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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八章 出宫?刑场?(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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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骊山语罢清宵半,泪雨霖铃终不愿。

    ――――纳兰容若

    追悔莫及是最让人难受的事情吗?

    不。

    最让人撕心裂肺的事情,是在原本可以留下的时候选择了离开,在原本可以幸福的时候选择了终结,在原本可以原谅的时候选择了怨恨。

    是原本他可以完整的拥有一个人的爱,结果却让他最后得到的却是另一个人的残躯。

    “快!把皇后抬出来!”

    宫泽坤突然发疯似的语气,吓到了在场的人们。

    就在不到半刻之前,皇上才吩咐过谁也不允许去打扰“皇后娘娘”的安息,甚至吩咐禁卫军戒严了元坤宫作为她的陵寝,结果现在却让他们在把她抬出来。

    宫人们心里都是害怕的,不知道该怎么办。

    “都愣着干什么!朕说的话都不管用了吗?!”

    被一语惊醒的宫人们才七手八脚的把“莫然”从水晶棺椁里抬出来。

    极小心,手脚轻柔的甚至不敢触碰到她的头发。

    乱了一丝发梢在他们眼里都是罪过。

    “皇上,那这个水晶棺椁?”

    他是内庭送来运送水晶棺椁的,眼下见着宫泽坤把皇后娘娘抬了出来,他也就大着胆子问一嘴。

    原以为一定是会被处罚的,但是等来的却不是皇上盛怒的语气。

    “你去打盆水来,要温的。”

    语气听着很平和,一点儿不像是之前看见莫然的尸身的时候的样子,更像是暴风雨之前的海浪。

    极其的平静,但是稍有不慎就是一阵的惊涛骇浪等着他们。

    “是,皇上。”

    宫泽坤看着被抬出来还躺在坐榻上的莫然,心里百感交集。

    他不知道自己刚才看见到底是什么,到底是不是他怀疑的,如果不是,他怎么吧,如果是,他又怎么办。

    “皇上,您是要净手吗?奴才们要不要准备上药粉好给”

    “你们都下去吧。”

    什么?

    “是,皇上。”

    这样的情形之下,什么样的结果他也不想让别人知道,即使现在所有的人都已经知道皇后已死。

    就这样,

    待了整整一夜之后。

    屋外的人战战兢兢的等着,没有皇上吩咐,谁也没敢走出去。

    这里毕竟是皇后的寝殿,即使她从来没有住过一天,但是现在一副棺材停放在里面,皇上还在里面待那么长的时间。

    谁心里都会害怕。

    北夏虽然不是什么神学之国,不如波弋国的信仰崇高。

    但是北夏自从建国以来,就有一个传言。

    北夏之国,不足百代,妖惑众乱,歹以亡国。

    而自从宫泽坤继位之后,北夏这样的传言就没有少过,之前莫然的“狐妃”,何庭芳的死而复生,莫然的死而复生。

    外人都是不知道里面究竟的,都是猜测。

    最大的传言就是这句自古传下来的话了,虽然没有人在宫泽坤的面前说起过,但是这句话在皇宫里早已经是被传的神神叨叨的了。

    什么鬼神之说到人的嘴里之后都会是从一种信奉变成一种恐惧。

    宫泽坤现在的举动更是吓煞了众人。

    与一具尸体已经是待了一天一夜的了,即使皇后与皇上的感情再好,在他们眼里这都是一件让他们害怕的事情。

    终于在早朝之前,寝殿的门被打开了。

    “今日延迟上早朝。”

    这是在他们预料之外了。

    他们还以为能够在寝殿里陪着皇后一天一夜的皇上,会是多么深情的一个人,没想到今天才是皇后殡天的第二天,皇上就已经是正常的上朝了。

    说到底,在帝王家,谁又能保证就是一心一意的呢。

    说是延迟,其实也没有拖延很长的时间。

    “李德全呢?”

    “回皇上,昨日起就没有见到李公公了。”

    往日里都是李公公来伺候他上朝,今日倒是换了一个十分眼生的小太监,看着做事什么的也都是很生涩的样子。

    好在宫泽坤今日倒是没有在意他的样子,他是谁伺候原也不是那么重要的。

    早朝开始之后,谁也不敢多说一句话。

    朝中的大臣多多少少的在宫里都是有一些亲信眼线什么的,尤其是那些还有一些权力的肱骨之臣。

    所以昨日发生的事情,不管是梅良瑜的囚场日食还是莫然的自行了断,他们大部分都是知道的。

    之前在朝里,尤其是在梅良瑜失势了之后,有关于他和莫然的传言就是更甚了。

    他们都以为梅良瑜昨日是必死无疑了,谁能想到会有日食的出现,还有那么匪夷所思的一幕。

    凭空消失。

    这不是妖神之术又是什么?

    他们想不到,他们也以为宫里的人想不到。

    还有皇后突然之间的坠楼,这两件事堆到了一起,都还是以为皇后是因为以为梅良瑜要被处死了,殉情以对。

    “启禀皇上,不知道皇上是如何以为中宫之主的?”

    说话的是何淮,虽然他并不赞同何庭芳的做法,但是既然莫然是已经死了,那中宫皇后的位置除了他何家的女儿还会是谁。

    “皇后尚在,圣旨早下,谈何异议。”

    此话一出,满堂哗然。

    那么明晃晃的就承认了何庭芳的皇后之位吗?

    上次虽然是在朝堂上宣布了是何庭芳作为永安皇后,但是圣旨并没有颁布到何家,今日这番话难道是皇上对何家的承诺吗?

    “永安皇后虽然百遭非议,但是贤良淑德,沉稳内敛,臣谢过”

    “谁说朕要立永安皇后。”

    不是永安皇后,那

    众人都看向了何淮何大人,他脸上的变化都快赶上一出戏了,由红变黑的样子。

    都捏了一把汗。

    “皇上这是什么意思。”

    “朕的意思很明白。”

    宫泽坤的声音透过满堂富丽的珠华,在人们的束发之间穿过,直击内心。

    “永安不能为后,何家,不能出皇后。”

    他登基以来从没有当着那么多的人的面说过何家的不是,这次众大臣都以为他是已经孤注一掷了。

    谁也没有想到之后出现的一幕,却是能够改变这个朝代历史性的一幕。

    宫泽坤突然掀开了龙椅前的珠帘,一把抽下来了身后悬挂着的宝剑。

    那是之前北夏先祖悬挂在上,上可斩昏君,下斩奸臣,原本的作用是用来清君侧,巩固北夏朝纲的。

    但是被耳濡目染的权势簇拥,压榨,时间久了,大臣似乎都忘了还有那么一个宝剑的存在。

    今日宫泽坤的举动倒是让他们想起来了。

    在北夏里,说一不二的,还是皇上,还是北夏的正统血脉,何家再独大,皇上一下剑指,谁也不能说什么。

    “朕乃先帝嫔妃所生,虽不是为嫡为长,也是正统血脉之续,而你区区何家,自问你有何能耐在这个朝堂上质疑朕的决议!”

    那把剑就是拿给何家和满朝的文武看的。

    立谁为皇后是他,北夏皇帝说了做主,莫然刚刚来北夏的时候,他就是顾忌朝堂所言才是委屈了她,要不然也不会有之后这些事情的发生。

    这次也是一样,这次他的决定,谁也改变不了。

    “皇上,老臣惶恐,老臣也是为了北夏朝纲的清明着想,总不能让一个死人一直住在元坤宫,白白丢了北夏的脸面。”

    他何家最大的把柄,就是莫然已经死了,这是宫泽坤不能反驳的事情。

    “谁说皇后已经死了。”

    “之前皇后私自跑出皇宫,败坏北夏名声,要不是永安娘娘的出现,北夏就已经是被众属国嘲讽了。现在皇后自裁,也算是全了她自己的罪过,皇上难道还要替她隐瞒吗?!”

    人死为大,但是还有另一句话,人走灯灭。

    “皇后重病,朕深忧其病体,不易挪动,特许其永住元坤宫,保留其皇后之位,至于永安,降为贵妃,封号庭,仍居花居殿。”

    “重病之人难能担任中宫之责,皇上三思!”

    “皇后是朕年少扶持相伴之人,她重病,朕岂能弃置不顾,中宫之位,只可为她,朕意已决!”

    “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今日的早朝,就连他们也不知道到底这是发生了什么。

    皇上再次废后,直面给何家脸色看,皇后重病,不能外出,而在朝中还流传着皇后已经死了的传言,还有昨日北庆王梅良瑜问斩一事皇上更是一提未提。

    不是他们愿意这样猜想,在朝为官总是要不断的站队,站对了,可以功成名就,站错了,只有粉身碎骨了。

    ――――――――

    “姑娘,咱们该走了。”

    城门口,一身白衣似雪,面容清冷,气质贵雅,已经是在这里等了一日一夜了。

    “岑儿还没有回来。”

    “姑娘,咱们还是先走吧,岑儿姑娘人各有命,这都是她自己的选择,姑娘在这里不安全,还是随我们先行离去。”

    “什么意思,什么人各有命,岑儿怎么了?”

    之前岑儿对莫然说的,她只是要处理了自己在宫里的苏漓王的眼线,这样才能了无后顾之忧的和她一起出宫,现在怎么又说人各有命了。

    “这是岑儿姑娘的意愿,莫姑娘还是不要过问的好。”

    “她,是不是,已经”

    回答的是一阵沉默,除了她自己不断剧烈的心跳和呼吸她听不到其它的声音,这也是除了莫南遇难消息之外,听到的,最坏的消息了。

    “莫姑娘,咱们先上马车吧。”

    像没有了魂儿一样,任由别人搀扶着把她扶到了马车上,司清歌已经坐到了里面。

    她是昨日被姬彦青赶到这里的,而他自己现在还在驿馆里,装作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的样子,掩盖住她们的行径。

    他不能走,一旦他走了,宫泽坤就会立马察觉出这里面的蹊跷,即使现在宫泽坤已经怀疑了,但是只要他还没有出手,姬彦青就不能出驿馆。

    总要有一个人是要在后面为她们防风挡箭的。

    “清歌,你也知道是不是?”

    司清歌犹豫了一下,其实她之前是不知道的,但是岑儿给她了一个信笺。

    那是岑儿写的第一封信,字迹是歪七扭八的样子,但是满是深情厚谊。

    她说她知道自己是不可能安全出宫的了,但是只要是还有她存在一天,就不会忘了莫然对她的恩德,留在宫里是她自己的选择,没有任何人逼她。

    最后一句话是她记得最清楚的:

    莫氏儿郎,今世无缘,愿洗罪孽,期盼来生。

    “她是为了我死的清歌,为什么总是有人会因为我死呢?我是不是就不该活在这个世上啊,我就不该留下来祸害你们”

    “亦欢!岑儿是自己的选择,就算是那个人不是你,她也会这样做的,你不要太自责了。”

    “那青哥哥呢?他是不是也要在京城里待着,等着,等着宫泽坤把那把刀架到他的脖子上,就像是梅大哥一样?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我为什么要出宫,我现在就回去,不能再让任何一个人为了我牺牲了!”

    说着莫然就要冲出马车,外面就是城门,她的动静如果闹得太大引来了守门的官兵,她们谁也走不了。

    “亦欢!你冷静一下,如果你现在回去,岑儿不就是白白死了吗?!你要她在下面怎么想!”

    “那青哥哥怎么办,你难道不想他没事吗?!他现在在驿馆里,宫泽坤随时可以要了他的命,梅大哥是这样,他也会这样的!”

    “不会的,亦欢你听我说,不会的,姬彦青他可以平安回来的,他会和我们一起回到波弋国的,他是波弋国的国主,他有狐族撑腰,宫泽坤不会真的要杀他的,你相信我。”

    莫然稍微冷静了一下。

    确实,上次莫然逃出去,虽然是姬彦青和梅良瑜一起关进了大牢,但是他没有受到一点刑罚,不得不说还是顾忌着他的身份的。

    堂堂一国之主,一族之长,宫泽坤就算是在生气也是不能随意对待的。

    所以梅良瑜在设计出逃时,才会选择让他留在最后一个出来,不是因为他是波弋国狐族的族长,和支族有着非一般的联系,而是他留下是最值得的一个。

    “清歌,我不能再失去你们了,不能在失去任何一个人了,哥哥没有了,岑儿也没有了,我,我只有你们了”

    就算是她再坚强,也不能独自一个人面对今后生活的几十年的风风雨雨,孤单有时候比利剑更能杀人。

    “不会的,亦欢,不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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