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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笔楼 > 大荒山海祭 > 第二百零三章 晚来风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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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荒某个地方突然传来某种感应,是那朵被植入寅离胸腔续命的建木之花!

    祝余猛一个深呼吸,盯着浩瀚迤逦的宇宙深处,某个眼不可及之处,道:“他就在那方!”

    虽只一瞬便被什么东西再次隔绝,但是他确确实实感应到了寅离的方向。

    他驱着长舟往前,斩钉截铁道:“有什么东西隔绝了他所有的气息,但是方才那一瞬,我感应到了!他还活着,可能受伤了,但一时半会儿死不了!”

    可是,宇宙中星辰如砂砾,一手便捧亿万,要怎样才能从那密密麻麻的星域中选择出他存在的那方星,又要怎样才能从那方星上找到如同蚂蚁般的人······

    他再一次如此清晰明了地感受到了自身的渺小,与那无可反驳的浩瀚!

    长舟化烟,消失了身影。

    ···

    ···

    哪怕刚从泥泞中钻出来,白衣公子白衣不白,但仍旧气度潇洒,恣意非常。

    所以当他被层层网笼箍住时,十八名尊者想要见到他紧张惶恐的愿望落了空。

    那人只是略微有些好奇:“我先前已经杀了你们一人,你们究竟有多少人?”

    十八尊者无人理他,上来两人收网,便要将他收入囊中。

    那两名尊者同样满目肃然,身姿魁然,仿佛这世间一切皆不入他们法眼,不论是行是卧,都遵循着某种教义与信仰。

    因此当他们其中一人面目突然狰狞蹊跷时,同伴们都不解其意。

    但是他们很快便明白了,因为他们同样听见了,听见耳边有人带着巨大的恶意轻喃:“多谢你们布此大阵!教我杀你们杀得心无旁骛!”

    笼中男子化作一滴墨汁落在地上,溅起泼天大雾,刹那间,十八尊者们目不能视,眼目前只剩下茫茫白色。

    白雾越来越浓,携裹着一种诡异的粉色,在众人呼吸间被吸入肺腑,瞬间麻痹心肺,难以动弹。

    大雾中远远近近传来女子的轻笑声,薄纱飞舞,影影绰绰的发丝宛若丝绸时不时滑过十八尊者的皮肤,带起阵阵颤栗。

    那柔嫩白皙的手指寸寸摩挲着男子们刚硬的身躯,丹蔻手在黝黑油亮间带出丝丝鲜红,女子们媚眼如丝,光滑修长的大腿在薄纱下若隐若现,将这群豹头凸眼的尊者勾得心魂难守。

    有人终于忍不住一声轻吟,从神坛上滚落下来,跌入尘埃······

    寅离身周是漫无边际的沼泽地,他冷眼旁观着那片**,嘴角略微讥讽:“不过如此!”

    起笔落墨,粉雾外勾勒出一个巨大画框,将那些旖旎风光悉数装入,一张罗汉戏女图从空中缓缓飘落,自此定格!

    难怪乎他要感谢十八尊者布隔绝阵法——他这般诡道,仅一笔便将十八名圣灵巅峰勾勒入画,如此异事,恐怕诸天难容!

    半月前,他在开门的那一刹那便已经在电光火石之间定下计策,于是便随那伽蓝三尊走,随后半路袭杀,弃尸逃亡,实则以此为饵,今日收此鼓鼓一囊!

    十八尊者围猎他,却不知自己围猎的到底是猛兽还是一尊远古凶神,得此结果,实在不意外!

    寅离智计,当世恐难逢敌手!

    他捡起地上画卷,揉吧揉吧撕碎了扔进沼泽泥地里,盯着天空中的阵法默了一瞬,细言道:“也太慢了······”

    于是他再次盘膝疗伤——为演戏诱敌,他自伤将死,真真是个不世出的狠人······

    ···

    ···

    祝余转悠了两个星域也没找见寅离,影影绰绰的建木花息再也闻不见,反倒是被这一带的恶臭熏得头晕眼花:“阿重,那家伙绝不可能躲在这里,太臭了······他怎么可能躲在这种地方······有什么东西腐烂了似的······”

    轩辕重沉吟片刻,从口袋中摸出个喇叭状的东西:“不,我的直觉告诉我他就在这里!”

    他咳嗽一声,举着那喇叭状东西猛然大喝:“寅离大傻逼!!!”

    “寅离大傻逼!!!”

    “寅离大傻逼!!!”

    “寅离大傻逼!!!”

    寂静的宇宙中无数符文扩散,带着轩辕重的呐喊飘向四面八方······

    祝余:······

    ······

    寅离侧耳听去,一度以为自己聋了,听了半晌大傻逼,终于反应过来,于是他冷笑一声,摸出同款,对着天空嚎:“傻逼骂谁???”

    “傻逼骂谁???”

    “傻逼骂谁???”

    “傻逼骂谁???”

    因有阵法隔绝,多少对这扩音法器有了影响,不像轩辕重那般一吼惊四方,袅袅余音在暗寂宇宙中没有飘多远便消失无踪,但已足够被那寻人的两人听见。

    祝余目瞪口呆,心中那激动雄壮的情怀迅速没了踪影,呐呐道:“······蓬生麻中,不扶而直,白沙在涅,与之俱黑???”

    他猛然想起近些日子来自己好似也开始脏话连篇,不由得以头抢地:“······”

    祝余的梦想是成为祝灵域那般疏朗如明月般的温润玉公子,入世之时,他还尚且有几分神族的高贵与谦谦,但是嘛······只能说,和谁在一起,真的很重要······

    长舟很快落在那沼泽泥星上空,祝余下船站在那金色大网上,捂着鼻子来回走一圈,与网对面的寅离默默对视一眼,道:“这好像不是阵法······是个法器与法阵的结合体!还得你自己在里面破!”

    寅离点点头,正要说什么,一眼便看见抱着长剑的黑衣男子施施然下了舟,面目表情一时便变了:“这谁啊?”

    轩辕重隔着屏障在他头顶上转了一圈,尖酸刻薄赞道:“我觉得你向来聪颖,没想到是个白痴啊!”

    寅离冷笑,道:“故人相逢,你就这般态度?”

    轩辕重摸摸下巴,成熟稳重道:“多年未见,兄长可安好?”

    他本是戏言,寅离初时听也颇为想笑,可左右便是笑不出来,聋拉着嘴角对祝余道:“以后······要死也别一个人死了!被留下的滋味不好受!”

    祝余被他严肃认真一顿说教,慢慢垂下头,像是做错了事一般,呐呐道:“知道了!”

    他早就知道了!

    所以当他欲杀金阳,卜卦得大凶之时,仍旧决意与他二人同行!

    无论生死,自当同往!

    三人深情厚谊嗟叹了一阵,在祝余的指挥下,寅离找到数个生门,破了这阵器合一的天网,终将出得来,他长出一口气:“此地不宜久留,走!”

    祝余对这阵器合一的布设方法甚是感兴趣,便拔了沼泽上的旗帜,跳上长舟:“快走快走!这埋得什么东西啊这么臭······”

    说着说着,他干呕了两声,迅速摸进舱内,猛烈呼吸几口:“憋死我了······”

    长舟调转方向,朝着影影绰绰的星海深处而去。

    ···

    ···

    送走这群不请自来的客人,沼泽地再次沉寂起来,奏着万古如一日的欢歌与无人能懂的细语,在灰雾中渐渐歇了······

    不知过去多久,宁静再次被打断。

    “砰!”

    一声巨响在沼泽湖面砸响,这软绵粘糯的东西竟然发出如此不合常理的重击声,实在怪哉。

    一名巨人落在沼泽内,她太高太重又太胖,连沼泽湖都不收,微微将她拱起,露出上半身。

    她躬身在恶臭难忍的泥地里摸索,犹如九月在泥湖里采藕的农人。

    摸索了一阵,她从泥地里拔出数节节状物,她手掌太大,那些节状物在她手中显得有些纤细,只奇异的是,这些节状物似乎是被什么东西强力拉扯撕开,边缘呈锯齿状,有些毛糙。

    她摸了许久,恐是她寻的那物太零散,因此耗费了大半日才寻得完全,她将那些被黑色淤泥包裹着的东西拢到一起,挑挑拣拣一番,慢慢拼凑成个大字型。

    胖妇人满面鲜花怒放,红的绿的白的紫的黑的层层叠叠挤在她那硕大无比的脸盘上,有些拥挤——花太多、色彩太杂,头上又插着无数锦翠,叮叮咚咚花团锦簇,似要将这世上所有色彩一网打尽,导致人一眼望去竟不知晓她究竟长成个什么样······

    沼泽星终年浓雾,不分阴阳,因此也无法计算她拼凑了多久,她很耐心,仿佛一名正在织花绣布的闲庭少女,宁静又安详。

    慢慢的,那些节状物都被她齐齐摆放于沼泽湖面,细细数去,统共十八个,俱是个人形。

    妇人伸出手,在一尊尊泥人身上抚摸游走,神情越来越冷,唇角弧度却勾勒得越来越大,半晌,她抬头望天:“竟然敢破其元阳!”

    她脸上的鲜花微微颤栗颤抖,有些瑟缩萎靡,不过很快再次盛放,她一抬腿,笨重的身躯竟然瞬间离地,已然站在了一大殿内。

    一名伽蓝尊者匍匐跪地,低声道:“三日已到,请主上责罚!”

    妇人踏着泥泞裹带的步伐从伽蓝尊者身边过,漠然抬脚,像踩死一只蚂蚁一般碾压下去,血水与她脚上的污泥混合在一起,在广阔的厅内散发出令人作呕的气息。

    她再次坐到那面镶嵌在整个墙面的镜子面前,双目死死盯着镜中人,嘴角微微下拉:“又长胖了······”

    她恼火地摸摸脸,再也无法压抑心中的愤怒:“谁?到底是谁?”

    飓风骤起,舱内飞沙走石,立柱淅淅索索抖动一阵终于坍塌······

    残垣断壁不过在妇人脚下埋了浅浅一层,她再次面无表情,鼻孔中呼出两道气流,将那些倒塌的破碎的悉数扶起,万物再次回归到毁灭之前。

    她从前只是有些微胖,如今却极胖,就连常与她在镜中相见的南荒大帝都忍不住出言提醒她少吃点,因此她更生气了。

    她不是该少吃点,而是该少气点——她越气越胖,越胖越气,恶性循环得停不下来······

    广渡君习惯性地捏起笔——只有绘朱彩之时才能叫她心灵归于平静。

    只是今日,她画了很久手还是抖,因为有太多太多超出她掌控的东西,越来越偏离她自信满满的轨道······

    比方说数年前魔族为何欲造魔尊!

    比方说为何十万八千星窍的长生境要蛰伏伺机杀一个大隐境!

    比方说方才那死状残忍恐怖的十八尊者!

    比方说大阵松动,期限将至!

    朱笔在她脸上拉扯出长长一条印子,弯弯曲曲扭扭捏捏,好似在嘲笑她此刻的心境不宁。

    而她浑不在意,只顾喃喃自语:“为何一个十万八千星窍的长生境打不过一个大隐?为什么为什么?”

    镜面微漾,她深吸一口气,指尖抹去那条印子,面色重归沉静:“南凤!”

    “他逃了!”

    南帝似乎苍老了许多,对她话中的信息不为所动,只道:“葬天大阵五方俱动,招摇山抵死不交出陈颉与樊篱,便只有这牧流溪可堪一用!找不到他,那便都死吧!”

    广渡君眉头抽动,对招摇山之举恨得咬牙切齿:“辰鞅······你可真行!”

    南凤不愿参与一场无谓的口水征伐,只道:“你要几日?”

    广渡君沉默了许久,道:“十日!”

    南帝点头:“好!”

    水幕淡去,镜中重新映射出广渡君的脸,她越发愁了起来:“十日······”

    她知晓,十日已是四荒帝国能撑住的极限。

    十日后,大荒究竟是晚来风起看落英,还是暮色沉沉入归去,就看她找不找得到那逃跑的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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