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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笔楼 > 大荒山海祭 > 第七十二章 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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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实对于十几万年前的事,金阳的记忆已经有些模糊,日常也很难想起来,然而他隐匿在祝余身周伺机图之时,脑海里却清晰的浮现了那段往事,每一个细节,每一张脸上或真实或虚伪或狰狞或急不可耐的表情,还有母亲死不瞑目的金色双瞳······

    他活了十几万年,而那段往事不过十几二十年,在他的生命中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且如今他也不再是那个任人欺辱的可笑少年,他已经成长的足够强大,不需再仰望谁的鼻息。

    金阳双目似有似无的盯着微微皱眉有些不解的祝余,嘴角拉起个小小弧度,拉弦的手微微一松,绷得如同满月的弓弦长吟出一声畅意,将搭在弓弦上的墨羽箭急速射出,空气微微泛出个细小波纹,再难觅墨羽痕迹。

    他虽剑之一道颇有建树,可他早说了,他并不擅长近攻。

    他是一名杀手,一名狙击手,一名隐藏在黑暗游离在光明中的裁伐者,他提着剑,却偏要射箭,因为他的对手,是祝余!

    祝余站在原地,衣衫被狂风吹得猎猎作响,他知道,金阳现在根本不在这片土地上,说不得便在千万里之外正看着他,他出剑,不过是为了出箭吧?

    突然,他微微转头,盯着空无一物的天空中某一点,他有预感,那地方有什么东西······

    巨大的危机感袭向他心头,祝余想都没想抬手便抓。

    叮~~~

    急速升温的手掌发出嗞嗞嗞的摩擦声,一只漆黑无光,却极长的墨色箭矢在祝余手中被强行停住,箭尖距离他的喉咙只差一毫!

    祝余拧眉望向天空,他知道那里一定会有无数箭矢正朝他涌来,且看不见,也预测不了它们的轨迹,只能全凭直觉!

    他叹口气,不得不承认,若是他与金阳同在十万八千星窍,他不一定是金阳的对手!

    他从来不会凹什么面子或什么风骨,于是当他从这一箭中感受到金阳的强大是,他拔出了他的匕首!

    同样漆黑无光,同样行动无踪,有时候,他们真是连武器都要挣个高下······

    祝余反手握住匕首,朝前一递,平静无波的空气突然泛滥起两股波纹,一股要进,一股要挡,而最终都烟消云散,黑色长箭从空中掉落地面,这一切不过十分之一个呼吸不到的时间,墨羽箭快,匕首也快!

    祝余挡了身前一箭,迅速翻身朝后背处一划,起浪翻涌,三支墨色长箭掉落出来,倒插在地上,形成个三角架。

    一箭又一箭,他出手如电,身化流影,逐渐模糊,逐渐透明,只有此起彼伏犹如夏夜雨打檐廊般的叮咚声,显示着这重新空无一物的空间中,有着什么东西。

    叮!叮!叮

    叮!叮!叮!叮!

    叮!叮!叮!叮!叮!叮!

    叮!叮!叮!叮!叮!叮!叮······

    初时如小雨,顷刻便大雨倾盆,不半空中被击落的箭矢密密麻麻朝地面坠下,将大地插得坑坑洼洼满脸开花,不多时便堆积了浅浅一层,厚厚一层······直至如小山!

    祝余越打越气,这家伙到底有多少箭?

    他击落的箭矢,没有一万也有八千,这家伙平时都背这么多箭在身上吗?

    他的手臂有些发麻,心中更气——他明明说了不欺负金阳,可到此刻他才发现,即便他关闭得只剩下十万八千星窍,与金阳旗鼓相当,可他的身体本身就是不世出的一大重宝!

    正常人此刻早就力竭,被射成筛子了,可祝余只是觉得手腕酸疼,这真是自己打自己的脸!

    祝余心中不忿,既不能停手受他一箭,不然不死也要受重伤,他又不傻,哪里会自动自觉伸出手板心给别人打?可又不能就这么一直打下去——他才刚刚开始感觉疲累,而金阳多半已经力竭,哪里可堪公平?

    这场战斗从一开始,他便立于不败之地!

    祝余眉头越皱越紧,又气又急,他不愿意占金阳便宜,但是这货的箭密密麻麻,四面八方无孔不入,降阶之后他根本无法察觉金阳躲在哪里,也便没有办法将他揪出来打个近身战。

    他气,金阳比他还气——他实在想不明白,祝余怎么皮糙肉厚到了这般境界?

    少年时叛出金乌族,并无修行资源,也没有什么活计,穷困潦倒了长长一段时间后,他加入了某个暗杀集团,杀着杀着便顶了老大的位置,登高一呼百应的过了数万年,这个杀手组织越做越大越做越强,因此被四荒集中火力清洗了一遍,金阳逃走后又变成了个光杆司令,后来遇见折丹,折服于她,便拜入其门下,在他的整个生涯中,不管什么样的对手,最多三箭,不死也要重伤,然而今日他射出的箭雨,已经三万之数······

    金阳心里思绪万千,翻转不停,面上却没什么表情,机械而又富有节奏感的一次次搭箭拉弓,既不瞄准也不停歇便射出,速度极快,前头一箭还未消失,后头的箭已经追上前面的,一箭接一箭,如光似幻。

    由于拉弓速度太快太频繁,他的手臂也几乎化作流光,初时还能见着个搭箭的影子,随着祝余斩落的墨羽箭越来越多,金阳的手便已经看不分明,只有弓弦上一支又一支的墨羽箭你追我赶,在他身前的空间中急速拉扯出一个又一个墨点。

    金阳清晰的感受到他的指尖已经破烂出血,弓弦上满是他的血肉,钻心的疼痛教他满头大汗,可他拉弓的速度不但未缓滞,反而越来越快,越来越快······

    嗞~~~

    漫天箭雨中的不知哪一支,终于冲破祝不断挥舞匕首形成的屏障,与他小臂擦出一丝火花,发出铁器剐蹭铁锅的声音,尖锐,又有些钝,传进人的耳朵里,便惊起一身鸡皮疙瘩。

    祝余眉头都没皱一下,左手反手截住擦着右臂朝他胸口袭来的箭矢,五指微一用力,穿破遥遥万里空间,带着凛然杀意来到她面前的墨羽箭应声而断,被他随手丢在地上。

    自古以来,远程狙杀便一直是近身战的死敌,距离远,视野广,不管你抠鼻孔刮腿毛还是抗大刀,都无所遁形,但这样的人才极为稀少。

    远程狙杀者除了一双眼睛需要天赋,他还需要一把能够匹配能力的武器!

    金阳手中的日月长弓,便是这样一把武器!

    它可以随使用者心念而动,追逐目标气息,绝不会杀错人,零误差!

    它可以穿破空间的屏障,无视距离,即便目标站在南荒的另一头边界,只要使用者神力足够,它也能将你射个透心凉!

    重要的是,这把弓射出的箭,走得不一定是直线!

    这便是,祝余的短板!

    他是个空间大修,更是个近身战高手,如果他能够察觉对手在哪里,分分钟将你拖出来打得连妈都不认识,可遗憾的是,他在跟金阳较劲儿!

    他现如今与金阳同处于十万八千星窍,除了一身肉体强横无匹,他的眼睛不如金阳好使,他也没有什么手段能够叫金阳自行露出行藏,那么他再牛逼,也只能原地挨打!

    所以他很快平复了心情,觉得自己并没有占金阳便宜——他以远攻近,自己诸多掣肘,也算公平!

    就看他们俩,谁能先将对方熬趴下!

    祝余以为,他会先将金阳熬趴下,然而很快他便发现,他过于乐观——距离他击落金阳第一支箭已经过去了小半个时辰,他的双臂已经发麻,然而箭雨却丝毫未歇!

    箭的速度、力道、杀意,丝毫未减,反而越来越盛,越来越烈,越来越饱满!

    他每一次击落箭矢,那箭上的恶意便透过墨色匕首传递到他手臂上,震得发麻,一次又一次,似乎永远不会停歇!

    祝余神情越来越严肃,越来越庄重,越来越凝重——他好像,不太了解金阳!

    在他的印象中,金阳就是个揣着张阳光明媚的脸皮,却极尽诡诈的阴险小人,这样的人,应该是卑鄙、自私、凶狠、狡猾的!

    然而透过这无尽的箭雨,祝余却觉得,金阳应该是坚韧、深沉、倔强的!

    他甚至觉得,金阳与他有些相似······

    祝余嘴角弧度越来越直,他一边叮叮咚咚斩落无尽箭雨,一边想办法——假如,假如他能够有时间布设天域大阵,金阳必定无所遁形!

    然而,他要怎样才能有时间?

    金阳目露讥讽——祝余这个人,不管过去多少年,仍旧是那么个模样,所思所想都显在脸上,从不遮掩,从不避讳,就好像这世上没有值得他畏惧的东西一般!

    他很不舒服,很阴郁——你凭什么这样?你凭什么活的无所畏惧?你凭什么活的阳光明媚春花灿烂?

    这个世上的每一个人,都在苦难中死死挣扎,既不甘心,又无法反抗命运,凭什么你可以?

    凭什么你可以在经历重重苦难后,还能笑得如此恣意?活得好像不管在什么样的境地,都有人永远在身边似的。

    金阳厌恶这样的祝余,厌恶极了,他厌恶他脸上的每一根毫毛每一寸皮肤,他厌恶他的声音他说话的调调他走路的姿势,他厌恶他的一切!

    他要将他拉下神坛,踩进臭水沟里,任由时光将他腐烂,任由驱虫从他身体力钻进钻出······

    金阳心中的阴郁黑暗几乎实质化,将他原本硬朗明媚的棱角都映射得泛起了黑纹,而他指尖血肉模糊,已经见了白骨的疼痛,他却好似无所察觉!

    他当然痛,痛得眼泪都要掉下来,但是他已经很多年很多年不知道因为身体的疼痛而落泪是什么感觉,因此他只是眼眶发红,一双墨瞳隐有幽光,深沉而暴虐的情绪即将喷发——如果能够凭着这几箭便能够将祝余射下地狱,那么这双手又算什么?

    所以他不会停,他的箭,也不会停!

    所以祝余喘着气,心中直骂娘——他存留在十万八千星窍中的星力已经耗去一半,而金阳这龟孙子,却好似个箭矢批发商一样,没完没了!

    他甚至怀疑,金阳是不是也在大荒之外的世界游学过,他现在是不是正躲在哪个角落,喝着咖啡吃着糕点,拿着遥控器指挥一排又一排连弩机器,正龇牙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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