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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笔楼 > 择命 > 第一章 朝见晚霞夜漫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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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是天之骄子。

    而我,是神造物时剩下的烂泥,随意敷衍罢了。

    ……正文……

    花影重重,遮掩一座朱红小院,阳光微醺,照得人身子暖暖的。

    远远地,便瞧见一白衣上神缓步而来,裙裾飞扬,仙气飘飘。

    长卿放下手中倒拾的花瓣,起身相迎,温声道:“上神可觉得还好?”

    缪清从宽大的袖袍里掏出一条红绳,道:“罚都罚了,小乐子不会阻挠的。”

    缪清合手结印,将锁在里面的那抹魂魄归放到原来的桃树上,轻拍纤细脆弱的树干,柔声道:“好生养息,下不为例。”

    两人打趣一番,回到屋里,甫一坐下,就有人推门而来。

    角落里香炉袅袅,紫气氤氲。两个谪仙般的人就着草席坐在茶案边,眉眼如远黛,一看便知不是人间有。

    男子一身青绿色长衫,墨黑色腰带上系着一块琉璃腰牌,刻有个大大的周字,彰显身份高贵家底丰厚。墨发松松地挽成个小髻,用翡翠玉簪固定在脑后,有一抹小发同淡绿色细绳辫在一块儿,搭在肩上,衬得白皙的瓜子脸略带俏皮。

    男子微微作揖,不失礼数,声音虚弱得厉害:“请问,此处可是红楼?”

    缪清朝他招手,递与一杯香茶,柔声音:“是的了,何愿?”

    走近看来,男子身形薄弱,病恹恹地,长期地卧床养病使得脸蛋异于常人的白皙嫩滑。男子端着净白瓷杯,愣神许久,轻抿一口,有些怅然地盯着茶杯,眼泪涌了上来,在眼眶中打转。

    良久,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方才开口道:“我想知道一些事情。”

    长卿又重新煮了杯茶,轻轻斟满。缪清尽量放柔声音,道:“但说无妨。”

    男子眸光闪烁,轻抿一口茶,缓缓说来。

    天宫有天宫的秩序,人界有人界的规则。

    四海八荒虽是人神鬼共存,但保持着一种默契的平衡,从未有人打破。

    天之下,地之间,是为人界。

    现如今的人界由夏朝统治,这个男子便是从夏朝帝都神沼而来。

    世人信神佛,自然崇拜向往天界。可一直高高在上的神太遥远,人们更多关注的是近在咫尺的东西。

    神沼。

    一道笔直干净的青石大路从城门直通皇城,仿的是天宫的神武大道。房屋楼宇井然有序的排布在街道两侧,富有华丽,有小贩张罗叫卖,有古筝声声琴瑟相和,有舞刀弄枪杂耍嬉戏,远处的御龙河上船舶往来,一片热闹。

    隐去喧闹的市集,皇城之南,僻静庄严的深宅大院挂上雪白帘子,白事报丧,悲痛欲绝。

    夏朝大事,左右两丞双双殒命于战场,两家子嗣,左丞家少爷不过十四年华,右丞家两个姑娘,大的方才及笄,小的也才十岁,丢下一家老小,撒手人寰。一道圣旨下来,周桠和萧雨生便成了新的双丞。

    皇命不可违。

    周楠在自家后院桃树下松土,勤勤恳恳,不一会儿便大汗淋漓。

    十岁小儿呼哧呼哧地刨土,嘴里念念有词,自说自话。

    “我父亲是左丞大人,厉害得很!前些日子被派去边疆,还没回来呢。”

    “百姓都说,从来没遇到过再像父亲那样好的人了。”

    “我也觉得,父亲是很好很好的人。他从来没觉得我是负担,悉心教导我,还给我抓药,看最好的大夫。”

    泥土松软,翻滚出阵阵花香。

    这株桃树是他前些年在城外拾来的。当时,赏春踏青,姹紫嫣红,百花竞放,唯有它躺在一片殷红的花丛中,枯老丑陋,毫无生机。

    有人觉得碍眼,把它捡起丢在一边。周楠瞧见了,挪着小短腿,慢慢走过去,弯腰护在胸前,对哥哥说道:“我想带它回去。”

    周桠皱眉不语,周楠以为哥哥又要生气,忙抱得更紧,叫道:“我想要它!”

    虽然还只是个孩子,周桠却有着异于常人的沉着肃穆。良久,温声道:“喜欢就带回去吧。”

    为什么会如此执拗地要带回来呢?可能是觉得它和自己很像吧——在同类里,都是被称为废物的。

    因为他,母亲难产而死。自小体弱,缺少男儿的阳刚之气,总是一副温吞吞的样子。长大后,也是多灾多病,不曾断过一日药,不曾被父亲逼着做学问,最远不过去的便是城外,整日待在一方宅院,十日里总有七八天躺在床上。娇生惯养,说的便是他了。

    而比他大四岁的哥哥呢?

    五岁经文典籍倒背如流,七岁一首《塞北诗行》名冠四海,十二岁信手拈来的一篇《采神赋》享誉八荒,真为一代才子。“与神争青天,看沧海吾谁与共?好云将来,还伴梦去,任浮尘沾身我玉冠如一。”更是被赞为高节气高品性,皇上甚至为其亲赐字号——云梦郎君。

    周桠,这是一个少女怀春为之倾倒的名字,诸多青年才俊佩服羡慕的对象。四海八荒,周桠是和神一样响亮的名字。

    他是天之骄子,而我,是神造物时剩下的烂泥,随意敷衍罢了。

    幸好,这株桃树来年开花,美得比府院里任何一朵桃花都要惊艳。

    周楠气喘吁吁地擦擦汗水,细声细气地道:“你要好好长大啊!好好替我活着啊!”

    周楠仰头望着树冠,笑了笑,道:“父亲去世了,废物又少一个人爱了。”

    说罢,往后一仰,昏了过去。

    周楠醒来的时候,睁眼瞧见的是熟悉的澄蓝床帘,来不及脱下大红朝服匆匆赶来的周桠见他醒了,面色一喜,马上又黑了脸,怒道:“不是让你好生养着,别添乱吗?那些重活吩咐下人就好了,实在不放心,把软榻搬出去搁在一旁盯着也是可以的。你怎么……那么不听话呢?”

    头上青绳编发滑落到脸旁,衬得面色愈发苍白,眼底浮上浅浅的青色,疲惫虚弱极了。

    周楠很安静地听完哥哥的数落,笑道:“左丞大人,我知错了。”

    周桠无奈地摆头,坐在榻边,轻叹道:“真是败给你了。”

    周楠吐舌道:“云梦郎君还真是说笑,逢赌必赢,哪能那么容易败呢?”

    周桠拿起一旁蒲扇,徐徐挥动,乜斜道:“调皮。”

    “分明没说假,”周楠兴冲冲地道:“你儿时作诗作文,哪次不是有人挑战打赌?全都败给了哥哥,哥哥真的好生厉害!”

    周桠着实拿他没法,任由他兴高采烈地细数过往,嘴角含笑。这一刻,他可以是个十四岁的孩子,朝堂风云,猜忌诬陷,全都被关在院外,与他无关了。

    周桠加冠那日,左丞府门庭若市,好不热闹。

    轻风吹过,满树粉嫩桃花飞落,周楠倚着水榭长廊,合眸休憩。

    这里的水引的是御龙河的水,这里的廊特地为他建地,哥哥说:“既然这么喜欢,那好好对待才是。”所以,原先清冷的后院一下子变了样,应有尽有,就像书上所说的柒葭美景,一山一石,仿得极妙。

    一个身着鹅黄色长裙的小丫头寻到周楠,见他睡着,默默立了半天,不敢惊扰。日薄西山,方才终于悠悠转醒,轻声道:“小公子,今日的药可喝了?”

    周楠睡眼惺忪,愣了半响,回了神,笑道:“早吃了。”说罢,将一旁空碗递与她,一派天真。

    小丫头收了碗,啧道:“小公子,都说了千万别把药渣给吃了,你身子金贵,哪能胡来?”

    周楠一怔,方才倒药急了些,竟又忘记留下药渣了。他咧出更大的笑容,朗声道:“不碍事,双儿姐姐莫要担心。”

    明明昨日才开始服侍小公子,竟就记下了名字。双儿心里乐开了花,害羞道:“下次记得就是了。”

    周楠理理青绳小辫,笑道:“嗯,记住了。”

    同一般大的孩子一样的活泼开朗,精神十足,谁能猜到眼前的少年早已病入膏肓,随时都会死去。

    公子说,小公子是被鬼怪选中的人,天上的神仙自然不会让他长生的。

    被鬼怪选中吗?那,是幸?还是不幸呢?

    所以千人万人都要他的性命吗?

    夜幕降临,盛宴方才开始。

    前院奇山异石,一泱池水,映月照荷,四处挂上红彤彤的灯笼,极尽热闹非凡。

    周桠穿着绛红朝服,端坐在首位,下端分布两侧的各位亲王朝臣了。

    “左丞大人年轻有为,可喜可贺啊!”

    “同喜。”

    “少年才俊,加冠以后,莫不是咱们的云梦郎君更加敏捷?”

    “谬赞。”

    “前左丞英勇殉国,今其子忠君不二,周家简直了不得!”

    “多谢。”

    “不说别的,夏朝没了左丞大人还真是不行!”

    前三人尽是场面话,周桠大可随意应付,但此言一出,闹哄哄的庭院忽地安静下来,令人尴尬。

    闻言望去,绥安王一把折扇轻摇,噙着一抹淡笑目光灼灼地看着他。

    绥安王夏长空,也是始才加冠,乃是后起之秀,十四岁拜师右丞,声名鹊起,才华惊绝天下,堪比当年周桠御龙河畔信手作文。

    成名不论先后,两位都是天骄。神沼双子,美誉天下。

    两位天才,自然有人拿来对比,神沼城也分成两大派别,争论不休,各自为营,有理有据。

    而两位舆论中心的人物,却在今天第一次打了个照面。

    周桠剑眉微挑,道:“夏朝没了左丞确实不行,毕竟是老祖宗传下来的官宦制度,任谁也不敢轻易妄论。”

    曲解文意,巧妙地避开话题,既夸了夏朝皇帝一番,又表明忠心,不被蛇咬,反是将夏长空置于尴尬的境地,聪明极了!

    虚惊一场,哥哥本就优秀,怎么会应付不来这场面呢?

    周楠兀自摇头,又不得不重新审视这位始终笑意盎然的绥安王。

    神沼双子,一刚硬,一柔美,一端的是宝剑加身,一执的是白扇轻拂。周桠喜黑袍,干净利落,夏长空常着白裳,风流倜傥。两位都是大人物,百姓不得常见,只能一番想象描绘,所以,市井里流传最多的,除了那些史书经卷,竟是他俩的话本。

    同与绥安王坐在一处的紫衣女子面色不悦,皱眉道:“王爷,休要胡闹。”抬眸看向周桠,莞尔一笑,执酒而言:“左丞,长空调皮,莫要见怪。”

    夏长空折扇一收,哒地一声打在手心,抢过酒杯,一饮而下,才道:“夫子,这酒本就该是我的,不必替我。”笑容不减半分,更加夺目,声音没了方才那方端重沉稳,带了些随和的音调:“周兄,你这个朋友,不错!”

    周桠轻轻一笑,道:“殿下,甚合我心。”

    两人对饮,相视一笑,眸光相对之间,似乎达成一种默契。

    萧雨生不再说话,安静下来,继续努力将面前的菜肴果盘一点点吃干抹净,甚至将魔爪伸向长空那边,虎视眈眈。

    周楠看着仿若浮光掠影的才子佳人,一片欢声笑语,少年面容,肆意张扬。那是他们的世界,别人插不进去。

    鬼怪点才,不属人伦。

    坐了一会儿,周楠又溜回了后院,只有这里,才是属于他的。

    还是午后那个位置,正对桃树,一片芳华。

    周楠轻声呢喃道:“今年十六,四年之后,哥哥也定会为我举行加冠之礼,只是,不知我等得到不了。”

    “等得到的!”

    似乎带有一丝紧张,空灵魅惑,突兀地响起。

    周楠抬头,四处找寻一遍,连个人影也没有。等他回身坐回原处时,一脸惊愕,桃花树上不知何时多了个白衣女子。

    女子一身轻灵之气,眉眼弯弯,生得清丽。长发松松梳成两个髻,插着桃花簪子,大部分杂乱地散落

    ,不觉可怖,反衬得娇小可怜。

    一身长裙却破漏不堪,简直衣不蔽体,甚至染了许多灰尘,脏兮兮地。右脚脚踝上拴着根红线,一看便知是庙里求来的,双腿交叠,悠悠晃荡,轻松惬意。

    美丽至极,诡异至极。

    女子望向他,娥眉微挑,嗓音清越:“小公子,一定能活得长长久久长命百岁的!”

    ------题外话------

    晚了晚了,emmmm

    十涟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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