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页   夜间
爱笔楼 > 大荒山海祭 > 第四十九章 一轮之车(十)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爱笔楼] http://www.ibiquzw.org/最快更新!无广告!

    狭长的山谷中,一架破烂客机堆砌在谷底,许多人正激烈争吵,你推我攘,一场争斗眼看在所难免。

    “廖先生,您回答一句就好!听说飞机失事时,曾被雷电击中,您是如何在一万两千米高空······”

    数名旅客愤怒上前将几名记者推开:“有完没完?啊?有完没完?”

    “现在是说这个的时候吗?”

    “就算要说,那廖机长也是功臣!消停不消停?”

    “你们直升机不走,救援人员都下不来,安的什么心?”

    几名记者被壮年男子们推开了一截,努力辩驳道:“这次事情没那么简单!没电了怎么迫降?”

    “一定有问题!你们······别推呀别推······”

    旅客们人多势众慢慢上前为廖贤斌几人应援:“滚滚滚!”

    ······

    争吵还在继续,没有人注意到失去机头的客机是怎么不偏不倚刚好将狭长的山谷契满的——他们甚至注意不到身后失事的客机不仅仅是破烂,它明明刚坠毁不久,却好似已经在世上呆了数百年。

    更诡异的是,这群人,没有一个人衣衫完整,破破烂烂宛若乞丐,若不是脸庞干净整洁,大约更像是从哪方古墓中爬出来的木乃伊。

    机身早已锈蚀不堪,在阳光下泛着尖锐又炫目的金黄,而机舱门破破烂烂,随着山风一摇一摆,似乎随时都要掉下来。

    天上的几架救援机与民用直升机同样嘎吱嘎吱响,螺旋桨已经无法正常运转,发动机也早已停歇了轰鸣声,可诡异的是,它们似乎被某种神秘力量支托着,不被允许散架、下坠、着陆。

    而更诡异的是,没有人觉得这一切有什么不对劲!

    除了一人——一名黑发黑眼的青年!

    他这会儿正坐在驾驶舱,手里捧着一碗速食杂酱面,举着筷子一根一根挑着,再一点一点吃着,因为穷极无聊,所以极慢,慢的令人抓狂。

    大约是面条不好吃,又或者是这么些年他已经吃过无数次,所以他想找些别的趣味,于是他开始将杂酱面的佐料一点点分离——他取了个盖子,将酱肉一粒粒挑出摆在一起,又将粉末状的花椒也堆在一起,最后是葱花以及少得可怜的几丝蔬菜·····

    ···

    ···

    “如此看来······我们还算是比较幸福的?”,轩辕重站在结界外望着坐在机舱内垂着头仔细数面条的青年,心里油然升起莫大的同情。

    饶是帝青这家伙城府深深,捂了多年也就是个铁石心肠,可这会儿看他的模样,谁都没办法狠下心肠来说活该——这家伙是有多倒霉啊······

    祝余摸摸下巴:“难道轮回之力还要见人下菜碟?”

    双河山的轮回之力虽然略微坑爹,但好歹里面的人还能过过正常日子,物质衰老的速度非常慢,人们每天遛鸟逗狗晒太阳好不快活,而这山谷里,不知是帝青身上附着的轮回诅咒太过强大还是怎么回事,他们来这里三天了,眼睁睁看着这山谷里每天都在重复着同样的日子,最重要的是——这些人不自知!

    他们就像上帝掌在手中的傀儡,不断演绎着同一天的故事,不论记忆、思想、语言、表情、动作亦或者其他,与过去的每一天一无二致!

    何其恐怖!

    然而在这样的日子中,只有一个人例外,正是那名坐在没了机头的驾驶舱位的青年,帝青!

    虽然他每天都会在同一时间出现在同样的位置,手里端着同一碗面,表情同样木然,但是很明显,这家伙绝不是突发奇想开始给一碗杂酱面分门别类企图将它恢复到没开包装时的状态——他今天先分葱花、明天先分芝麻酱,有时候就那样捧着一动不动!

    “我一个人去带他出来!”,祝余初时来只是为了观察下情况,观察了三天实在坐不住了。

    他幼年与帝青那些倒霉催的过节,大多还是他自己挑事儿,打不过人家就怀恨在心,因此现如今正该感到诸如羞赧、不耻、尴尬之类的情绪,不过他这性格有个天大的优点,那就是宽容——不仅能容天下人,还特别能容他自己!

    因此过去的事儿,对他来说就是:咦?有那么回事儿吗?我怎么不记得了?

    至于他为什么坐不住了······

    因为这鸟不拉屎鸡不生蛋的地方,实在没什么趣味——既没好吃的,又还得天天顾着许昆仑这玩意儿不能饿死,不像个牢头,倒像个奶妈子,实在是不爽的很!

    再者,反正早进晚进早晚要进,总不能因情况不明就将帝青扔这儿吧?

    这事儿他想都不会多想——既然是一起来的,当然要囫囵个一起回去!

    ···

    ···

    青年长长呼口气,两指微微一弹,两只筷子便随着主人的心意胡乱搅动着,这破地方,连个苍蝇都没有······

    窗外传来有人倒地的声音,还有更加激愤的呼喊声,他知道,接下来马上就有人会喊······

    “怎的?你们还想杀人了?救援人就了不起啊?”

    “请不要妨碍救援,请保持理智,速速离开!”

    青年的嘴一张一合,同步跟着那些吵杂之声念着,机械而淡漠,神情与微张的唇都充斥着一股腐朽的枯。

    年年月月······永无尽头!

    叩叩!

    叩叩叩!

    敲击声不合时宜响起,打破多年宁静,青年瞳孔瞬间放大,甚至有些反应不过来——发生了什么?

    “嘿!帝青!”,明朗的笑容像一朵春花般绽放在帝青眼前,破烂的机头处,一名穿着短袖衬衣的青年正微微弓着身子叩击着前挡风玻璃,落下些阴影在玻璃上。

    帝青有些难以置信,不,那一瞬间他甚至觉得自己是做梦了,很久很久回不过神,但他又很快回过了神——这青年还是个光屁股小子的时候他便认识他了,过去种种飞速在他脑中掠过,最终定格在窗外的青年脸上。

    “祝······余?”,青年呢喃着,暗沉的双目有一瞬间甚至泛滥了些珠光,不过他一眨眼,那些珠光便都消失了。

    他震惊,祝余比他还震惊,明朗的笑容瞬间僵硬在脸上,嘴巴张的能塞进一个海碗:“你······你怎么记得我?”

    帝青张张嘴,懒得说关于那把伞还有那个人的事,随手将面盒放下,微微一笑:“大约是天赋吧!”

    祝余:······

    这家伙还是那么嘴欠!

    帝青看着他呆滞又略微有些愤怒的脸,嘴角怎么都抑制不住拉扯,他突然哈哈大笑,笑得停不下来,笑的苍穹都震动,笑的机舱外的暴动竟然都停下来——人们第一次发现,机舱内竟然还有个人!

    他是真的高兴,很高兴!

    高兴终于不再是一个人!

    帝青从侧窗探出头,阳光下,青年的眼睛荡漾起一种奇异的金色,内里酝酿着黑,但乍一看确实极为纯净的金色,山风撩起青年长长的金发,他眯着眼朝祝余露出大白牙:“怎么才来?”

    祝余自然感受到了帝青的变化,颇有些不习惯,挠挠头有些不好意思:“是有些迟了······”

    帝青双臂一撑,身子如烟飘忽着落在祝余身侧,展臂朝他拥去:“不算迟!”

    不算迟,恰恰好!

    要不然,我怎么知道原来这世上真有人在等我!

    祝余像个鹌鹑似的缩了缩,童年的阴影甚至有一瞬间想让他一巴掌挥过去,不过等他反应过来时,那人已经将他勒地浑身骨头咔咔作响:“好小子,总算没有辱没你招摇山的名头!”

    祝余被勒得直翻白眼,出气儿多进气儿少:“好……好说!哈哈!好说!”

    …

    …

    纪妖娆洗完澡,披了件睡袍一边擦头发一边往客厅走。

    她是个成年女性,已经独居很多年,在家也不喜欢穿得严严实实。

    她住的地方距离首都很远,甚至可以称得上荒凉,但是她却觉得很自在。

    而自在之外的缘由,便是窗外一眼无穷的星!

    落地窗外划过几颗流星,纪妖娆擦头发的手停住了,她缓缓走向窗前,望着那片神秘、无垠,令人恐惧敬仰的星空,白皙的五指落在玻璃上,一颗眼泪啪嗒掉下,随着便是压抑又痛苦的呜咽之声:“小舒……我的小舒……”

    纪舒已经与那片星空融为一体,永远流浪,而她再也无法靠近他哪怕一点点。

    她的乖巧、可爱,爱她甚深的弟弟!

    被这个世界一起埋葬了!

    不知过了多久,饮泣声缓缓停止,纪妖娆盯着漆黑的夜,目光辗转至落地窗上。

    室外是无尽的黑,室内是柔和的暖光,因此室内的一切,不论是家具家电还是浮游在空中的粒子灯,亦或者是她风情万种的身姿,悉数都被投射在了玻璃窗上。

    纪妖娆卷翘的睫毛眨了眨,似蝴蝶展翅,又似蜂鸟栖花,她凝神静气片刻,缓缓转身,脸上露出个巨大的笑容来:“你来了?”

    被捆成粽子扔在地上的许昆仑,眼瞳里露出个奇异的神色来,他知道,她绝不会杀他!

    她不会舍得他死!

    纪妖娆似乎知道他在想什么,赤着脚走向酒柜,倒了杯红酒,缓缓饮了一口:“对啊~”

    她的声音很好听,有些磁性,有些绵软,又有些诱惑,谁听都好似情人的呢喃:“你要好好活着才行……”

    …

    …

    “早知道她不杀他……还不如我们给这畜生一刀解决了呢!”,UU气哼哼的,一边走一边踢着路边的石子。

    祝余回头看了一眼那扇已经没有那人身影的窗户,揉揉UU脑袋,终是什么也没说。

    “走吧!”

    一大一小手牵着手,一会儿大的将小的提溜起来,一会儿你追我赶,消失在夜幕中。

    今夜,他们终于走向不同的世界,各自归位!
章节错误,点此报送(免注册), 报送后维护人员会在两分钟内校正章节内容,请耐心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