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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漫长的岁月中,内山的植被比起外山的尤为茂密,密到即便是夏末秋初日头还长这样的季节,也是六点过便昏暗近夜。
这样的山这样的夜,本该是一如既往的死寂寻常,可今日却被某种吵杂打破了它的规律。
两名年轻男子在密林中不停穿梭、追逐,时而汇聚相击数次,时而分离开消失不见······
无数植被被踩踏、折断,迎来末日。
赵子龙与丹尼尔看着如鬼魅般飘忽的纪舒,吃惊道:“他······他怎么做到的?”
他们站在距离战场数百米远的地方,凝望着这场开篇不过三分钟可已经足够掀翻整个世界科技力量的较量——怎么看,这俩人都不是人!
科学科学,可这一天,一点都不科学!
纪舒初时不过是个觉醒者,只是体魄、智力、生命力比寻常人高一些,可是······
祝余牵着UU站在赵子龙与丹尼尔身前,面色是前所未有的凝重——他清楚地看见,纪舒正在利用星窍循环吸收某种不是星力的粒子!
这种粒子在这个世界中并不少,可是祝余从来没吸收过!
一是不认识,而是吸收不了!
纪舒双目猩红,在黑夜中拉出两道流火,再一次突兀出现在正在躲避的许昆仑身前,许昆仑下意识击出一拳,就要挨上纪舒面门打掉他半扇面门:“你!”
纪舒从容偏头躲过,腾空一脚踹出,许昆仑急促翻身,拉开一丝间隙,不得不再一次逃离——不止祝余心惊,他更心惊!
从纪舒毫无章法的第一拳到现在的咄咄逼人,不过几分钟时间——据他所知,纪家最无天赋的就是纪舒,那么他的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为什么成长得这么快?
许昆仑身化虚影,在密林中不断奔跑,躲避着身后如影随形的杀意。
纪舒没有武器,他的满腔怒火与双拳两腿便是他的刀枪剑戟,而许昆仑是他必须收割的果实。
许昆仑闪现在一棵二人环抱的大树后,还来不及喘口气便听见树干断裂时发出的巨大声响,他抬起头,看着从天而降的纪舒,内心里生出一种莫名的颤栗。
这股颤栗不是恐惧,而是终见对手的激动与欣喜若狂!
许昆仑感觉不到,纪舒也可能没有察觉,只有祝余看见了在纪舒的这一脚下,无数应召而来的陌生力量——一种前所未见,并不比星力弱的,新的力量!
他有预感,这样的力量极有可能只能为这个世界的人所用!
而纪舒,便是第一个吃螃蟹的人!
祝余忍不住微微闭眼——纪舒这一脚下去,许昆仑必定血肉飞溅,零落成泥!
“砰!!!”
巨大的冲击波在以纪舒与许昆仑为中心的地方向四周扩散开来,无可抵抗的力量化作肉眼可见的环状光波向四面八方切割而去,森林瞬间被某一水平线抹平,露出尚在天边的夕阳,天幕重临!
而这一场对双河山来说的灭顶之灾,仅仅耗去了不到一秒钟的时间。
刚刚好,够祝余闭眼又睁眼!
只一眼,他便爆射而去,一拳砸向许昆仑——他不知道在他闭眼的一瞬间发生了什么,只是再不出手,纪舒便要被他掐成两段了!
纪舒被许昆仑单手捏住脖子,喉咙间发出咔咔的断骨之声,只需半秒钟,纪舒必定身首异处。
然而祝余的拳,并不需要半秒钟!
他意动之时,拳影便到,凌冽、绝杀!
许昆仑脸上还来不及绽放一个笑容,便被巨大的危机感笼罩,他下意识抛开已经濒临死亡的纪舒,迅疾爆射出去,却在半空中被人一掌拍下,裹带着无法违抗的强大力量砸入地面,掀起一阵狂风,砸碎大片岩石。
祝余单手提着纪舒,检查了下没什么大问题方放下心来。
丹尼尔与赵子龙迅速跑过来接住纪舒,有些呐呐的:“祝余······”
不论这一切多么真实的发生,可对他们来说确实是难以想象的——不论是纪舒还是许昆仑,都施放出了他们难以企及的力量!
且这力量并不属于祝余所授!
纪妖娆从远处跑来,自丹尼尔与赵子龙手中接过纪舒,满脸担忧:“他没事吧?”
祝余摇摇头:“他没事!”
他轻声对丹尼尔与赵子龙道:“许昆仑很强,你们不要上了!”
在原定计划中,原本是他们将许昆仑骗进双河山,装作失踪案,以许昆仑的同伴为证,以此免去联邦的怒火并将纪家摘的干干净净。
然而世上就是有很多事,你计划得一厢情愿,可别人不会按照你的步调走!
祝余心中有些酸涩,瞪着天空中大片大片金色的云朵,有些东西在胸中在眼中抑制不住就要流溢出来。
他还是不行!
他的计划漏洞百出,他低估了许昆仑,低估了这个世界的人,因此折损了纪妖娆,也毁了纪舒,说不得连纪家也要遭殃,甚至是整个联合国!
一直身处世外的他,终于亲手将他人的命运与自己纠缠在了一起!
这一刻,他终于知道,自己与寅离之间隔着什么样的距离——如果是寅离······
如果是寅离,一定不会出现这样的事!
他一定一定,会笑着说:这么简单的事,没兴趣!
先前那波冲击将整个双河山削了一层,独独轮回之界除外,于是在这一呼啦剃得精光、露出米白色直径不一的树桩与残枝落叶中,生长着茂密阔叶林的某个高地范围,便显得尤为突兀,好似古惑仔剃了个鸡冠头。
许昆仑被祝余一巴掌扫落于地,砸出了一个硕大天坑,内里石屑漫天,尘埃落定时,许昆仑已经被掩埋大半。
他望着在坑边出现的青年,忍不住咳嗽着笑了起来:“你很强!”
祝余缓缓走下大坑,看着满脸血污的许昆仑,终于咳嗽着吐出两口鲜血:“我很意外你没死!”
许昆仑重伤,可是他伤的比许昆仑还重!
那一拳,他动了怒,便动了意。
他一动意,便被这方天道捕捉到了!
天不容,怎成活?
许昆仑哈哈一笑,眼瞳里第一次散发出真挚热切的光芒,好似孤独的旅人在荒漠中寻找到同类一般:“你很好,我很喜欢你!”
祝余站在距离掩埋着许昆仑数十步的地方,不再前行,他一点都不好,他打了许昆仑一掌,这方天地便给了他无数掌!
这里不是大荒,没有源源不尽的星力,也没有可供他驱使的万物星辰。
他孤身一人,要怎样才能杀掉一个被这方世界爱护眷顾的人子?
祝余道:“我真的很难理解,难道你们这个世界,允许罪恶胜人间?”
许昆仑从尘土中坐起来,虽不知祝余所言为何,可也忍不住哈哈大笑,觉得祝余讲了个天大的笑话:“你错了!上天本就无性,不管正邪还是乾坤,存在即是合理!你所认为的恶与善,不过是你自己的恶与善,与天地无关,又为什么要诘问苍天呢?”
祝余抿抿唇,脸上的两个巴掌印隐隐作痛——许昆仑有千般恶,可他确实没说错!
他确实一直在以自己的善恶要求所有人,不管是父亲、众生、还是折丹!
他一直在自以为是的以自己的标准要求着别人,要求着所有人如同他一般良善!
许昆仑站起来,从碎石堆中朝前走了数步,望着在金黄天光下化作一道剪影的青年,讥讽道:“祝余,你是个母星人,为什么要掺和进联邦与联合国之间的事呢?你只看见我在联合国作恶杀人,可我要是成了,我便是联邦的英雄啊!”
是啊,他是大荒人,与这个世界毫无瓜葛,为什么要为他们的悲喜存亡,胡乱作为一场?
带着赵子龙纪舒丹尼尔悄悄取了各自想要的东西不就好了?
祝余看了衣衫破碎的许昆仑一眼,有些惆怅有些思念,低声道:“有一个人,也喜欢穿白衣,且他心性狠辣智计卓绝,无人能及,他曾经也杀了很多人,搅得漫天风云,可是不论他穿什么颜色的衣服,不论他狠起来是不是连自己亲妈都杀,他都很干净!他是我见过最澄澈的人!”
许昆仑有些好奇:“他是谁?”
祝余双目凝视在许昆仑身上,须臾便落入他身后:“就在你身后的那片森林里!”
“知道他为什么澄澈干净吗?因为即便他身处地狱,他的内心都永葆着一个东西,一个你永远不会明白的东西!所以不管你打着什么旗帜,你都肮脏到了骨子里!”
许昆仑热情洋溢的笑容随着祝余的话渐渐消失,面目逐渐狰狞起来:“你凭什么说我肮脏?”
祝余一步步朝着许昆仑走去,指尖的空间微微有些变形,呈螺旋状,所过之处万物皆被吞噬,不论是石子、灰尘还是光明!
于是便映射着某种虚无,看起来有些发黑!
祝余走得很稳,不快,却带着凛冽的杀意——无论这方天地如何庇护许昆仑,他必杀他!
许昆仑忍不住倒退一步,对祝余指尖的东西莫名生出一种巨大的恐慌感,这种感觉不是对生死的无可抵挡,而是对未知事物的心悸与难以置信:“你······你怎么会······你怎么能掌控这种力量?”
他在第一时间已经知道祝余掌握着什么样的力量,可是······怎么可能?
这样的力量怎么可能被人为掌握?
真他妈滑天下之大稽!
许昆仑跌坐在地,脸上露出个似哭似笑的癫狂表情,痴痴道:“不可能······绝不可能······”
祝余站定他面前,微微抬手,许昆仑原本有些破碎的衣衫便开始消散,而他犹自不信,突然泪流满面:“不可能······”
无可违抗的力量从祝余指尖宣泄而下,落在许昆仑身上,却被某种力量屏蔽开来,意图抵消。
而祝余看似不费吹灰之力的手指,也开始微微颤抖起来——这方世界完全捕捉到了他,于是浩瀚无垠的世界之意开始降临在他身上、他的头发上、他的肌肤上、他的每一寸骨骼上、他的每一个粒子上!
他要杀许昆仑,而这个世界要杀他!
许昆仑身上的保护罩开始模糊起来,只需几个呼吸,他便将灰飞烟灭!
“噗!”
一大口鲜血兜头浇向许昆仑,祝余有些踉跄倒退了一步,他微微抬头,目光穿过云层,落在人间之人看不见的星空深海,看见挣扎在金色云层之下的那轮圆月,以及它背后浩瀚星空中狂涌而来的无尽杀意!
这样漠然、源源不断的天之凝视,他曾经见过。
落日荒冢!
只是那片天地,或许只是初生之萌芽,或许是樯橹之微末,在他与大荒天道的合作下,最终臣服。
祝余忍不住低沉笑了起来——因果循环,天道至理!
他干涉了落日荒冢,还将人连锅端了,好一场正义之师!
假如那是那片天地入侵大荒应有的结局,那么如今,他这个比那片天地更加强横的外世之人,要干涉这方世界,同样也是不被允许的吧?
他,本来就是个入侵者!
宇宙四方,无数不可查的力量朝祝余涌去,不消给他半个呼吸的时间杀许昆仑,极有可能在下一瞬间他便先被这方天地抹杀了!
天神对弈,昆仑为棋!
祝余明白了,许昆仑不是这个世界一定要护着的重要人物,他只是不被允许死在自己手中!
然而,祝余从来都是个浑人,他要杀,必定要杀!
虽死,必杀!
他诸年所争的,不过两个字——命运!
他与大荒争过,算不上输,难道来这方世界,还要输一输?
他左手轻击空气,一把漆黑匕首落入掌中,便要挥出,可有些东西,比他的意更快更准更迅速,或许在他抬手之时,便已迅动!
他脸上久久未退的巴掌印,突然消了一个,化作一只浩大无垠的素白之手,一把攥住降临在祝余身上的所有天意,拉扯着朝天际行去······
“啪!”
祝余握着匕首目瞪口呆——他是真的听见了!
听见这个世界中无人能听见的巴掌声!
折丹······
把这方世界,具象的打了一巴掌???
他甚至感受到了这巴掌之内,蕴含的意!
一种愤怒、强横无匹的,护仔的意!
她给了这方世界一巴掌???
祝余脑子有些打结,第一个想到的居然是:她这么强,想打谁,就打谁,还一定能打到,那么……我……
好像处境堪忧……
天朗气清,再也没有什么天意与杀意降临。
折丹那一巴掌,彻彻底底歇了这方世界的杀意!
祝余僵在原地许久,自然而然想起了自己勤勤恳恳拜神的模样,面目有些狰狞有些尴尬。
他手下突然一轻,打破了跑得没边的思维,祝余微微垂眸——许昆仑身上的能量罩终于破灭,露出了他赤裸的胸膛。
便是这一眼,祝余跟见鬼了似得尖叫着弹跳了起来:“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刺破苍穹的尖锐之声,因带着他难以克制的恐慌,竟然将天边的金色云层搅碎了四散而去,露出一轮圆月与死死挣扎的落阳。
“发生什么了?”
赵子龙与丹尼尔迅速奔向天坑,恰好看见祝余满脸惶恐苍白地在坑中弹跳。
许昆仑半跪在地,苍白的肌肤带着青年人特有的珠光——除了他脖子以下已经被密密麻麻的刺青填满的皮肤!
纪舒已经苏醒过来,在纪妖娆的搀扶下也到了巨坑边,只一眼便停滞了呼吸。
一条漂亮得无法用语言形容的金蓝长蛇,盘踞在许昆仑的皮肤下,正随着他的呼吸四处游走!
这片刺青,是活的!
祝余浑身颤抖,难以遏制的激动与恐惧撕扯着他的灵魂。
他万万想不到,无论如何都找不到的小相柳,竟然活在许昆仑身上!
不!
不是活在!
他是被困在了许昆仑身体里!
难怪!
难怪许昆仑没办法被他一巴掌拍死!
难怪他能抵御空间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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