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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笔楼 > 大荒山海祭 > 第八十七章 葱与大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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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寅离找到轩辕重的时候,他正笔直坐在满满一大桌山珍海味前,执箸而食,旁站一女······嗯,一穿着难以描述的女人······

    轩辕重这贵公子做派寅离倒是好些年没见着了,颇有些惊异,便抬手一拱,作了个礼,言道:“大人,可算是回来了!”

    他话音落,青见浑身汗毛倒竖,而轩辕重猝不及防,猛烈咳嗽了起来。

    青见忙取了手帕与清水给轩辕重,担忧道:“大人······”

    这人什么时候出现的?

    为何没有一个人发现?

    她心中焦虑,要是没人发现,那只能说明来人比轩辕厉害还要强······

    轩辕重接了清水猛灌一口,没要那手帕,只用手背擦了擦嘴角的水渍,看着寅离面目满是古怪——这货又作什么妖?

    虽如今已经能望见北斗星域,但按照他们的脚程,约莫还得个把月才能真正抵达,寅离怎会来?

    寅离就势坐于轩辕重对面,取了箸与空碗:“来得急,倒是有些饿了!”

    轩辕重耸耸肩,吩咐青见:“你自去休憩!”

    青见哪里还看不出来,这两人极熟,通身气息极为相似,大约师出同门······她突然对轩辕厉害的师门好奇了起来——什么样的师父,能够同时教出这么强的两人出来?

    她已经看出,此人也是一名人族。

    青见往后方知,为这这两位启蒙的那位,授业方针便是放养,修行造化看各人,毫无责任心······

    寅离吃了三碗饭,算个七分饱,他提起茶壶自饮自酌,道:“你哪儿搞的这么大个灵星?”

    轩辕重饭量历来大,寅离来的时候他在吃,寅离吃完了他还在吃,但他骨子里还是个矜贵,没有边吃饭边跟人瞎聊的习惯,便放下碗筷,道:“回来的路上捡的!”

    寅离:······

    “这东西上面有个传送阵,当年魔族取腹于神族,便是拜此星所赐!正好又遇见了赤霄云焰马,不拿白不拿!”

    寅离点点头:“那魔族姑娘怎么回事儿?”

    他来的时候便感应到了这颗星上冲天的魔气,不过对于魔族,寅离一如轩辕重那般并不特别反感,反是有些好奇:“你童养媳?”

    轩辕重心道要不是看在粒粒皆辛苦的份上,你信不信老子给你一盘子红烧肉扣头上?

    眼看他要发火了,寅离摆摆手,笑道:“我去看过你父母了,精神还算好!这也多亏了人皇陛下······你这回回来还是回家待一段时间吧!莫留遗憾!”

    轩辕重的父母亲人无法修行,这两百来年全靠人皇之力存留世间,但人皇也非天道,总有无法违抗天意的一天,届时便是永别。

    轩辕重微微叹息,从桌边摸了个酒壶来,正是那玄妙无极的酒器,斟一杯与寅离,自个添了一杯,道:“这酒烈,只一杯便醉人······”

    “这么些年,确实有负我血亲······”,他慢慢饮了一口,满心怅惘:“但是······”

    但是神魔之争早晚要烧到人族身上来,轮回之弊还如悬梁闸刀随时要掉下来,哪一件,都让他身不由己。

    他二人如今尚且能够安稳坐在这里喝酒吃茶,但说不得哪一天,便要举刀向天,或者迎头劈荆棘。

    寅离轻轻一笑,垂眸看着酒杯里盈盈生花的景象,道:“人皇有恩于你,她若是要这星,你给不给?千万神骏,你给不给?母星日渐式微,神鬼难救······你当如何?”

    轩辕重一愣,他倒是没想这么多,只觉得这星不一般,这马很合心意,正好无事,便牵了来,哪里有别的心思。这会儿被寅离一说,反倒是有些茫然,半晌才道:“······你们这些人,总擅长将简单的事情复杂化!”

    “人皇那么牛叉,还用得到我们的东西?等老师回来吧,他要是给便给,他要是不给,那便不给!”

    他眼珠子一转,两眼亮了起来:“唉,我说,那明泰帝攫取了德圣,不如我们再办一所学院?神魔不拒,种族不拘,年龄不限?”

    寅离一口酒还没吞下去,差点呛死,咳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来——他就不该跟这家伙谈点有深度的话题······

    不过这主意好啊······

    他还未表态,轩辕重突然想起一事,脸色一变,急急起身:“你随我来!”

    ···

    ···

    巨大的玻璃球内,囚着一头两三人高的巨兽,鳞片黯然无光,已然死去多时。

    寅离隔着玻璃片,抚在那兽喉咙处,目光却盯着它那大张的嘴里,三排寒光森森的复齿被人打碎了一般,连咽喉处都被洞穿,便是这一处致命伤结果了它。

    寅离沉默了很久,他的猜测与轩辕重一样,不禁苦笑:“三族争霸,轮回之刀,如今又加个这玩意儿······”

    “不管是人神魔之争,还是轮回诅咒一事······我恐怕······”,少年成名的将军虽然情商不高,但他对于危险的敏锐洞察之力却寻常难及,一语道破。

    寅离拉扯了遮盖玻璃罐的布,将恐怖狰狞的死兽掩了,缓缓走出门,道:“这件事······等祝余回来再说!”

    “眼前最重要的,还是再开办个学校!”

    清隽的白衣公子抬首望向因为没有恒阳而显得昏暗的天空,自言自语道:“溪云初起日沉阁,山雨欲来风满楼······”

    ···

    ···

    “什么?同丘学院?”

    一众大臣吹胡子瞪眼,气烈烈几乎焚墙,骂道:“哪个龟孙子,开什么学院?有天地学院还不够吗?还神魔不拒,种族不拘,年龄不限?简直离经叛道,志大言浮!他敢!”

    年老的大阁学士捶胸顿足:“陛下,这事儿万万不可,您要是随它去了,我天地学院怎生是好?这腌臜学院明显是在挖墙脚!”

    牧千秋撑着额头,思绪却飘远到了很多年前——很多年前,她还未继位,那时的朝廷,还有几位站在寅离身侧的老人,纵使他罪业累累,但总归不是孤身奋战,那几位早已作古的老人,纵使偏爱于他的。

    而如今,她在位两百多年,世间几番变更,早已经没人记得她还有个弟弟了。

    星象局大祭司托着神秘玄奥的卦象,垂首跪地,颤抖着声音道:“陛下,天无二日,这同丘学院一旦开了,天地学院势必被夺去隆昌气运,万万不可!还请陛下下旨······”

    “下什么旨?”,沉默的帝座上,帝王终于发话了,几分威严,半丝好奇。

    “自然是将这造事之人抓捕归案,论罪处罚的旨意!敢夺我人族大业,非死不能赎罪!当罪及九族!”,又一人言辞灼灼,慷慨激昂,出列跪匐。

    昭临帝心中古怪,隐隐有些羞耻汗颜,便问道:“你们莫非是忘了这天地学院是从何而来了?”

    原本吵嚷的朝下一片寂静,但也仅仅只是瞬间,立时有人道:“陛下,江山更迭尚且是常事,那创始者早已作古,如今既然隶属于我人族,那便是我族之业,哪里还要追根溯源那般久远?要真个追根溯源,这万事万物岂不都乱了章法?我等祖先尚且不属一族,如今却都同归是大晏子民,同是人族!”

    “就是就是!这天地学院既然已经在数百年前便易主,那便是我大晏的学院,与他人无关!”

    “可曾听过赠予他人之物再开口要回来的?毫无君子做派!小人行径!”

    “皓皓朗日下,简直太不要脸了······”

    帝王不过一言,便引起朝臣情绪迸发,众人言辞凿凿,中心意思便是这天地学院是我的,别人休想动,你开别的学院招生也不行,万一什么好苗子被你同丘学院弄走了,那我天地学院不是损失惨重?!

    反正好菜坏菜都得是在我锅里,别的人休想!

    牧千秋头疼不已,左右说来都是人族占理,她突然有种当这群人的帝王很是烦躁的情绪,便道:“这同丘学院并不在母星开设,而是在毗邻而居的另外一颗灵星上!”

    灵星?

    众人注意力立时被转移:“哪里来的灵星?寻星百年,不是没眉目吗?怎么又有了个毗邻的灵星?”

    昭临帝道:“乃是同丘学院的先生自寻的,因此他只是过来知会一声,并不是······”

    “哈哈哈哈哈!那太好了,那我等人族有救了!不过是几个先生,我天地学院随便出几个黑袍弟子,还不打发了去?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苍天怜惜我人族啊!”,左阁老喜悦得脸色发红,手舞足蹈。

    “如今土地日益贫瘠,今年收成锐减,尤其是水稻、大豆一列主食,已是捉襟见肘······”

    “既然是毗邻而居,邻人有难,何不援一援手?陛下······”

    又有人灵光一现,喝道:“如此多事之秋,他们哪里不好去,怎么偏生要与我等毗邻而居?居心叵测!陛下还是早早查清得好!”

    “乱臣贼子,其心可诛!如何留得?“

    “细查!重查!往死里查!”

    众人将希冀的目光汇聚于高台之上的牧千秋,牧千秋:······

    感情人家还没如何,你们已经盯上了别人的东西,而且还这般毫无廉耻得理直气壮?

    她将同丘学院要将冲天大罗王移走的函件攥在手中,再不敢多说什么,冲天大罗王不是死物,而是认了主的,祝余一旦回来,它必定离开。天地学院的根基便是冲天大罗王,它走了,天地学院必定要落下地面来,与其说是根基,更多的是一种力量象征,若是这事儿捅出去了,这群老头恐怕要集体买棺材······

    只道:“同丘学院一事,对方只是知会我等一声,不得再他议!既然是多事之秋,便不要再妄生事端!“

    她是万万不敢提要开同丘学院的人姓牧,更不敢说另一人姓轩辕——那般的话,这群老头还不得上赶着送鞭炮添红包?

    在他们心里,只要是个人,手里一根葱都是人族的,届时举着大义的旗帜······

    那画面牧千秋简直不敢想象,寅离恐怕也得活活气死!

    她疲倦万分,与这群老头开一场朝会,几乎要要了她半条命,下朝的时候,她经过御花园,遇见正栽花除草的明泰帝,忍不住道:“母亲,你觉得牧念祖如何?“

    牧念祖,病帝同胞兄弟牧还山的第九代玄孙,今年年方二十八。

    站在明泰帝身后的小宫女手一抖,筐子里的杂草掉落了一根。

    明泰帝缓缓直起腰杆,似是弯久了,有些酸,便自己捶打捶打,目光在满院盛开的牡丹中倾巡,道:“那孩子倒是不错!性子比你好!可堪大用!”

    牧千秋点点头,走了。

    所谓性子比她好,那便是比她狠,比她果敢,但在明泰帝的心中,只有牧千秋能坐这个位置,因此牧念祖再好,不过可堪大用。

    想踏上那至高之位,那是不可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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