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敬岚觉得肩上被这些时间积下的灰尘压得更沉，而鳞片般的墙壁背后，是一条漆黑的通道，没有发光的孢子，没有可见的事物，甚至连从门口传进的光线都仿佛在其中寸步难行。
不自觉抹了一把脸，想擦去刚刚落在脸上的灰尘，敬岚一惊，突然发现这并不是真的灰尘，而是气息！！
像沉淀了千年岁月的气息，没有办法将之从脸上擦去，因为那只是一种感觉，而非真实可触的物件……
气息，居然会有实感？！
念力很清楚反馈出这些尘土的确就是气息，究其根本，它们，是虚无之物！
敬岚曾经在无尘寺时候，就在师父书房中看到过这个概念。
所谓虚无之物，其实并不是指不存在的东西。
好比一块石头变小，它就成了石粒，再变小，它就成了碎石，再变小，它就成了沙子，更小，它就是粉末……
如此推论下去，当一个个体的大小小到无穷尽之时，便是虚无之物！
一直以来，唯有念力可察觉反馈出的气息，都被敬岚归到虚无之物的界限中。
可这里的气息，居然实质化到了能够影响五感的地步！！
在那深邃黑暗中，究竟有什么？！！
角落里三条黑色蟒蛇变回人形，全聚拢到了乌鳞身后。
乌鳞神色并没有多大变化，而是止下他们的步伐，随意朝着身后摊开掌心：“光。”
黑胡闻言，迅速从怀中掏出了一把黑色小圆豆，放到她手上。
乌鳞轻捻起一粒，在乌黑的瞳孔前检视一番后，两根指头往里一压，小圆豆的脆弱外壳瞬间破碎。
同时，一股反推力由内到外炸出，“噗”一声膨胀成了一团发光的孢子，被乌鳞拂袖往前，直抛进黑暗之中。
发光的孢子落在地面，照出依旧是岩石所成的地面。
只轻弹了一下，就顺着斜坡一路滚下，直到变成一个小光点时，才忽然撞上什么，在原地旋转几圈停了下来。
由刚刚发光孢子滚过路面可见，这是一片有些陡峭的斜坡，坑洼不平的地面上积着厚厚尘土。
乌鳞将手中的圆豆通通拋回给黑胡，冷声开口：“点灯，别碰地面。”
黑胡应是，手法极快一个不漏将空中掉落下来的圆豆接住，在手心排成一列。
一刻都不耽误，排在最前端的一颗就在黑胡指尖妖力推动下，直朝着洞中斜飞而去。
“砰”的一声嵌入坚硬石墙，力度准确将小圆豆的壳震碎，发光孢子膨胀的瞬间，墙壁表面的岩石都被撑出细密裂缝，恰好深深扎根其中，照亮了周围环境。
有了第一颗打头阵，黑胡手上排列整齐的小圆豆一个接一个，全都朝着通道中飞去。
每一个都落在了前一个的光能照到距离的尽头，而不论距离，力度都刚刚好够镶嵌入石壁！
一整条路很快就被泛着冷意的光照亮，凝结的气息把光线折射得扭曲起来，肉眼直观的道路，变得像条弯弯扭扭的长蛇，给人非常不真实的感觉，
周围的岩壁上，有着另一组凹陷下去的裂纹，应该是之前同样镶嵌过这些发光孢子。
真正让敬岚觉得意外的是，地上的厚厚尘土里，居然有两列脚印顺着斜坡蔓延而来！
脚印不深，只将灰尘踩得陷下几分，从清晰程度上看，是近期留下！
仅有上来的，却没有下去的……
唯一的可能，就是他从他们现在所在的祖窟离开。
可刚刚乌鳞对祖窟环境的判断，却是已经很久没有人来过……为什么？
似乎连同乌鳞都对这奇怪脚印抱以质疑，长长袖袍下的手指甲相互刮擦着，语音沉缓：“小东西，你以人类角度，如何看这脚印？”
被乌鳞当头点名，敬岚浑身一个激灵，赶紧盯着那些脚印细细打量，答道：“应该…是布鞋，脚印的主人体重和我相似，不会是黑胡这样体型的，而且看脚型的话……”敬岚说着低头对此了一下他的脚和乙诛的，接着说道：“我觉得，是个男人。”
“男人…布鞋……”黑灯轻声念叨了两句，抬眉缓缓道：“看来，是那个人类了。”
乌鳞却一言不发，整个人的气息忽然凝住了一般……
察觉异样，敬岚望向凝视着斜坡尽头的乌鳞，在布满祖窟的古朴气息中，空气也微微扭曲。
可以看到她的侧脸上，面纹像活着的蛇一样摆动尾巴。
看不出她的目光中是什么情绪，也看不出她的目光到底是不是落在现实空间中斜坡尽头的某一处。
顺着乌鳞视线看去，斜坡的尽头，地上躺着之前扔下去的第一颗光。
借微弱的光芒，映出一角冰冷的白玉色扶手，和晶莹剔透的桥面……
“这是！”
乙诛忽然上前一步，瞪着眼睛揪住了蓬松头发：“难道这是三主说过的，他出生的地方？！”
乌鳞没有言语，忽然一手揪住了敬岚的衣领，拖着他就直接迈入了通道之中。
斜坡有些陡峭，地上的厚厚灰尘踩上去很柔软。
整条通道算下来，也就不到百步的距离，但敬岚却感觉到越来越浓厚的气息微粒，每往下走一步，这种浓度就翻一番。
直到走到斜坡底部，眼前的景象豁然开朗的一刻，一座通透而明亮的白玉桥梁瞬时印入眼中。
与此同时，熟悉的气息也夹杂在空气中扑面而来，敬岚眼瞳骤然紧缩，手不自觉扣紧了左臂断处。
这气息是……珞琅！！
三主……这里是珞琅出生的地方？！
不自觉上前了一步，却被乌鳞直勾勾的视线生生把脚步止下！
生怕让乌鳞砍了，敬岚几乎是条件反射就收回了迈出的腿，却发现乌鳞的眼仍旧直直盯着他，不由得后背冒了冷汗：“你……你干嘛？”
乌鳞眼里没有之前那般森冷不善的意味，而是双眼定定地把敬岚看了许久，才一言不发转开目光，行至了桥边。
白玉桥前，乌鳞驻足看着桥下潺潺的地下水，手轻轻抚摸着白玉扶手，脸上黑色妖纹渐而扭曲起来。
地下水环绕着整个洞窟，时而分流时而交汇，交错不息地流淌。
在水流的中央位置是一片岩石地面，有一块巨**白色玉石立于其间，纯净得没有一丝瑕疵，光是看上一眼都让人觉得是视觉上的享受。
乌鳞低头看乌黑的衣裙，隐隐如鳞片包裹着身体，与这洁白是绝对的相反，用命令式的语气森然开口：“去对面，谁都不许踩这座桥。”
语罢，乌鳞便率先一跃而起，直接跨越地下河流落在岩石地面。
瞧着大有谁踩杀谁意思的乌鳞，敬岚哪敢拖延，也马上跟着跃了过去，黑灯黑胡乙诛也紧随其后。
落地却见乌鳞仰头盯着巨大的白色玉石凝神注视，从到这个地方开始，乌鳞身上似乎就隐隐收敛了她的暴虐凶性。
“这里，是珞琅出生的地方。”
还不待敬岚反应过来，乌鳞突然的话语，就将他连同黑灯三人都同时惊得转过脸来，情绪各异地望着她。
乌鳞却好像敛起了大部分的气场威压，手放在玉石温润的表面，缓步围着它走了起来：“珞琅是由这块玉石代为孕育的蛇胎，玉之柔软温静也融入了他的骨血，他是伴生妖族，唯一深爱族妖的三主。”
“也正因为性情太过温和，族里几个老不死的不能容忍他位居三主，趁祖主沉睡，逼他向妖族先祖立下死言。”
“‘死言’就相当于人类的死誓，只是对于妖族，不仅仅是口头约束，而是真正以血脉和信仰与先祖残留的气息建立纽带，终生不可违逆！”
“因此，从那一天起，他的命就不再属于他自己，而是归属伴生妖族，而同时，他也因此成为了，举族上下敬重爱戴的三主……”
……
乌鳞一句句说着，敬岚明显感觉得到，这些话语是在对他说，手不自觉紧紧扣着左臂，目光直直望着乌鳞。
却发现乌鳞话音渐落时，乙诛严肃着神情，眼泪在往外掉。
乌鳞森冷的目光瞬间刺到乙诛的脸上，乙诛嘴角低了低，一言不发抬手把眼泪抹掉了。
感觉出乌鳞身上再一次凶气流溢，脑海中又回想起中年赤鳞卫的下场，那种场面，他可不想再看一次！
趁乌鳞脸色还没有进一步变化，敬岚赶紧开口：“那珞琅……是什么时候离开这里，到人类世界的？”
此话一出，就连乙诛三人的目光都定定落在了敬岚的身上！
察觉到乌鳞情绪没有任何改变的危险视线，即刻转到了自己脸上！
浓浓的气息锁定感涌起，敬岚头皮都微微发麻，只能顶着她这情绪极其糟糕的眼刀，断断续续开口：“我…我我只是觉得，你好像挺关心他，应该会知道……”
“别忘了！我们是在做生意！”
乌鳞声调骤然高了，放在玉石上的手掌往上贴了贴，冷哼一声拂袖转身：“想再多知道，等你再回答我有价值的问题吧！走！”
见乌鳞往玉石后绕去，确实没有再继续被浑厚的气息锁死，敬岚总算放松下来，一摸额头又是细密冷汗……
不由心下暗道：落到这种杀人不眨眼的妖怪的手里，简直三言两语都能折他十年寿……
玉石的背后竟有一处极不明显的凹陷，乌鳞把手放了进去，妖力微微浸润，眼前玉石忽然左右裂开，露出了其中足以容纳八九人的空间。
随着乌鳞走入其中，身后玉石裂隙再次闭合而起，周围是清一色的白，像是一片唯有白色的广阔空间，珞琅熟悉的气息瞬间从四面八方而来，让敬岚扣住手臂的指间逐渐收紧。
透过玉石看不到外部环境的变化，却感觉到他们所在的位置，正在载着他们下降。
再次打开玉石的入口时，敬岚双眼有些发花，闭了闭眼才重新适应外部光线。
而此时，环境已转到了一片岩石广场之上！
一眼望去，广场上摆放了很多石台，建得整整齐齐排列有序，其上安置着一块一块剔透浅黄的圆晶。
其中尽是神色各异的人形玉石，无论是五官神色还是衣着动作都各不相同，活灵活现！
敬岚上前一步，心中惊叹于此处雕刻工匠的手艺，如此巧夺天工的作品，无论哪一件在人类城中都必然会被列为珍品。
连他这个从来没有什么鉴赏经验的人都觉得刻得栩栩如生，而这里竟然摆放了那么多，会是多少年积攒而下的作品？！
“这些是珞琅的？”
敬岚有些讶异的看向乌鳞，但乌鳞却没有回答，而是神色极其严肃望着眼前场景。
不仅仅乌鳞，黑灯三人竟也是同样肃穆的神色。
黑胡环视广场整整一周，眉头深深皱下，粗哑声音低低响起：“与先祖的传说一模一样，石匠，真的醒了……”
石匠？
一时间的沉重压抑气氛和危机感，在敬岚心里陡然掀起强烈的不安感。
与此同时，敬岚忽然发现，几乎每一个圆晶中的玉石人像，神色尽数雕刻成了惊惧迷惘的负面情绪，广场数百的圆晶摆放，瞬时弥散开诡异的寂静……
“九泉厄来…惘惧之海……不愧是石匠！”
乌鳞缓步上前，五指微曲，反手轻轻敲打着圆晶，目光直扫向圆晶尽头：“找，看看究竟能有多少熟脸孔，被这片传说中的无尽之海吞没其中。”
只见黑灯三人应下，立即分头四散查看，敬岚也不知道该往哪里走，只能跟在乌鳞后边顺着圆晶边缘前行。
突然之间，乌鳞极其异常地骤然驻足，爆发而开的气息，瞬间把敬岚刺得后跳一步。
本来注意力还在身旁圆晶上，被这么一炸，浑身汗毛都倒竖起来，敬岚赶紧顺着她的目光一眼望去，却浑身一震。
紧缩瞳孔中倒映的，是圆晶中再熟悉不过的身影——
秦笑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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