牛五直努嘴。

    牛五幡然明白,来不及穿衣,把衣服搂在怀里,立即跳上了粮柜,先将双腿搁进去,接着变着戏法缩身,其实这个时候,他的体积已压缩成最原始尺寸,不含一丝水分,无奈肚子似乎有点大,卡在了柜口,牛五抖了几下,收效甚微。

    情急之下,李荷花用力按压他的肚腩,可这边瘪下去,换成另一边鼓起,李荷花一脸愁云,恨不得有神仙的变身之术,将牛五变成一只勤奋的蚊子,装进梳妆台上的首饰盒里。

    这边牛五还在努力,但院门外的张三风已渐失去了耐心。

    “哐!”干净无比的踹门声,张三风干脆破门而入。

    他不是没给他们时间,而是牛五太磨叽。

    房间大门尽管是关着的,且加了门栓,但李荷花的面色已吓得铁青,牛五彻底暴露已不可逆转,即便自己磨磨蹭蹭给牛五赢得些许时间,可他的肚子已成为事情向最坏处恶化的症结所在,再说,保不齐他男人又是一脚,撞开这最后一道遮羞布,那可是个愣头种。

    牛五脸色更是涨得通红,就自己这副德行,虽然没沾到实质性的荤腥,但……

    一世英名,毁于一旦!

    牛五忽然就有想哭的感觉,心中感慨万千——那玩意如果管不好,祸害无穷啊!

    脑中马上浮现周幽王宠幸褒姒的故事,为博美人一笑,周幽王乃举烽火以召诸侯,后申侯与犬戎攻周,幽王又举烽火,诸侯以为戏,不至,幽王被杀,周灭。

    唉,我白磨镇第一神医,怎么也沦落到和幽王一个德行啊!

    忧伤着,悲愤着,牛五已泪水涟涟。

    突然,李荷花一个举动吓了牛五一跳。

    但见她凛凛然洞开大门,快步迎上去,一把死死抱住风一般闯进来的张三风,嘴里歇斯底里大喊:“你快跑啊!”

    李荷花以一个弱女子不多见的勇气,告诉了牛五一个道理,捉贼捉赃,捉奸捉双,只要有漏网之鱼,一切还有变数。

    衣物那里还来得及从粮柜里拾起,牛五使劲吸了一口气,卡在柜子口的肚腩奇异般小下去数寸,一手撑在柜子上,一个飞跃,从粮柜上飞荡而下。

    同时荡漾的,还有那个垂头丧气的玩意儿。

    在和张三风稍稍照了个面,那张狰狞的脸让他从心底翻涌而上一股寒气。

    狂奔出了院子,他看到了四面八方涌现的火把。

    果然是套啊!敌人已设下了重重埋伏!

    身后杀声四起:“抓住那个狗日的,他睡了我媳妇!”

    是张三风的咆哮声,的确,他快气疯了。

    整个张家村成了狩猎场,牛五成了一只豕突狼奔的兔子。

    还是一只不爱吃素的兔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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