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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笔楼 > 大荒山海祭 > 第三章 黄沙天下穷人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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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数个时辰不算长,祝余在未来师嫂的各种疼爱幻想中徜徉,便突感一阵拉扯,还没反应过来便从空中落下,摔到地上,实实在在毫不含糊的一个大马趴。

    祝余龇牙咧嘴的爬起来,环视四周,发现落地处乃是一条约莫八尺宽寸草不生的乡间小道,丢弃着许多破布烂条子等垃圾,正想骂那倒霉催的设阵之人,但始一张口便是一股热浪袭来,满口沙尘。烈日炎炎下目之所及,是无边无际的干涸,天上地下没有一丝儿绿色,气浪蒸腾,看东西都变形。世界寂静的有些诡异,没有任何生息,偶有大风呼啸而过,便是遮天蔽日的黄沙,看不见远方,也看不见天空,甚至连身前身后都是模糊。只一会儿,祝余的小腿便被埋了一小截。

    祝余茫然四顾,喃喃自语道:“这是人间?怎么和沙漠星似的!”。

    他腾空而起,找了个方向疾驰。

    行了约有小半刻钟,远处出现了一处山坳里发的村庄,房屋参差林立,偶有炊烟。村口便是两户人家,祝余想了想,摇身一变,化作一只蚊子,向前飞去。待飞到村口,发现村庄全是破败之相,门歪窗斜,无人居住。

    突然,三五个打着赤膊的男人扛着锄头铲子,肩背背篓,手提簸箕,迎着风沙归来,黢黑的脸庞上满是疲劳木然,唯有见着自家炊烟后,眼神绽放出喜悦,随之加快了脚步。男人的步伐迅速,行走极快,不多时便都相互打招呼,各自回家了。

    祝余随意选了个男人跟随,刚随那男人入得大门,便听一妇人的声音:“回来啦?今晚有肉吃!”。

    那男人听得有肉吃,满脸惊喜:“实是好久没吃肉了!”。

    妇人在灶台上弄着什么东西,闻言答道:“是顺子家拿过来的。”

    男人闻言沉默了一会儿,道:“恐怕他家也没有了!”

    那妇人拿了三只碗并着一口小锅,放到桌上,开始盛肉,不屑说道:“上次我家那肉,可肥着呢,哪像他拿过来的,没几两肉,还费我水!”,那锅里浅浅小半锅水,却有不少肉浸在其间,半生不熟,泛着血丝。

    你道她是怎么做的?拿了装肉的锅,埋在沙里,不出半个时辰,便有了八分熟,再兑些凉水,便有汤有肉了。

    说话间妇人敞开嗓门喊道:“小牛,吃饭了!”

    一个细细的声音在后院响起:“我不饿,娘和爹你们吃吧!”。

    妇人气道:“这个小兔崽子,有肉都不吃!不吃拉倒···你多吃点,才有力气干活!”说着,她将锅里的肉几乎全捞给男人,自己舀了小半碗汤慢慢喝着,竟是全然不管后院那孩子。

    祝余想着自己幼时不听话,母亲也会惩罚自己不准吃饭,便觉得那妇人亲切无比。但他对那后院的小孩也甚是好奇,因神族子嗣艰难,他平日里接触的都是年龄远超自己的师兄,自小便无同龄伙伴玩耍,最亲近的十七师兄也比自己大了百岁,年纪小小便老气横秋,也无人觉得奇怪。如今见得人族有小孩,便在这后院,实在是难以控制自己不去看看。说到底,他也仅有十四岁,不管是人族神族,这个年龄的小孩,对一切事物都充满了好奇与探索精神,真真是猪狗都嫌的岁数,唯有祝余,从小便扎在修道堆里,便是再跳脱,也是不及别的小孩闹腾。

    此时他便向后院飞去,院子不大,一角堆积着大堆稻草,靠墙放着杂七杂八的农具,一约莫六七岁的小孩,坐在一堆破烂棉絮瓦砾之间抠脚丫,浑身黢黑,饶是祝余好眼力,半夜三更估计也分辨不出这是个人。

    祝余沉吟片刻,还是压抑住了自己想给这小黑孩穿衣服的想法——是的,这孩子破衣褴褛,坦然的露出自己的小雀雀,好不知羞耻!至于他为什么压抑住了?那当然是这孩子黑的已经浑然天成,不穿衣服也不妨事——好歹人家还意思意思穿了件。又想,这小孩看模样只有六七岁,就且原谅他吧!

    祝余望向那孩子,想着自己该怎样不失礼貌不失尴尬也不突兀的出现,出现时用个什么造型?等自己考验他一番,若是良材美质,便收作自己的弟子,从此也耍耍当师父的威风!

    那孩子可不知道身侧隐藏着一个有癔症的神,只是警惕的望了四周一下,便刨开破棉絮,小心翼翼的从里面拿出一个破陶罐,那陶罐中有一抹颤颤巍巍淡淡的绿,不知是什么种子破土而出,即将绽放自己的第一片叶子,在天地间呐喊抗争。那孩子低下头,小心翼翼的向杯中滴了两滴口水,是的,滴了两滴。他眼神是如此的虔诚,面色又是如此吝啬,哪怕是细微的一小滴,他也是珍惜的。三年大旱,方圆百里只有五里外后山有一口古井,每日里能出一锅水,却是要父辈们下井数百米才能打捞上来。每一天的水,都是在生死之间取得,又哪里敢浪费。

    此情此景,祝余怔怔然,不知说什么,刚才那种调笑心态早都消退,那孩子的眼神,祝余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只是突然就不想化作个什么出现了,等他这样想的时候,他已经出现在了这孩子面前。

    那孩子发现有阴影出现,连忙将陶罐藏在身后,仓惶抬头,却发现是一个白白嫩嫩粉雕玉琢的少年,眼神清澈纯真,双目含着明月一般,不禁愣住了。

    或许是过于震惊,那孩子只是盯着祝余看,不发一语。

    祝余略有些尴尬,呐呐道:“你···你在干什么啊?”。

    祝余彩衣绶带,声若天音,一看就不是普通人,村野孩童见过的最大的官,就是村长了,此时只以为祝余是什么达官贵人路过此地。他惊奇的睁大了眼,左顾右盼,又揉眼睛,傻傻愣愣,半晌才相信眼前的事实,整个人都直立起来,脸上放出光彩,略拘谨又恭谨小声道:“我···我在种菜···是···是一颗小白菜···它···还很小···但但但是···它它它会长很大的!”

    祝余:怎的是个小结巴···

    正在此时,那妇人从前头转回后院来,边走边高声叫骂道:“你这牛崽子,见天儿的这个不吃那个不吃,看你那十五岁的身子养的五两肉来。哪天老娘非得宰了你!还不快滚来吃饭?还有点肉汤!”话里话外,甚是粗俗。

    那孩子在妇人声音传来时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破瓦罐藏在了稻草堆里。

    祝余心想:刀子嘴豆腐心说的就是这个了!

    小孩低着头,也不言语,身子微微颤抖,只沉默的表达着自己的意愿。

    他黑黢黢脏兮兮的,行动间畏畏缩缩,那妇人更是心烦意乱气不打一处来,操起门边木棍便要打来,行走间却对站立在院子中间的祝余仿若不见——祝余不知怎的,不愿意在妇人面前显出身形,便隐在一旁。

    祝余尚在这叫小牛的孩子已经十五岁的事实中震惊的无法言语,此时见妇人要拿棒打他,便轻弹指尖嘴里默念清心音。

    妇人本是怒火高涨,却突然莫名其妙消了气,放下木棍,忍不住走过来摸了摸那孩子的头:“不是做娘的要逼你,可你这也不吃那也不吃的···哎!”。

    小牛很久很久没有听过母亲这般温和讲话,此时方抬起头来,望着母亲怯懦说道:“娘和父亲吃就可以了,我不饿。”。

    那妇人见他坚持,嘴角抽搐了几下,却始终说不出什么狠话,自己也觉着自己今日真是奇怪——可那神仙的事儿,从来虚无缥缈,只在神龛里出现,况且如今这种情形,也没见着哪个神来帮帮他们,该旱还是旱,要真知道祝余出现,怕不是要抡着大棒讲讲道理了。她哪里能猜到身边就有一个真正的神,只是长吁短叹的走了。

    大旱的事儿,祝余也同样只在书本里看过,只当作稀奇——很难想象一片土地干旱数年还能有生灵存在,若真有,那真是奇迹!他恻隐之心突起,决心要帮此地一把,想起有一次师尊讲的水的由来,他懊恼不已——那次好像听到一半便和师兄尿遁···记不得了···不如去哪里运水来降在此处···

    正想着,却又在朦胧之间看到了些许景象,便放弃了这个念头,心道:既然快要下雨了,那我也不用跑这一趟,免得师傅发现了,还得给我一顿暴揍!

    那孩子见母亲离去,而对在场的祝余不闻不问,已经惊吓到了极点,因着此事见所未见,闻所未闻,已经远超常识。

    祝余只好摆出一脸自以为的严肃相,找了个切入点把话题展开:“小牛,你这菜,养多久了?”

    小牛心下发憷,但眼前的童子又面目亲切,下意识的说道:“养养养···一一一个月了!”

    “养来干什么?”,祝余是真的疑惑了,这天干物燥,连人都干的脱皮的天儿能养出什么菜来。

    “吃啊!”,小牛脱口而出,说完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忙捂住自己的嘴,向四周看去。

    祝余无语片刻,看你刚才那么慎重,还以为是什么宝贝,但见小牛如此,说道:“放心,他们听不到。”

    原是好意,却让小牛更加惊悚了。他往后退了一下,想要拉开与祝余的距离。

    祝余见此,也不生气,只学着大师兄的口吻,温声安抚道:“你别怕!”

    或许是他的言语与形容触动了小牛,又或许他年龄小又长的好,总之这个黑黢黢的男孩虽然仍旧控制不住的颤抖,但好歹安静了下来。

    祝余跟小牛拉拉杂杂说了好一会儿话,距离瞬间拉近,小孩子哪里来的那么多心思,不一会儿两人就热乎了。

    这小牛,一紧张便结巴,放松下来,却是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祝余琢磨着几种人间的玩具好久了,一时难以自持,便拉着小牛一定要玩。

    小牛跟父母打过招呼,便带着祝余跑去秘密基地——哪个孩子没个秘密基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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