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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咦?这里有个人!”,少女的声音清越嘹亮,带着少年人特有的生气与活泼,甚是悦耳。
杂乱的脚步声朝躺在树下的青年缓缓靠近,少女声音突然缓了下来,带着几分羞涩:“他长得真好看······真的很好看啊!”
躺在树下的青年,面若冠玉肤若凝脂,非但不显一丝阴柔,反而教人一眼望去便觉得这一定是个心地善良又阳光开朗的好青年。
少女觉得这人长得真好看,不由想再看一眼,再一看一眼便觉得真的很好看啊,那么再看一眼。
再看再看,竟然觉得这世上恐怕没人能比他更好看,不由羞红了眼,瑟瑟缩缩伸出根指头,戳戳青年手臂:“喂!”
没反应!
再戳!
“喂,你还好吗?”,没反应!
再戳!
还是没反应!
少女颤抖着手探了探,活的!
她放下心来,左右四周望了望,苦恼不已:“男女授受不亲······要不我去找我哥来抗你?”
她大约觉得这真是个极妙的主意,一溜烟跑了:“等着啊,去去就回!”
她没有回头,便没有发觉青年缓缓睁开了眼睛,目送着她离去。
祝余站起身,手扶着花叶繁盛的芙蓉树,久久未动。
那少女,是他的一位故人,然而如今非是天涯沦落人,却终究相逢不相识。
···
···
少女拉着兄长徒步奔来,青年颇有些不耐烦,骂道:“如今形势严峻,你不顾大局偷偷跑出来不说,竟然叫我来抗什么人?现在这是什么地儿?还当自己家吗?早点跟我走!”
少女咧咧嘴,恼怒道:“你帮不帮?不帮你看我给爷爷告你!”
青年叹口气,拿她没办法,谁让他们家三代,就这一个姑娘呢?
两人在树林间腾挪,很快便到了少女所言的地方,然而······
“咦?人呢?”,少女掘地三尺,难以置信道:“跑了?”
···
···
熟悉的长街,还是那座酒楼,祝余走进去,招呼跑堂的:“还有雅间吗?”
那跑堂的原先背对着他,看不甚分明,转过身来居然是个耄耋老者,走路颤巍巍,见祝余招呼他,忙不迭上前来:“客官,吃点什么?”
祝余微微躬身,温声道:“老人家,楼上可还有雅间?”
老人年龄大,身子骨倒还行,耳聪目明的,见祝余问话颇为熟稔不像是头回来,便乐呵呵答道:“有有有!”
他提着个大肚铜壶,领着祝余往木楼梯处走,虽有些晃悠,倒还稳健,祝余几次三番想帮他拎那大壶,但终究还是作罢。
他离开太多年了,这店已经再次翻修过,风格也不尽相同,换了新的珠帘,也添置了许多风雅之物,当年的痕迹是半点找不着了。
祝余有些走神,没留意老人已经停了,差点撞上去,忙刹住脚,便见老者拉开一靠窗雅阁的珠帘,笑眯眯道:“客官,这处您可还满意?”
祝余连连点头:“老人家,有劳了!”
他确实饿了,便点了些吃食,在等上菜的间隙里,靠着窗户看外头的风景。
对面没了脂粉铺子,反是起了一座三层高的楼,也不晓得卖的什么东西,祝余摸摸窗棂,半点灰尘也无,甚是满意。
这会子正是晌午,街上稀稀拉拉没什么人,只有几个沿街摆摊的小贩眯着眼打盹,将整条街都染上一股沉沉睡意。
祝余忍不住打个哈欠,正有些稀奇,帘子攒动,老人端着个大盘进来了:“客官,您要的菜!”
祝余微微点头,取了箸,等老人把酒放上,便夹一筷子菜,只一口便热泪盈眶——还是家乡的味道啊啊啊啊啊啊啊······
老者可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私以为这青年是遭遇了什么难事,便替祝余倒了杯酒,推到他面前,温声安慰道:“客官,人生除死无大事,看开点!”
祝余一噎,刚吞下去的菜叶子差点呕出来,忙急急喝了口酒:“没······小子没甚事······”
老者微微一笑,收了托盘,道:“这年头,能活着就已经是极大的幸事了,看开点!”
他两次三番让祝余看开点,倒是勾起了祝余的好奇心,忙抽了双箸,摆到对面:“老人家,左右我观您店里也没什么生意,不如与小子对饮一番?我请客!”
这青年谦逊有礼,面相极善,实在让老人生不出半点拒绝,便哈哈一笑,顺势坐了去,倒是不吃菜,就倒了杯酒,咂摸两下感叹道:“要是数百年前,这般滋味足劲头够的醉花春可给钱也寻不着······可叹如今呐,酒有千坛,喝酒的人却不知往哪里去寻······”
祝余望了望窗外,指着临街的几个睡得鼾声四起的小贩,好奇道:“如今做生意的,都这么······呃······别具一格?”
老人随他看了一眼,乐呵呵道:“倒也不是······就是几个倔脾气罢了!”
这便更奇怪了,祝余盛了一碗饭,看了看正自饮自酌的老人,勉强忍住不狼吞虎咽,琢磨了下寅离吃饭的姿势,便有一下没一下缓缓咀嚼心里抓挠慢悠悠吃着。
“怎么是倔脾气了?”,想吃的菜不能大口吃,祝余有些难过,便企图跟老者嗑唠转移注意力······早知道还不如自己吃······凭的嘴贱!
他这些年在外,早把招摇山学的规矩忘到九霄云外去了,再想端正清雅搞出谦谦君子做派,已是极难适应,因此这般扣扣索索吃饭,实在难受,但为了面子,狠狠心还是绷着。
老者并不知晓这清风雅静的贵公子内心活动那般丰富,只眯着眼又倒了杯酒,一口饮了,长叹道:“去年冬至,魔族攻打进越溪星域,抓了十七名圣灵境大修,禅城老祖冉君谈判未果,反被重伤,神族一败再败,如今已经退到了东南山线······年轻人都上战场了,就我们这些个老头子还守着这座城这颗星不愿离开······你说是不是倔?”
祝余夹在筷子上的菜不知什么时候掉落在了桌上,他手有些抖,恍恍惚惚道:“······什么······”
越溪星域在南山星域东南方约一千星云尺的位置,按照大荒纵横算法,越溪星域正在南山星域后方,禅城属于越溪星域······要是越溪星域已经败了······那么招摇山······也败了?
“那倒没有!魔族那位下的令,直接绕过了南山星域攻打的越溪星域······这位无冕之王真是厉害,连那位也要退避三舍!”,祝余心中所想不知不觉脱口而出,老者顺势便答了。
祝余刚放下的心,立马又提到了嗓子眼儿:“你说什么?打到了东南山线?”
魔族与神族开战,完全在他意料之中,然而······终南山线?
他抖着手端起酒杯,一饮而尽才发现是空杯,勉力提起酒壶掺了,却溢了出来些,淌在桌面晶莹剔透,倒影出雅阁顶端的吊灯来。
“上个月的消息啦······这会儿也不知战况如何了······没有消息,大概就是最好的消息了吧!”,老者取了脖子上挂着的布巾,将桌上的酒渍擦干。
祝余神思不属,根本没听清老者说的什么,他这会儿已经出离震惊了——大荒整个世界以绝对垂直的两个面为界限,分东西南北,东南交界的面便称之为东南山线,西北交界的面名为西北山线,东西交界的面叫作东西山线,南北交界的面叫作南北山线,而其正中,便是四方城!
打到东南山线的意思······整个南荒,都败了?
“神族······积弱至此了吗?”,祝余苦涩道。
他并不指望有人能回答他,因他的印象中,神族谦卑有礼,战绝四荒所向披靡,这不是书中写来洗脑的神言神语,这是他出生的时代,他比任何人都了解。
再怎么荒唐,也不至于偌大南荒跟写剧本似得,说败就败,还败得毫无道理!
按照魔族与神族的实力,就是拿整个南荒去拖,拖个几万年也能把魔族拖死,但是,败了?
还是以这种摧枯拉朽之势惨败?
南荒是集体倒戈了还是集体吃了迷魂药了?
他不信,但是由不得他不信,因为这种事情,谁没事编着玩儿?
老者那张淡泊的脸终于有了丝丝变化,有些垮塌,他比祝余清楚多了:“神族不是积弱······只是因为坐镇魔族的······是曾经神族的王啊!”
祝余背脊一凉,怔愣楞说不出话来。
是了!
他怎么把那人忘了?
只是因为那人站到了神族的对面,神族便如溃堤之大坝,翻山倒海,一泻千里!
那人曾经也站在神族中心,因此神族便登临绝顶,因此魔族困于囹圄几万年连个屁都不敢放!
南荒没有集体倒戈,也没有吃什么迷魂药,一切都只是因为她转了身!
祝余心脏忽然冷了起来,汗水止不住蒸腾出皮肤,滴滴落进杯,浅浅积了一层。
他没有哪一刻比现在更痛恨、厌恶自己,没有哪一刻比现在更看不起自己,也没有哪一刻比现在更看清楚自己——他对她的誓言,要怎样才能兑现?
他在今日之前,尚且信誓旦旦他的战场在人间之外,然而他落入人间,便发现他还在人间!
他不是伟人,不是圣人,甚至算不得个高人,他饿了便想吃饭,累了便想睡觉,痛快了便要哈哈大笑······
他只是个正常人!
所以面对不平,便想劈山填海,面对生死,便想天下太平,无法置身事外!
祝余突然笑了一声,问老者:“老人家,我看起来,像个好人吧?”
老者一愣,将他上上下下打量一番,点点头:“初见客人,便觉客人是个宽厚宏正的大好人!”
祝余心中苦涩,闷着头将酒壶提过来倒了一杯,敬老人:“我也觉得!”
两人对饮一杯,他又问:”假如我是个魔族呢?”
老者又一愣,觉着这青年境界有些高啊,琢磨一番,怅然道:“那也定是个宽厚宏正的魔族!”
祝余知道他说的不是真心话,大约是觉得这样回答听者会舒服许多,因此受了老人好意,放下一块纯净晶石:“今日多谢老人家好酒好菜好言语,他日有缘,山水再相逢!”
他不信命,但一路种种,他总是在沿着某条不可言说的道在往前行。
有亲人朋友在推着他,有一生所受的教育鞭策着他,有难以发生偏颇的正义感压着他,于是他自己给自己戴上重重枷锁与镣铐,身受无尽苦。
因为,他读过的书,认识的人,幼年时仰望过的天空,承受过的幸福快乐,将他培养成了一个……好人!
他就是想往邪路上走,身前身后也无路可选,条条大道,都是宽敞明亮的正义之路……
大路无数条,没有一条路能够通往她身边。
有些人,生来就不会作恶!
他想,终究还是要与天斗,与人斗……
然而几时方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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