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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笔楼 > [红楼]且听一曲将军令 > 138.第一百三十八章 天子之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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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启禀皇上, 臣有要事禀报。」甫一进到养心殿, 李敛就脸色凝重的道。

    皇上一楞, 示意安福海屏退左右。

    「不知爱卿有何要事?」皇上和颜悦色的问。

    「皇上,此乃极为要紧, 关乎皇室体面的要事!」李敛抬头看了一眼站立在龙椅旁边的安福海再次重申, 让皇上颇为意外。

    「哦?」皇上讶异地道, 就摆了摆手, 「你也出去吧!没朕吩咐, 任何人等不准进入养心殿。」让安福海也一同退下去。

    安福海没有多言, 恭恭敬敬地退出去时, 不自觉地瞧了李敛一眼, 却正正撞上了李敛审视的目光。

    他微微一怔,没有转移视线,只是谦卑地一笑,就低眉顺眼地退了出去,还贴心地把殿门关上。

    「现在殿内再无外人,爱卿有话不妨直言!」李敛居然如此小心,让皇上很好奇, 同时因为事关皇室的体面,他不得不变得慎重起来。

    李敛直起身子,把自己身上的甲冑一件又一件的脱下。

    皇上一时间呆住了。

    他自然不会以为李敛是想要自荐枕席, 但脑里却忍不住拐了去诡异的方向思考。

    难道康禾泰之前所说的话有几分真?真的有士兵或者官员不怕死的送了美女给李敛, 因此李敛被冯子芝「家暴」了!?现在李敛满身伤痕, 忍无可忍, 决定来找朕为他做主!?

    冯子芝作为司礼监首领太监兼东厂厂公,在外的一言一行都代表着天子。天子家人「虐打」当朝元帅,这事传了出去确实让皇家乃至整个朝庭失了颜面。

    嗯!所以冯子芝「家暴」李敛,李敛苦不堪言来寻朕为他做主,而他一来不想事情传扬出去,二来脸皮薄,所以要朕把外人都屏退出去这事没毛病!皇上忍不住点点头,为自己的机智点了个赞。

    殿里甲冑声碰撞出的清脆声此起彼落,不一会儿,李敛就把上半身都脱得干干净净了。

    皇上正尴尬地移开眼睛,想要「避嫌」,免得看到不该看的地方,事后被吃醋的冯子芝和后悔的李敛给埋怨上。

    怎料,皇上的双眼倏地就像被什么粘住似的,牢牢盯在李敛的胸膛上。

    不是预想的青紫瘀痕,也不是满是疤痕的表面,更不是光滑如玉的皮肤。

    李敛胸前俨然被一团白布里三块外三块的包缠,明显是受了重伤,而且不知道是因为刚才骑马进城的原因,还是参与大典的关系,厚重的白布表面隐隐渗出血色,看来是伤口破裂了。

    「静涯!你这是发生什么事了!?来人!传太医!!」看到这一幕,皇上无论如何也不会认为李敛身上的伤势是冯子芝造成的了。

    「微臣无碍,让皇上挂心了!」李敛制止了他。

    「这可是你前年上战场追击敌军所受的伤?伤势何以会久久未愈?还是你突袭敌军大营时伤口破裂,导致伤势加重?军中的大夫能力何其低下!一个小小的伤势竟然这么久都医治不好,要他们何用!」越到后期,皇上就越发的生气,连一军之主的伤势拖了一年多都医治不好,可想而知有多少受伤的将士被这群庸医耽误!

    想到大典上见过的那群身体残缺的将士,又联想到前方传来那触目惊心的伤亡数字,皇上此刻是心痛欲绝,恨不得一个旨意下去把那群害人不浅的庸医通通砍头!

    眼见皇上周身杀气的样子,加上刚才的话语,他明显是误会了。

    李敛急忙道:「请皇上息怒!臣在战场所受的伤势早在军医的妙手下痊愈了。」

    听得此话,暴怒的皇上总算是冷静了下来。

    「爱卿究竟发生何事?」皇上不敢再自己胡乱猜测了,焦急的问。

    李敛没有正面回答,反而说出几件看似风马牛不相及却又让皇上大惊失色的事情。

    「景和十年四月二十七日,臣中了匈奴人的蛊毒,卧床不起之时,有东厂掌班钱禄在臣的汤药里下了砒霜。」

    「景和十年五月十四日,臣的晚膳里有几种相克之物,单独吃之无事,合则成剧毒。负责掌厨的尹善当晚自尽身亡。」

    「景和十年七月初八日,臣巡视雁门,有死士假装平民百姓行刺臣,被制服后,咬破牙里毒囊自尽。」

    「景和十年十一月三十日……」

    李敛每说一样,皇上的脸色就难看一分。

    李敛所说那十多个人名里确实有不少人都是皇上的死忠。

    钱禄还好说,可能是皇上把罢手的消息送往前线前,他已经行动了,打了个时间差。

    然而,之后皇上已经命安福海撤销一切针对李敛的命令,为何他手下的这些暗子还会前仆后继的去害李敛!?

    皇上知道这些暗子对自己忠心耿耿,绝无二心。

    那么,究竟是因为什么原因,他们才会这样做呢?

    难道,他们并没有收到朕撤销的命令?还是,朕的命令被中途篡改了?皇上立时想到最有可能的两个原因。

    「在回京前一晚,有刺客潜入臣的帐篷,刺杀臣,被臣当场击毙……」

    不用再多言,皇上已经明了。

    李敛胸前的伤口乃刺客所伤,但被李敛把消息封锁,所以元帅回京前夕被刺伤这骇人听闻的消息,才没有流传开去。

    「臣知道钱禄、尹善…等人对皇上忠心不二,绝无半点二心。」李敛说这话时,低着头,皇上看不到他的神情。

    「没错,但朕敢保证从没下达过要害你性命的命令。」皇上这话说得半点也不亏心,他从来没有想过要刻意加害李敛的性命。他的性格、他的骄傲不允许他出手加害为国立下大功的臣子。

    「臣相信皇上。」虽然在其他人看来,皇上的确是优柔寡断,妇人之仁,但作为这样一个皇帝的臣子,李敛不得不庆幸和感激。

    他把自己和冯子芝的调查结果一字一句的说出来。

    「皇上委派东厂档头侯显向钱禄传递消息,侯显盲眼的老母居住在京城外的忠靖王爷名下的一个庄子之中,而两个未及弱冠的幼弟则在忠顺王爷府上当差。」事情到这里已经很明显了,李天瑾和李天瑛欲要加害李敛却假借皇帝之手,向钱禄传达假命令,意图借刀杀人。即使失败了,按照钱禄对皇上的忠诚,定然不会说出什么有用的情报,届时李敛和冯子芝等人再能干都只能追查到皇上的头上,更能挑拨他们之间的关系。

    如果不是李敛拥有能够看透人心的面板,又恰巧被赋予了节制边境之权,说不定李天瑾的计划就成功了!

    「啪!」皇上愤怒地拍案而起。

    「老八和老十也太过份了!他们心里有再多的怨愤只管寻朕便是了!」无论如何也不该把手放到外臣身上!

    李敛又抬手道:「皇上!臣还没有说完。」

    「什么?」皇上惊愕地看着李敛。

    短短年余的时间,李敛已经被刺杀了十多次。

    「忠靖王爷和忠顺王爷即使笼统人心的手段再多,也没有可能每一次都把皇上的人迷惑住,而不引起疑心。」

    皇上恍然。

    的而且确,哪怕只有一人对「朕的命令」起了疑心,朕自然会得知「朕下令杀死李敛」此事。老八和老十不可能每次也成功骗到朕的暗子,定然会有疏漏、失误之处,那么……

    有内应!

    能够安抚暗子,并让暗子毫无疑问的去刺杀李敛的人,除了朕,那就只有……

    「安·福·海!」皇上咬牙切齿的道。

    安福海作为养心殿总管太监,是皇上最信任的心腹太监,人所皆知。

    某个程度来说,安福海的意思就是等同皇上的意思。

    只要安福海去安抚、命令暗子去刺杀李敛的话,暗子自然会把安福海的意思当作成皇上的意思,毅然决然的去「送死」。

    「奴才在。」原本被屏退出殿的人,倏地出现在殿内。

    「你怎敢…你怎敢!」皇上的目光里夹杂着怒火和不可置信。

    安福海轻轻的笑了,他恭敬地跪在殿上。

    「奴才有一次办事不小心,竟然给忠靖王爷和忠顺王爷拿到了把柄。不得以之下,只能与他们合作。忠靖王爷为了笼络奴才,什么拇指大的南海珍珠,一人高的红宝石珊瑚像不值钱的石头似的往奴才私宅送去。奴才被那些物事迷了双眼,一时糊涂。」

    「一开始,奴才听从皇上的话去传话,但是竟被忠靖王爷知道了,中途命侯显传了假消息。后来奴才想要替皇上尽忠,只要冠军侯死了,到时候把所有责任都推到匈奴人身上就成了,届时再也没有人能够威胁皇上的地位了。」所以,是他命令厨子尹善想办法在李敛的膳食里下毒的。

    「奴才有想过不要这一条贱命,也不会让他们伤害到皇上分毫的。」顿了一顿,安福海苦涩的道:「只是,忠靖王爷的诱惑人的能力实在太强了。除了钱财之外,他还跟奴才说,要是没了冠军侯,皇上就能安稳,而且冯延年也会因此大受大击。到时候奴才接手了司礼监和东厂,皇上的位置也就能更稳如泰山,而且再也不用受太上皇和朝中百官的气了。」

    「奴才想到了这一点,就忍不住一步错,步步错,最后铸成大错。」

    「终究是奴才贪心了。」

    基本上与冯子芝所猜想的一般无二,只是冯子芝低估了安福海的忠诚而已。

    皇上紧紧盯住安福海:「你……」

    安福海转身对着李敛,谦卑的道:「冠军侯,奴才派人去害你这事,皇上是毫不知情的。当初皇上只是想要叫钱禄仔细盯住你的一举一动而已,是忠靖王爷派人篡改了皇上的意思。之后,是奴才命尹善想办法毒害你。再之后你遇到的一十七宗刺杀、谋害事件,都是奴才和忠靖王爷的主意,与皇上真的没有一丝半毫的关系。请你莫要记恨皇上。」

    「如果奴才说了一个字的假话,就让奴才下辈子、下下辈子,生生世世都做不男不女的阉人。」他坚定果断的道。

    嘶!李敛倒抽一口冷气。

    这简直是最恶毒的誓言,没有之一。

    李敛从他的眼神看出了些什么,叹了口气道:「我知道了。」我不会记恨皇上的。

    安福海放下心,感激地瞧李敛一眼。

    他最后依依不舍的仰视着皇上。

    「皇上,奴才做错了事,让您为难了。但您放心,奴才不会再让您难做的!」

    说到这里,安福海的嘴里遽然吐出了好几口黑血。

    「小安子!」皇上惊得立时站了起身。

    「爷以后要好好照顾自……」话未说完,安福海浑身一软,重重地倒在养心殿上。。

    早在李敛进殿后瞟向他的那一眼,他就知道自己参与谋害李敛一事事发了。皇上命他退下时,他并没有依言退出养心殿,而是服下自己近日一直携带在身上的鹤顶红。

    皇上眼眶一红,安福海于他就如戴权之于太上皇一般,早已经不是普通主子和奴才的关系了。

    李敛多次遇刺一事,总要给他一个交代的。

    安福海为免皇上难做,就决定自尽,给李敛一个交代,也算是对皇上不忠的惩罚。

    皇上深吸了一口气,亲自出门命人把安福海的尸身抬出去,并下令禁止消息外传。

    养心殿的内侍、宫女见得往日高高在上的养心殿总管太监无端端的死了,自然不敢多话,赶快打扫了养心殿一下就离开了。

    皇上定一定神,才低沉的道:「静涯放心,这次朕一定会让老八和老十给你一个交代。」

    「皇上,臣今天除了遇刺之事外,还是想向皇上你请辞的。」李敛抱拳,他都没有打算当场「逼死」安福海的。

    「什么!?」皇上今天实在受了太多的惊吓了,接二连三的震惊让他的身体有些受不住,身子微微一晃,险些立足不稳跌倒。

    「皇上!」李敛顾不得君臣之礼,连忙上前搀扶着皇上。

    皇上一把抓住李敛的手臂,语调飞快的劝慰道:「静涯你这是何意?可是心里生了芥蒂?朕不是小心眼的人!安福海的死是他想差了,朕绝不会迁怒于你!」

    「朕正打算命你为太子少师、文渊阁大学士,协助朕处理政务,治理天下。」

    李敛婉言拒绝,「皇上,臣只懂打仗,不是治国的材料。」

    「那就命你为兵部尚书,掌管武官选用、兵籍、兵械、军令等事。」皇上坚持。

    「皇上,臣不是那种能终日坐在房间里处理文件的性子。」李敛一再坚拒。

    「那么…朕……」皇上不死心,大脑不停转动,想要找一个符合李敛要求的职位出来。

    「皇上,臣主意已决,求皇上准臣卸任天策府统领、从三品冠军将军一职。」元帅只是属于临时派遣,并非正式职官名,兵罢即免。

    俗语也有说:泥人也有三分火气,何况天子呢!

    一天下来,情绪不住地大起大落的皇上忍不住爆发了。

    「李静涯!朕许你太子少师你不要,许你文渊阁大学士你又不愿,许你兵部尚书你又不当!人不图小利,必有大谋!你告诉朕,你究竟想要些什么!!??」皇上双眼通红,气急败坏的喊道。

    你李静涯不就是仗着自己于国有大功,背后又有太上皇撑腰,才敢如此放肆!逼急了朕,朕可不会顾及那么多!!天子之怒,伏尸百万,流血千里!!!

    李敛也不怕,他只镇定地说了一句:「此次出征,臣旧伤未愈,新伤又增,元气大伤,日后是再也不能上战场的了。」

    「这话当真?可是军中那些庸医的误判?」皇上此刻对军中「庸医」的印象根深柢固,一时是改变不到的了,「朕这就命太医院所有御医前来为你诊断!如果他们都医治不好你,朕就命人张贴皇榜,遍寻天下名医,一定会医好你的!」

    「臣先行谢过皇上,只是这些都没用的。」李敛微微垂下头,低落的道:「臣自十四从军,至今已约二十年,身经百战,满身伤痕。此次出征中了匈奴人的瘟蛊,体内的伤势一次过爆发,伤上加伤,多次徘徊在生死一线之间。即使最后靠着在西南请来的蛊道大师把瘟蛊驱逐出体外,但是体内的伤势已经难以压制。」

    「在臣昏迷期间,延年千里迢迢把隐居深山的师父都请来替臣把脉。」

    「王先生怎样说?」皇上着急的问。

    「师父说,他只能以金针暂时替臣缓解体内伤势,但从今以后不能再上战阵,不能好勇斗狠。每日汤药不断的情况下,还有机会活到知命之年。否则,这个身躯捱不到三年。」

    坊间传言,王翊学究天人,通天彻地,鬼神不测,有医死人,肉白骨之能。皇上虽然不全信,但都认可他的医术较太医院那群御医要高明得多。

    皇上语气柔和了不止一点,「这么大件事,怎生传回京城的战报上只字不提呢!?」显然是信了八成了。

    「是臣命他们不准写的。」李敛貌似苦涩的道,「又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传了出去还会影响军心。」

    皇上理解的点点头。即使现在匈奴人、突厥人都还未完全驯服,要是李敛这支擎天柱出现了什么问题,难保他们不会趁机闹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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