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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笔楼 > 繁花落豪门,一世倾情 > 031番外,故情已是追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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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北京,白墙青瓦的大院里,老槐树下有一张藤椅,禾嘉柔躺在上面,手里拿着一本已有些岁月痕迹的《资治通鉴》在读。

    父亲是文化人出身,家里藏书万千,因着生活年代的关系,多是些枯燥的古文类书籍。

    禾嘉柔儿时随母亲居于江南水乡,五岁那年父亲才把她和母亲一起接到北京,她在这大院里一住就是十二三年。

    因为就这一个女儿,禾泓硕对禾嘉柔的要求极其严格,幼时禾嘉柔很少有和同龄孩子玩耍的时间,多半都是在父亲的书房里读书,有时还是父亲伴读,偶尔窗外孩童的嬉闹声吸引了禾嘉柔,她稍稍分心,就会被父亲打手掌。

    禾嘉柔害怕父亲,但却被父亲教育的极好,大院里的孩子都知道和首长家里有一个水灵水灵的姑娘。

    禾嘉柔十五岁那年,终于被父亲允许可以有玩耍的时间。那时她以优异的成绩考入了清华大学附属中学,如果不出意外,禾嘉柔或许会按照父亲指的路,读清华大学,然后顺利进机关工作。

    但父亲的安排终究敌不过命运的意外,禾嘉柔15岁那年,在大院里遇到了比她大两岁的男孩儿冯承轩。

    冯承轩那时刚和父母搬到大院来,男孩儿高高瘦瘦的,一双眼睛清明透亮。

    那一天,冯承轩的父母带着他来他们家拜访,禾嘉柔这才知道原来冯家父母与父亲是多少年的战地交情。

    当天晚上,禾鸿硕叫妻子做了很多菜来款待冯家父母。父亲一句兄弟弟妹叫的亲热,她和母亲也在这种热闹温馨的气氛中,欢乐不少。

    男人之间是家国热血,女人之间则是家长里短。冯成轩的母亲跟禾嘉柔的母亲谈得来,亲切之下,便把两家的孩子都拉了进来,冯承轩和禾嘉柔这时才算真正认识。

    冯母一眼便相中了嘉柔,在禾母面前极力夸奖:“老嫂子,你看着嘉柔长得多好,温柔水灵真不愧是江南的水润出来的。”

    禾母笑笑,不说什么。女儿长得漂亮是事实,她也很宝贝呢!

    冯母见禾母并不反对,便继续说:“我和我家老冯也就承轩这一个儿子,干脆今儿个趁这个机会,我们再结个儿女亲家如何?”

    冯母主意真,看中了什么就是什么。那时她家老公还正和禾鸿硕喝酒,她便急着撞了撞丈夫的胳膊,示意他帮自己说话。

    冯父只得看向禾鸿硕,赔笑脸:“老首长您看呢,关键是咱家嘉柔乖巧,我也喜欢,要不先让两个孩子处着?”

    禾鸿硕哂笑,“孩子们还小,他们现在还在念书,分不得心,等稍微大点以后再说吧。”

    禾鸿硕都说这话了,冯父也不好再说什么了,又跟老首长哥俩好的喝开了,一旁冯母不高兴,老公指望不上,就只能指望儿子。

    她和禾母打听禾嘉柔就读哪所学校,禾母说:“清大附中。”

    冯母眼睛一亮:“巧了嫂子,承轩也在哪所学校,读高二呢现在。”

    有这样的机会,冯母告诉儿子:“以后在学校多照顾照顾你妹妹。”

    冯承轩脸微红,不知道是不是屋内暖气开的太足的缘故,母亲跟她说话的时候,他悄悄的看了眼禾嘉柔,见小女孩儿并不说话,只乖乖的吃着碟里的菜,眼里平静无波,好像这里的一切都跟她没关系一样。冯承轩的心一下子就紧张了起来。

    禾嘉柔吃完碟里的菜,站起来对禾母说:“妈妈,我吃饱了,我想去院里坐坐。”

    禾母不反对女儿:“去吧,外面冷,多穿一件衣服。”

    “知道了。”

    一旁冯母见状,急催促儿子,冯承轩本来就想跟过去看看,现在母亲这样,便给了他很好的借口,站起身追了出去。

    禾嘉柔就坐在门口的台阶上,房檐上白炽灯开着,从里面散出橙黄的光,落在她身上,总有一股寂寞的情怀。

    冯承轩走过去坐在她身边:“怎么坐这里?”他问。

    嘉柔像她母亲一样客气,笑笑不说话,只是不动声色的与他拉开些距离。过了好久,久到冯承轩觉得他们两个要是再不说话就要尴尬死的时候,禾嘉柔终于开了口,声音淡淡的,但听起来却像是讽刺,她说:“这是你们这里的规矩?”

    “什么?”冯承轩没听明白。

    “联姻啊。”她回头看着他,觉得很好玩儿,“我爸爸是首长你爸爸是政委,俩个大官儿强强联合,然后再官官相护,一路坦途?”

    冯承轩第一次觉得很好奇,也觉得这个女孩很特别,小小年纪却比同龄女孩子成熟很多。

    禾嘉柔似乎也看穿了冯承轩的心思,说:“你也别觉得奇怪,大院里几乎每天都要上演这么一出,李家公子张家姑娘,所谓的秦晋之好,不过是要巩固政权罢了。”

    冯承轩不得不承认她说的都是事实,第一感觉是,这女孩子不傻呀!接着又听到禾嘉柔说:“冯承轩,虽然我现在还小,不懂爱情是什么,但是我不希望,将来我的爱情建立在一场利用与被利用之上,你母亲究竟为什么喜欢我,她自己清楚,而你,如果你也是那样的想法,那最好离我远一点。我不喜欢以权压人,但权力有的时候也会是最好的办法。”

    禾嘉柔回屋后,冯承轩一个人孤零零的在院里站着,少年双手插兜儿,清亮的眼眸盯着某一处,嘴角露出一抹笑:“有意思!”

    那天之后,冯承轩不再出现在禾嘉柔的世界里,严格的说是冯承轩将禾嘉柔的警告牢记在心,走路看道儿,时间看表,错开与和小姐遇见的时间。

    原本以为他们之间会这样一直下去,但发生了一件事,让俩人之间的关系破冰,或许应该说是老天要让他们在一起,发生一段感情。

    冯家与和家同在一个大院里,挨得挺近,那天放学回家,路过和家门前,冯承轩看到禾鸿硕坐在老槐树下的藤椅上一手拿着竹藤,一手拿着禾嘉柔的试卷,与站在面前的禾嘉柔一一比对,错一道题,往手心抽一次。

    冯承轩走过去的时候,听见禾鸿硕斥责女儿:“你一个女孩子家怎么能这样粗心,明明都是简单的题目,你把他们做错,对得起谁?”

    一起一落,一条红印落在禾嘉柔的掌心,禾嘉柔一边掉眼泪,一边道歉:“爸,对不起,我以后会小心的。”

    冯承轩和禾嘉柔同在一所学校,前一段时间,学校举行模拟考,他记得禾嘉柔的成绩不错的,排名全校前三,还拿了奖学金,如此好的成绩还要挨打,禾鸿硕的要求也未免太严了吧!

    “和伯伯能把试卷给我看一下吗?”禾鸿硕教育女儿的时候,突然有一道声音插了进来。

    禾鸿硕一下子便的和颜悦色:“是承轩啊,怎么来到和伯伯这里来了?”

    冯承轩有意帮禾嘉柔忙,便说:“和伯伯我是来给嘉柔道喜来了,她模拟考试考进全校前三,整个大院里就属她成绩最高了。”

    禾嘉柔看到冯承轩赶紧擦眼泪,因为第一次见面的印象不好,直到现在冯承轩在她心里还被扣上心机男的帽子,每一次看见他,禾嘉柔都会提醒自己,要与他保持距离。

    禾鸿硕老谋深算,经历多,一眼就把这小子的心思看穿了,却不揭穿,把女儿的试卷递给他,笑说:“你看看不该错的地儿都错了,嘉柔到底不及你,年年成绩全校第一,用不了多久,你母亲就该在院里给你摆席,庆祝一番了。”

    冯母好大喜功,全院里的人都知道,不过人家也有那骄傲的资本,养了个这么好的儿子谁不骄傲呢?

    说到底,禾鸿硕是羡慕的。

    冯承轩不在乎这些,接过禾嘉柔卷子的时候,还遭到禾嘉柔的眼神警告,冯承轩笑笑,低头去看试卷。最后却说了句:“确实听粗心的。”

    言下之意是:该打。

    禾嘉柔站边听着,气的磨牙。

    可偏冯承轩不看她,态度老成的和禾鸿硕说说笑笑,把禾鸿硕哄着和他下了一盘棋又故意输他,给禾鸿硕带高帽。

    没一会儿禾鸿硕就把女儿的成绩忘到九霄云外,最后趁禾鸿硕高兴便说:“伯伯如果信得过我,就让我给嘉柔补课吧,我保证她下次考试成绩一定是全校第一。”

    禾鸿硕不说话,看看女儿,禾嘉柔当然是排斥的,“爸爸。”摇头示意他不要把自己交给冯承轩。

    但禾鸿硕却像是有意一般,答应冯承轩:“好吧,伯伯给你一个月的时间,一个月后你要把我家的笨丫头教成全校第一。”

    “好啊,和伯伯。”

    禾鸿硕找理由离开,院里没有别人,禾嘉柔瞪着眼睛没好声的问他:“你到底想要干什么,不是已经告诉你离我远一点吗?”

    冯承轩坐在藤椅上嬉皮笑脸:“小姐,你说的是如果我追你的话存了不好的心思,叫我离你远一点。但是我现在并没有追你的意思啊,”他把手放在脖子底下枕着:“来,过来看看你做的题,我发现你还真欠打,5能写成8,你那另一半是怎么来的?”

    “你管我!”禾嘉柔从他手里一把夺过卷子,“啊!”

    禾嘉柔皱了眉,光顾着和他争了,忘了手心刚被父亲打过,稍微有动作,便火辣辣的疼。

    “怎么了?”冯承轩急着站起来,掰开她的手看,女儿家的皮肤细嫩,原来白白的,可现在却通红一片,滕印在手掌中央,顺着中指一路下来,刺目而清晰,冯承轩火了,“你个笨蛋跟你开个玩笑,你跟我争什么呀,我还能不给你怎么着!”

    “你离我远点,冯承轩你知不知道我讨厌你啊!”成绩不好被爸爸拿藤条教训也就算了,现在连冯承轩也来笑话自己,这脸往哪儿放啊,眼泪咕噜咕噜就流下来了。

    见小丫头哭,冯承轩急了,“你别哭啊,我嘴欠行了吧,你不笨,你聪明,我笨行了吧!”

    “滚,谁让你假好心了!”禾嘉柔一边擦眼泪,一边推开他,“把我的手放开!”

    “先别急,”冯承轩没听她的,拉她到藤椅上坐下,从书包里拿出跌打损伤药来,“我给你擦药,你忍着点啊!”

    禾嘉柔好奇,好好的书包里怎么会有跌打损伤的药。冯承轩搬了一个小凳在她面前坐下,药盖揭开,白色的药膏露了出来,冯承轩的书包里东西还真齐了,药膏棉签纱布都有。

    “你在学校都干嘛了?”禾嘉柔不解的问。这就是好学生的样子吗,去读书还拿着药?

    冯承轩把棉签上沾了点白色药膏,涂在禾嘉柔手心,当药膏刚接触皮肤的时候,还是会有些突然闯入的疼,禾嘉柔啧了声,结果冯承轩的声音徐徐传来:“这药膏里面加了薄荷,有清凉作用,等一下就不疼了。”

    看他这么专业,禾嘉柔坏心思的问:“冯承轩,装的这么好,其实你是坏学生吧?”

    “啊。”冯承轩抬头,不以为意的开口:“男孩子嘛,不打架怎么叫青春啊!偶尔打打架啊,成立个帮派什么的。”

    “你还成立帮派?”新鲜。

    “嗯。”冯承轩不否认,但他却在禾嘉柔笑得得意的时候泼她一盆冷水:“我成立帮派之前首先把学习成绩搞上去,这样就算做了错事,老师和家长都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哪像你啊,傻瓜一个!做错了就只会哭鼻子,烦死人了!”

    “你!”禾嘉柔被他堵的说不出话来,黑脸,“不劳你好心了,把放开我的手!”

    “别动!”冯承轩抓着,“还有一下就好了。到时候你求小爷抓着你的手小爷都不干。”

    “哈!脏话出来了吧?小爷?我就知道你是只狐狸,只会在大人面前装可怜懂事。”

    冯承轩抬头看了她一眼,没理她。

    禾嘉柔撑着下巴,把脸撇过一边,但不一会儿掌心里凉凉的,好像被人对着吹风。

    她转过脸来,看见就是冯承轩,低着头,往她掌心里吹风,她把头靠过去,眨着眼睛探寻:“你干嘛,吹阴风呢?我不就说你两句,你至于吗?”

    那一刻,冯承轩有了无比的挫败感,头一回见到禾嘉柔竟是如此的能说会道,丢了棉签:“啊,我不管了,禾嘉柔你明明告诉我你不好惹,我干嘛还要触这个霉头惹你啊,”他把双手合十:“姑奶奶,我错了,您高抬贵手,饶了小的好吗?”

    禾嘉柔被逗得哈哈大笑,“活该!”

    冯承轩答应了禾鸿硕一个月之内会把禾嘉柔的成绩提到全校第一,虽然不愿意,但在父亲的威严之下,禾嘉柔还是乖乖的让冯承轩替她补课。

    很奇怪的是大院里都知道冯承轩给她补课,但冯家父母却没有再出面,院里的叔叔阿姨也只是说:嘉柔啊,你可找找一个比家庭教师都教的好的老师呢,承轩帮你,你的成绩一定没问题。

    冯承轩没有食言,在他的帮助下禾嘉柔的成绩真的从年纪第三上升至年纪第一,而这一年也是冯承轩参加高考的一年。

    不出意外,冯承轩真的以北京市理科第一名的成绩考入了清华大学金融系专业。也不出意外,从知道冯承轩被清华录取后,冯母在大院里放鞭炮,摆酒席大肆庆祝。惹来院里的一众羡慕不已,纷纷恭喜冯承轩考入清华,奉承冯母劳苦功高,养了个好儿子。

    冯母高调放鞭炮的时候,禾嘉柔正被父亲锁在书房里写作业,书桌就在窗子后面,鞭炮声扰的禾嘉柔写不成作业,一气之下她只能关了窗子拉了窗帘,因为冯承轩考上清华,她也跟着遭殃,父亲时不时就在她面前夸奖冯承轩,说他这样好,那样好。叫她向冯承轩学习。

    本来由她自由支配的时间就不多,现在纯粹没有了。都怪冯承轩。

    “冯承轩,冯承轩我恨死你了!”她把手中的笔一丢,谁愿意写作业谁写去,她不想写了。

    这个时候,她听见有人敲窗户,“谁啊?”

    奇怪了,这个时候院里的人都去给冯承轩贺喜去了,谁还会这么闲啊。更何况还敲玻璃,谁这么没素质?

    她把窗帘拉开,便看到冯承轩一张欠揍的脸,少年笑着,看起来心情很好。

    她也笑,但笑的有多假只有她一个人知道。

    冯承轩指了指窗户,与她对口型,意思是:把窗户打开。

    开你个大头!

    因为你,我被爸爸关在书房里不能出去,你还敢跑到我面前嘚瑟,冯承轩这次你死定了。

    “你说什么?”她也与他对口型。

    冯承轩以为她没听见,便把脸靠近了窗户,继续说:“把窗户开开,我……”有东西要给你!

    “啊!”

    冯承轩没有把话说明白的时候,禾嘉柔竟然们的推开窗子,冯承轩没想到会这样,他捂着鼻子,被弹到老远。

    接着是禾嘉柔的吼声:“冯承轩我让你嘚瑟,都是因为你,我才被我爸锁在家里学习,没了自由,我要报复你!”

    冯承轩鼻子流血了,鼻头红红的,滑稽的模样惹得禾嘉柔哈哈大笑:“活该!你妈放鞭炮你不在你妈身边乖乖的,跑我这里吃玻璃。欠!”

    冯承轩恼了:“对,我他妈的就是欠,听和伯伯说你在家里写作业,担心你还没有吃饭,怕你饿着,特地叫厨房的阿姨做了你们江南的特色甜点桃心酥给你送来,没想到就这待遇,禾嘉柔你行,我走了!”

    听了冯承轩的解释,禾嘉柔感觉有些后悔了,她看着冯承轩将桃心酥放在一旁的石头桌上,头也不回的就要离开的时候,叫住他:“哎,我要吃桃心酥。”

    不知道冯承轩说话有几分真假,但桃心酥她是喜欢吃的,最终,禾嘉柔没有抵住美食的诱惑。

    少年回头:“那你就吃啊!”

    吃你个大头!

    “我出不去啊!”钥匙爸爸拿着,爸爸去吃酒席了,她被锁在书房里出不去。看她愁眉苦脸,冯承轩得意,双手环胸,站在石头桌子旁边,好整以暇的看着禾嘉柔,“想吃啊,想办法出来啊!”

    冯承轩改变想法不走了,坐在石头凳子上,打开点心盒子,挑了一块桃心酥出来,故意放在嘴边:“啊,好香啊,红豆馅儿的,咬一口应该很好吃的。”

    “哎!”禾嘉柔在屋里喊,冯承轩往她的方向看了一眼,翘起嘴角,把桃心酥放到眼前晃了晃,“某人很想吃,但吃不到哦,好可惜!”

    死冯承轩!

    屋漏偏逢连夜雨,她肚子这会儿也咕噜咕噜的叫起来,告诉她,她饿了。不远处是欠揍的冯承轩,跟前是自己咕噜噜叫的肚子,禾嘉柔认输:“冯承轩,我错了,你想办法让我出来吧!”

    冯承轩倒也乖,把桃心酥放回盒子里,走到窗前,“我扶着你,你从窗户里跳出来。”

    跳窗户?

    禾嘉柔往外看了一眼,窗户离地面不高,禾嘉柔倒是不怕,但关键是,她今天穿的是裙子,怎么跳啊?

    “怎么不想啊,不想算了,我走了!”冯承轩转身要走。

    “等等!”她伸出手阻止冯承轩。

    “干嘛?”冯承轩转过头。

    “你就不能把桃心酥拿过来啊!”她跳窗吃完桃心酥又得跳回来,穿裙子来来去去很麻烦的,再者要是被爸爸发现了,指不定又要批评她一顿。

    “你一整天呆在书房里不闷啊,跟坐监似得!”冯承轩一脸嫌弃,你以为他想不出这招儿啊,他就想让她出来活动活动。

    她还气着呢!反问冯承轩:“因为谁啊,谁考了清华这么夸张,弄的满院都知道,要不是因为你,我至于被锁在书房里学习失去自由吗?感情,你怎么不检讨一下你自己啊!”

    “好好好,我知错了!”冯承轩举双手投向,这些年他不是没有领教过禾嘉柔的厉害嘴巴,朝窗户里的她伸出邀请的掌心:“小姐,出来吧,我扶着您。”

    没办法,禾嘉柔只能踩着板凳,借着冯承轩的力跳窗户,眼看着就要出来了,可谁想到,窗户上有一颗松动的钉子,裙尾缠到钉子上,绊住了她,冯承轩拉不出来,两个人就这样倒了。

    禾嘉柔扑倒在冯承轩的怀里,嘴巴好巧不巧的撞上了冯承轩的嘴。在那个年代里,亲吻是何等重大的事情,这样的脸红心跳发生在两个少年身上,似乎爱情的门也随着这个吻被打开了。

    那天下午,禾嘉柔没有吃到心爱的桃心酥,反而献出了自己最珍贵的初吻。完了,亏大了。

    四目相对,禾嘉柔眼睛瞪得大大的。冯承轩被压在身下,问她:“要起来吗?”

    起来,当然要起来,不过起来之后她才后知后觉发现自己的初吻没了。冯承轩摔得最惨,身下是硬邦邦的土地,他一身浅咖带些牛奶白的西装光荣牺牲了。

    少年少女坐在窗户下面的墙角,也不管脏不脏了,冯承轩把那盒桃心酥给她。少女吃着桃心酥,瞥过脸不敢看少年。

    只是所有这些应该很快完成的动作,在那时都像是被定格一样,变得很慢很慢。

    许久冯承轩才开口问:“是初吻?”

    禾嘉柔不答话,可脸却红的不像话。吃的心不在焉的下场就是被桃心酥噎着了,禾嘉柔剧烈咳嗽,一旁冯承轩本想帮她拍背,手都已经举起来了,可是到半空却又退了回来。

    内心备受煎熬。

    好在最后禾嘉柔不咳嗽了,她问他:“你有没有吻过别人?”

    小的时候,大家都是一个样子,看不出什么特别来,但是时间会走,人会长大,她和冯承轩都不再是曾经单纯模样。

    少年的嗓音沙哑中带着粗糙质感,那是成长的标记,他说:“没有,我只吻过你一人。”

    言下之意,这也是他的初吻。

    “为什么?”她不解,以冯承轩的模样,学校里不会没有女生喜欢他,就不算学校,院里还不知道有多少人家的姑娘等着和他缔结姻缘。

    少骗人了!

    迎上她质疑的眼神,意想不到,少年把手放在她的头顶,宠溺的:“因为有人告诉我,她不想自己的爱情建立在利用与被利用的基础上。我一直记着这句话。”

    电视里的爱情是一种模样,生活中的爱情又是一种模样,当我们为了电视剧里的爱情哭的稀里哗啦的时候,生活中的爱情真的没有那么沉痛,他会像季节交替一样,春去秋来,就这样来了,理所当然,不被排斥的。像是送入怀中的礼物,柔柔的,叫人满心欢喜。

    禾嘉柔笑了,不知道怎样接他的话。只知道那年夏天,槐花树下,飘着槐花香,一串槐花瓜熟蒂落,旋入她的掌心,带来了恋爱的香气。

    9月清华开学,冯承轩入学报到,大学并没有想象中变得轻松,冯承轩好像更忙了,为了不耽搁学业,他选择住校,不过他每星期还是会回大院一次。

    每次回来都被冯家父母看的紧,尤其是冯母,做了一桌好吃的等候儿子回来,吃过饭后就拉着冯承轩说许久的话,很晚了才放他自由。

    冯承轩每次来找她都会给她带礼物,不管什么,都很精致,看的出送礼的人很用心。

    转眼,她也到了高考的时候了,考试前期,冯承轩从学校请假回来,帮她补课押题,炎炎夏日,房间里闷热,考前压力大,好几次她都没有了心情,但冯承轩不知哪里来的耐心,一边给她扇蒲扇,一边开导她:“禾嘉柔,熬过这几天你就解放了,等你考上清华,我就把我们的关系公开。”

    爱情给了人力量,不可否认,禾嘉柔从一开始的排斥到后来终于敞开心扉爱上了冯承轩。后来,禾嘉柔不负众望,考入了清华大学中文系。

    正当两人商量着要公开关系的时候,家里出了大事,冯父和和父在政见上闹不和,冯父为了自己的利益,不顾多年战友情。把自己工作上的疏漏栽赃给禾鸿硕,两家人就这样闹僵了。

    冯承轩和禾嘉柔的感情盛开在这样的环境下,结局可想而知。第一个不愿意的就是冯母,她始终都还记得当年的情形,斥责儿子:“不行,当年妈好说歹说,他们禾家都不给面子,现在禾家失势了,我们还巴望他们干什么呀!离她远一点妈在给你找个好人家的姑娘,以咱家现在的势头,哪家的姑娘不往上贴,不差他们和家的。”

    冯母吵的声音很大,院里都能听得见,更别说就在他们近处的禾家了。禾鸿硕气的拍桌子,让女儿跪在面前发誓,“嘉柔,如果你还认我和你妈就跟冯家的儿子分手,要不然你就是丢尽了禾家的脸。”

    “爸!”禾嘉柔痛苦无助,偏巧母亲这时候也劝:“嘉柔听你爸爸的话吧,冯家这次把咱们家害的不轻,你不能再和承轩好下去了。”

    发生这么大的事情,没有任何人的帮助,没有安慰,一个18岁的少女,面对颓废无助的父母,能怎么办?

    她只能选择退却、放弃。

    但这事还不算完,禾嘉柔哭了一夜,第二天冯母竟找上门来,将她好生奚落了一番,然后才告诉她:“承轩做的一切都是骗你的,他从来都没有爱过你,都是按照我的意思,引你上钩,报复你当年拒绝他的耻辱。”

    “我不相信,你说的一个字我都不相信!”禾嘉柔推开冯母,要去找冯承轩问清楚,她不相信冯承轩对她的好都是骗人的。结果背后传来冯母的声音:“别找了,他是不会见你的,下个月,承轩就要和张将军的千金订婚了,你死了这条心吧!”

    门就在眼前,冯母没有拦她,但禾鸿硕却突然出现在她面前扬起手狠狠地扇了她一巴掌,父亲威胁她,“不孝女,你要是敢出这个门,我就和你断绝关系!”

    那天,禾嘉柔哭的很惨,只记得一个个人影在她面前模糊,后来,她被父母带去了国外,就读英国剑桥大学并在学校里认识了后来的丈夫英籍华人络震庭。

    络震庭出生高贵,珞家在伦敦是有名的富商家族。也许是存了几分报复的心思,禾鸿硕安排女儿和络震庭见面,并在很短的时间订婚、结婚,一切水到渠成。

    几年后,禾嘉柔跟络震庭回国,在国内遇见了冯承轩,这时他才告诉她当年事情的真相,根本没有什么李将军的女儿,他母亲说的那一切都是骗她的,为了报复她也为了羞辱她。

    可是物是人非,为时已晚,解开了误会又怎样?她和他都已经回不到从前。

    彼时她是珞太太,他亦有婚约在身,挣扎来挣扎去,他还是没有逃过政治联姻。他们的故事告一段路,如樱花般,淡淡的悄无声息。

    每一次坐在藤椅上,禾嘉柔都会想起往事,想起那段逝去的青涩爱恋。所以眼睛湿了。

    络震庭出来的时候看到妻子红红的眼睛,心照不宣自然而然把话题引到书上,“又看书忘了保护眼睛?”

    禾嘉柔抱歉的笑笑,丈夫伸手拉她起来,却没想到把她抱进了怀里。禾嘉柔红了脸:“我都多大了?”

    “多大,老公都把你当孩子宠。”

    禾嘉柔再次红了眼,或许她和络震庭不是因为爱情而结合,但婚后这个男人,把世间女子想要羡慕的都给了她。她能回报给他的就是搂紧了他。这很少,很简单的动作。

    禾父和禾母出来,禾父这人一向大男子主义,看到女儿年近四十了还被女婿当孩子一样抱在怀里,一瞬温怒,训女儿:“你多大了,还让老公抱着,没腿儿?像什么!”

    禾嘉柔吐舌头,让络震庭放她下来,但是络震庭不愿意:“爸,您女婿还没老到连老婆都抱不动的地步。”

    也只有络震庭敢在禾鸿硕面前讲来回嘴,不管禾鸿硕如何表情,他只抱着禾嘉柔进了屋。

    “不像话!”禾鸿硕气的吹胡子瞪眼。

    禾母在一旁安慰:“别气了,孩子们相亲相爱是好事。”

    刚刚还和颜悦色安慰丈夫的禾母,却扭头看着屋内,愧疚难掩,这些年都是他们害了女儿,若是当年让她跟冯成轩在一起或许会有不同的结局。

    她看着一向骄傲的女儿,为了他们委曲求全,心情郁结之下,诱发了乳腺癌,才知道这一切都是他们的罪过。

    悔不当初,悔不当初!

    几天后,禾母怀着愧疚,拉女儿到厨房帮忙的时候,终于对女儿开了口:“承轩这几天在北京,据说是他老丈人病了,他回来探望。”

    禾嘉柔点头不说话。

    “哎!”禾母叹了一口气,不由的为冯承轩说话:“其实承轩这些年过的也不容易,他母亲虽然为他攀了一门高亲,但他并不爱他现在的老婆,前些年,他老丈人政局失利,他们冯家也跟着遭殃,大不如前了。”

    禾嘉柔当时在和面,他们中午准备吃饺子,不咸不淡的来了句:“这不正是你和爸盼的吗,山水轮流转,总有他们倒霉的一天。”

    “可是承轩那孩子没有错,他完完全全是被父母利用了。”禾母费心的解说着。但是她却不知道禾嘉柔现在心里完全在冷笑。当时,她不也被父母逼着像络震庭示好,求他娶她,然后再报复回来吗?

    禾母说:“孩子,去见承轩一面吧,他很想见你。”

    禾嘉柔停下手中的动作,看着母亲,眼里是恨是怜悯分不清楚,“妈,您当女儿是什么?如果承轩真的可怜,当初您就应该支持我跟他在一起,而不是怕父亲发怒,断送了我一生的幸福,我爱承轩的时候,你们没有一个人考虑过我,替我说话,反而叫我跟着你们被迫离开国家,离开他。

    我结婚了,有我的女儿,您现在又想让我可怜承轩,给他一次解释的机会,难道我就这么不值钱吗?让你们呼来喝去!”

    禾母因愧疚红了眼,急忙跟女儿道歉,“对不起,对不起,妈妈不是这个意思,妈妈只是看你这些年过的太辛苦了,想要帮你。”

    禾嘉柔把眼泪堵到眼眶里,倔强的不让它流下来,她的委屈何止这些年,从一开始就是委屈。

    络震庭一个人站在槐树底下抽烟,淡淡烟圈道不尽他的失败与寂寞,也无法镇定他的心疼。

    他听到了妻子和丈母娘在厨房的对话,他的妻提到了婚姻,提到了女儿却唯独没有提到他。

    这说明什么?

    只能说明他在妻子心中根本没有分量,这么多年,她还是没有爱上他,她会在提到冯承轩的时候心疼哭泣,但在他面前却假笑,从没有真正打开心扉,让他看到她真正的模样。

    说了不见,但谁能想到这世上还有一个词叫偶遇呢?

    二十年后,冯承轩和禾嘉柔再次偶遇,人世沧桑,他和她都不复当年模样。街角有一件咖啡厅,他们进去喝咖啡。

    环境清雅,临窗。

    开场白很惨淡:“好久不见。”

    “是啊,好久不见。”

    侍者送来咖啡,禾嘉柔觉得这些年,她的生活便象这杯咖啡一样,淡淡的,棕黄颜色,苦与甜交织早就分不清楚。

    冯承轩低着头不说话,还是她开的口,很礼貌的人情交流:“听我妈说你老丈人生病住院了,你这次回来看他。”

    “恩。”冯承轩点头,之后无话,两人之间陷入沉默。

    “她好吗?”禾嘉柔问。

    冯承轩迎上她清澈温柔的眸,想起当年第一眼见她时,便是被她的眼睛吸引了。

    那个她指的是谁,冯承轩再清楚不过,他从口袋里取出烟盒,询问她的意见:“能允许我抽支烟吗?”

    她心里隐隐排斥但口头上还是笑着答应,一支烟点燃,冯承轩抽了一口似是缓冲了情绪,说:“她很好,结婚头一年她出了车祸,从此不能生育,”似是自嘲一般:“我跟她之间本来就没有感情,出事之后,我想向她提出离婚,但我母亲出面阻止,母亲顾忌她仍在高位的父亲,叫我无论如何也得忍着。为了冯家的后代找代孕也可以,反正不能生育是她的短板,她也不能说我什么。”

    禾嘉柔听着皱起眉头,想起当年,这的确是冯母的作风,“那后来呢?”她问。

    冯承轩意味不明的看了她一眼,继续抽烟,沉闷的声音从喉咙里扑了出来:“你们想让我怎样呢,再不济,我也不会找代孕来侮辱自己。我没有跟她离婚,这些年就这么拖着,她也劝过我,让我同意领养个孩子,但是我不愿意,我想这一辈子就这么着了吧。

    没能和自己心爱的人在一起,错过了就是一生。”冯承轩把目光投向她,指望着她能说些什么,但是禾嘉柔一句话也没有。只说了句:“时间不早了,我们回家吧。”

    街边,停着一辆银白色的车,络震庭降下车窗,看着咖啡厅里的两个人,他注意到当冯承轩要抽烟的时候,妻子竟然没有拒绝,在家里那样排斥他抽烟的人,如今面对另一个人却是如此的纵容,真是投入的感情不一样啊!

    他哭笑了笑,发动车子离开。

    回到大院里,禾母似乎在等着什么,看到他进门张了张嘴,却不说话,他上前喊了一声:“妈”便往房间走去,路过禾母身边时,禾母嗫嗫嚅嚅说了句:“谢谢!”

    他罢罢手,什么也不说,脚步僵硬的回到房间,关上了门。她要他成全弥补缺憾,却不知,将自己的妻子与旧情人制造一场偶遇,他的心有多痛。晚上,禾嘉柔回到家,一打开房间,便有浓浓的烟味儿扑面而来,险些没让她呛着。

    她走进去打开窗,刚想问怎么好端端的就抽烟了呢,转头才发现,络震庭嘴里正吸着一根烟。

    禾嘉柔把烟从丈夫嘴里拔出来,拧灭,没好气的问:“你怎么了,烟抽的这么凶!”

    络震庭转过身看着妻子,眉眼间尽是笑:“嘉儿回来了,傻丫头,我给了你机会,你为什么不一走了之呢?”

    “你什么意思?”禾嘉柔蹙了眉,想起刚进门时,母亲脸上的表情突然间明白了:“是你安排的?”“是啊!”络震庭双手叉腰,咧开嘴笑出声:“怎么办?你母亲求我让我放你和冯承轩见一面,我念她一把年纪,不忍心拒绝,所以才叫你上街。后来看到你和冯承轩进了一家咖啡厅,你们谈的挺好……”

    “络震庭!”

    络震庭的话还没说完,禾嘉柔扬手就是一巴掌狠狠地打在他的左脸上,她红着眼,浑身发颤:“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怎么可以!”

    似是忘记痛一般,络震庭依旧看着他,脸上挂着标准的笑:“如果不是当年,你们两家的父母闹出意见,不出意外,你的丈夫就是冯承轩,你有多爱那个人,从你的情绪里面就可以看得出。”

    禾嘉柔听着他的话,眼泪不由的掉了下来。

    “嘉儿。”络震庭伸过去手,将她脸上的泪,用指腹抹去,“别再自欺欺人了,你爱他胜过我。虽然我不想承认,你对我是感激,对他才是爱。”

    后来,禾嘉柔眼睁睁的看着络震庭经过她身边,然后开门离去。听到门响的那一刻,禾嘉柔像是被抽去了所有力量一般,蹲在地上放声大哭。

    当夜深人静的时候,哭声变小,她却依旧蹲在地板上,任腿脚麻木,哭花的脸,红着眼看着窗外银白的月亮——震庭,如果现在说爱你,会不会太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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