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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宁顿了顿, 轻叹着慢慢开口：“天青, 你可知这满仙界的仙气从何而来？”
沈天青扬眉：“应是仙界存在伊始便已有之吧！”否则如何能称之为仙界？
“大概吧！”楚宁语含痛惜，“近来我发现, 那些战场上陨落的大罗金仙们，其仙体和仙元化为虚无后，皆转换为仙气逸散四周了。”
沈天青闻言一默, 继而眼露了然，心里已经知道她这几日沉闷的缘故了, 对于她所说之事，他倒是不怎么奇怪，甚至轻易就理解了。
这就像在地球上学过的生物学中的食物链，狼吃羊，羊吃草，狼死后尸体分解为有机物, 又被草吸收，这是生态系统中生物之间的一种能量转换，而在实际中，这种能量转换其实更为错综复杂, 各种生物之间都存在直接或间接的关系。
仙界……同样有这样类似的关系。
楚宁又是一叹：“天青, 我现在都不敢再吸纳仙气了, 总觉得有种罪恶感。”
沈天青眼神淡漠, 语气却很温和, 他耐心开导道：“宁宁，在我们尚未辟谷时，你可曾食五谷和肉类？”
“自然是吃过的。”
“修真界的妖兽和仙界的仙兽，被烹制成美食时，你享用它们可会觉得有杀生之感？”
“并无。”楚宁摇摇头，大抵有些明白他想说什么了，“如此想来，其实生而在世，本就是一种残忍，既对其他生灵，也对自己。”
“宁宁，我等并非佛修，不必如此。”沈天青轻笑出声，接着又是一叹，“你可还记得中学生物课上学过的食物链、食物网？”
楚宁记忆流转，很快想起了这两个名字代表的概念：“记得，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虾米吃浮游生物。”
沈天青胳膊肘一撑坐起来，眸光温暖地看着她：“你方才所说之事，与此有何不同呢？”说着他转头看向遥远的天际，“焉知……这不是另一种轮回？”
楚宁面色怔然，亦坐了起来，如他一般看向天际：“另一种轮回吗？”
她听懂他的意思了，他是想说，她既然不会因为吃了五谷和肉类就觉得杀生了，那为何会因为大罗金仙陨落了就不敢继续修炼呢？
纵然仙界的仙气是陨落的大罗金仙所化又如何？他们这些活着的仙人以仙气修炼，怎知他日不会有化为仙气的那一日？待到那时后辈的仙人们，同样会以他们所化的仙气修炼，如此循环往复、生生不息，便是轮回。
四面八方的仙气骤然被吸引至此，楚宁就保持着双腿伸直的坐姿合上了双眼，竟如此顿悟了。
察觉到仙气异动的云虚仙尊一闪身到此，就见到这一幕，不免微微一怔。
明宸心系师傅，同样赶了过来，见云虚仙尊远远站着不靠近，再看楚宁是在顿悟，才心中稍安，缓步走到了云虚仙尊身后半步之地。
小小少年看着沈天青和楚宁相距半臂共坐一处，不免眯了眯眸子，他微微仰头问云虚仙尊：“尊主，那青宁公子会成为师公吗？”
云虚仙尊轻嗤：“师公？怎么可能？”
明宸闻言稍安，在他想来，若是尊主反对的话，那无论是谁，都不可能成为他的师公。
楚宁这次感悟的时间很短，不过两个时辰就醒了，她唇边含笑地睁开眼，望向旁边的沈天青，两人又是相视一笑，显得极为默契。
“想开了？”他问。
她点头：“嗯，想开了！”
楚宁忽又问道：“对了，怎么都不见紫溟？”
先前她醒来时见到紫溟，还有些意外呢，要知道那丫头跑出去一浪就浪了几百年，她都快忘了自己还有个仙宠了。
“因她速度快，尊主前几日派她给鸿阳仙君送东西了，算起来也该回来了。”沈天青无奈摇头，“你这个主人也是，都几日不见了才想起来仙宠不见了啊！”
楚宁干笑不语。
好吧，她这个主人也不太合格，就莫要“大哥笑二哥”、嫌仙宠不归家了吧！
当天下午，果如沈天青所言，紫溟顺利完成任务回来了，身边还跟着那个金仙傀儡。
“主人主人，你心情好了吗？”看到楚宁，紫溟双眼发亮就扑了过来，抱着她蹭了蹭，一副撒娇姿态。
“嗯，好了。”楚宁当宠女儿般撸了把紫溟华紫色的长发，眸光不自觉柔和了许多。
看来连她的仙宠都知道她近来甚为不妥，还懂事地没有多问。
其实是云虚仙尊和沈天青不愿紫溟扰她思绪，故意借口将紫溟支走的。
“主人，你都不知道，我这些年去了好多好多地方呢，虽然遇到过一些危险，但有的地方还是很有意思的。”紫溟挽着楚宁的胳膊，兴致勃勃地说起她的见闻，眉飞色舞之态显然是堆了一肚子话想跟她说。
“好好，哪些有意思的，你且说与我听听。”楚宁纵容万分地任由她挽着，一起走向了战场驻地的大帐。
“对了，主人，我见到君泽和小白了！”紫溟忽然想起一事，兴高采烈道。
“真的？他们飞升了？”楚宁驻足，同样面露喜色。
“嗯，君泽和他的道侣一起飞升的，据说是压制了修为等了等那个丫头，所以才这么迟的。我一百多年前在凌云天遇到他们夫妻的，还是玄仙修为呢！”
“那小棠呢？”
“小白啊，我十年前在原泽天遇到的。”紫溟说到这里捂嘴偷笑，眼中露出几分幸灾乐祸，“主人你肯定想不到，她飞升后竟然红鸾星动了，被一个长得极好的男妖仙缠上了，可惜我修为不足，无力为她解围。”
紫溟是楚宁仙宠，算起来与她同辈，对于楚君泽、白棠他们这些楚宁的徒弟而言，自然也算长辈了。而她和楚君泽一样，素来以“小白”之名称呼白棠。
“妖仙？连傀儡也打不过？”楚宁看向一直跟在他们身后，准确说，是跟着紫溟的金仙傀儡。
在她这个主人没有更改命令前，这个金仙傀儡始终遵守着保护紫溟的指令。
“嗯，那男妖仙不止长得极好，连实力也很强悍，我看不出他的本体，甚至远远地一靠近，都有种被压制的恐惧，想来应是什么血脉高贵的仙兽、神兽。”
楚宁蹙眉，有些担心白棠的处境。那丫头心性单纯，又是蛟龙之身，初初飞升到仙界实力又低，怕是免不了遇到些麻烦。
“主人担心小白？”紫溟瞧见她的表情，立刻笑眯眯道，“我观察了一段日子，发现那男妖仙虽然实力强横，却并非无礼之辈，待小白也很不错，应该不会欺负她，还很维护她呢！”
“但愿如此。”楚宁听此稍微安心了些，她知道紫溟性子直爽，但作为她的仙宠，对君泽和白棠几个还是很爱护的，且仙兽对人心善恶有敏锐的直觉，既然紫溟觉得那男妖仙不是歹人，那应是有七分靠谱的。
更何况，徒儿长大了，他们也有自己的磨难要经历，如此才能一步步成长，她这个师傅，不可能一直将他们护在身边，一如云虚仙尊对她，哪怕明知战场危险，想要将她护在身边，也不禁止她去斩杀虚空异兽。
“主人，我不止见到了他们，还看到了无锋真人、永夜真人，对了，还有涟漪，她也飞升了呢！”
“涟漪……”楚宁闻言一愣，继而面色复杂。
听着紫溟说了许多这些年的见闻，足足一天一夜也未说完，还是楚宁哄她去休息，才让她意犹未尽地离开，临走都不忘约定明天再继续。
楚宁独坐着思虑良久，终是在入夜后主动去寻了沈天青。
他正聚精会神地研究阵图，这本就是他到凌云天后，云虚仙尊给他安排的任务。
“宁宁？你怎会来？”沈天青既意外又惊喜，忙起身引了她落座。
自打他们之间捅破了那层窗户纸，他能感觉到她待她虽一如既往地信任，却明显多了些疏离，但凡容易显得亲昵和引起误会的举动，她都不会再做，更别说会在夜晚来他的住所，与他同处一室了。
“我……有些事想和你说。”楚宁显得犹豫而为难。
“你说。”沈天青作洗耳恭听状，同时翻手拿出茶炉茶具，为她煮上一壶云松雪蕊茶，“可有烦难之事？”
“我今日与紫溟叙话，她说这几百年四处游历，遇到了好些飞升的下界之人，都是我从前在修真界的熟识之人。”
“有君泽和小棠？”沈天青亦露出惊喜之色。
“嗯，不止他们，还有当年在道门的数位道友。”
“这倒是喜事，待得战事结束，我陪你去见见他们可好？”
“既然知道他们飞升了，叙叙旧自是应有之义。”楚宁咬唇，暗自措辞着不知从何说起。
沈天青见她这般神态，唇边的笑容渐渐淡了，面上流露出几分认真：“宁宁，你要说的事……与我有关？”
“是也不是。”楚宁暗叹一声，终是从头到尾仔细说了起来。
从发现涟漪，到与涟漪结成主仆契约，再到后来修真界送她去永夜峰……直至她飞升前，发现涟漪大约和永夜峰的首座永夜真人互生情愫等等。
沈天青一头雾水地静静听她说了这许多，甚是不解一个鬼，与他有甚关系。
哪知下一刻就来了个惊雷。
“我先前与你去玄逸仙君府邸拜访，见到了他府中庭院里的一尊玉像。”楚宁抬眼定定看着他。
沈天青很快会意，惊道：“你是说玄逸心中之人就是涟漪？你契约过的那个女鬼？”
几乎整个思卿城所辖之地的仙人都知道，玄逸仙君一直等候着他的心上人，而去过玄逸仙君府邸的，则都见过庭院里的那尊玉像，知道那就是他心上人的样子。
沈天青账外，几步开外的玄逸仙君猛地驻足，浑身震颤着死死盯着帐子，他本是准备来寻好友说说戍守阵法的事，谁料会听到不知渴求了多少年的消息，可他更想不到的是，狂喜来得如此猝不及防，绝望也是来得如此汹涌猛烈。
“嗯，可是紫溟说，她几十年前见到涟漪时，涟漪已与永夜真人结成道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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