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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年来鲁塔伊特一直致力于改善民众生活，把一些前沿理论转化为实物改变大家对魔法师的看法。可以说“关心大众”是鲁塔伊特的人物标签之一，克丽丝不明白为什么哥哥会对即将到来的灾难完全无动于衷。要知道，“亡痕”的死亡率接近三分之一，而且传染性很高。
“十年前我十八岁，开始进入同盟政坛，那时候家里给打扫草坪的老伯一个月6个半金盾，那时的麦谷1担，也就是100斤需要3到4个金盾，1金盾可以买6斤好猪肉。你知道现在的情况吗？”
克丽丝被鲁塔问的愣住了，脑子里都是人文关怀、魔法模型、疾病学理论的少女，没有想到鲁塔会在讨论瘟疫对策的时候问起民生问题。
“现在呢？老伯一个月收入有10个金盾，10年工资涨幅接近一半，但是麦谷、猪肉都涨了接近7成多。这还是在我们梅塔特林工资涨幅高的前提下。要是看看市场平均，工资涨幅应该更低。一般人不会察觉，但是数据不会说谎，他们的生活水平没有提升。”
克丽丝无言以对。鲁塔伊特显然准备的很充分，各种数据信手拈来。
“很遗憾，我们的发展速度是快，可是整个大陆的人口增长也很快，所有发展的红利都被人口摊薄了。更加糟糕的是，因为我们的财务分配制度，富人总是收获的更多，所以相比十年前，穷人的生活没有提升，差距反而更大了。”
“但是我们已经改变了很多人的生活。十年前，哪里来这么发达并且价格低廉的公共交通；十年前，平民哪里来的机会求学；十年前，魔都贫民窟里哪里来的供水排水系统。这些都是哥哥你主导的啊！”
“是啊，所以老伯现在天天坐上半天的炼金棚车去郊外，就为了买便宜一点点的蔬菜。”鲁塔笑了有点无奈，“地少人多，资源变少，不仅仅我们和日落帝国这样，连原来荒凉的大陆西部文迪斯都在遭遇一样的情况。”
“哥哥你的担心太超前了，其实情况没有那么糟。”
“是吗？假如我取一张纸，并将其撕为两半……“鲁塔在桌边立定，直接拿起桌上的急报，哗啦一声撕成两半。“然后如果我再将这两个半张纸叠放……“他将两边叠在一起。
“然后我再重复上述过程……“他再次将纸张撕成两半，并叠放在一起。
“那现在我手上这叠纸就有原来的四个厚，对不对？“在略显阴暗的梅塔特林堡里，他的双眼像在水中燃烧的火焰。
“所以呢？”克丽丝有些疑惑，不明白哥哥突然提起这个的用意。
“我们来做个假设，“他继续道，“最初那张纸只有十分之一毫米厚，而我将重复这个过程……比方说，三十次……你知道这垛纸会有多高吗？“
克丽丝不喜欢他像对待小朋友的语气和姿态，明明可以平等的讨论问题啊，于是有点生气的说，“我知道，它的厚度将是十分之一毫米乘以二的三十次方。这叫做几何级数。可以请问这是做什么吗？“
魔法之子看出了妹妹的不爽，他站到克丽丝的边上，用力揉了揉妹妹的头发，肯定了克丽丝的答案：“你能猜到实际的数值会是多少吗？十分之一毫米乘以二的三十次方？你知道我们这垛纸会变得多高吗？“他沉默片刻：“这垛纸，只需对折三十次，就几乎可以……绕索纳大陆一整圈！“
克丽丝并不惊讶。无论是在学习还是工作中，她早就理解几何级数增长的骇人威力。
不等克丽丝回应，鲁塔伊特接着说道，“你知道吗？人口增长就是几何指数的，而且增长的趋势甚至更为惊人。索纳大陆上的人口，就像我们这垛纸，在最开始的时候微不足道，但其增长的潜力让人不得不警惕，因为我们的经济到后来根本跟不上！“
他又开始踱步：“你想想。大陆上从人类诞生一直到骑士时代再到教廷终结，那时候有史可考的人口数量才一两百万。接着，在短短一百年间，人口数令人震惊地翻了一番还多，再过一百年达到800万人。此后，只过了六十多年，人口数再次翻番，20年前超过2500万人。你能想象，末法暴乱至今才300年，我们已经突破3000万人了。整个大陆才10万平方公里不到，每平方公里的人数在300年间已经翻了20倍，而这种人口增长每天都在上演，无论刮风下雨或者风和日丽。照这个速度，每一年，大陆上就要多出相当于整整一个我们魔都的人口，多一个全大陆最大的城市！“
鲁塔伊特突然站定，双手按着桌子，虎视眈眈地盯着克丽丝，“你肯定知道，大陆上动物物种正以一种惊人的加速度灭绝。自然资源日益减少，需求却急剧上升。干净水源越来越难以获得。不论以何种衡量标准来看，我们人类的数量都超过了可持续发展的极限。面对这种灾难，我无能为力。”
克丽丝被激怒了：“不管怎样，我们已经非常重视人口过剩的问题，不管是魔法同盟、日落帝国还是文迪斯城邦联盟。这几年来我们投入几百万金盾，宣传避孕节育。“
“效果呢？教廷统治虽然被推翻了，但禁止避孕这一条却早就深入人心！不管是哪里，不管是穷养还是富养，总之一定要养！”
踱步到克丽丝边上，鲁塔继续摆出自己的论据。
“节流不行，我尝试开源。那么多年我一直不停的向同盟议会申请经费探索混乱海域，希望可以找到新的大陆，新的资源，新的栖息地。可是得到的总是驳回。我动用梅塔特林家族自己的资源，尝试了3次远航，均告失败。一直到两年前，八级佣兵‘金盾右手’寇尔从大陆极南的混乱海域成功寻宝归来，才让我又有了希望。可是，寇尔亲口告诉我，他们航行了整整1年多，探索了不少海域才找到了以前的沉船宝藏，但过程中连一片略呈规模的大岛都没有见到。我死心了。也许我们不得不接受，索纳大陆是唯一一片大陆的事实。”
海里没有，天上不是还有索纳众神的天空之城吗，克丽丝心想，但她也知道这不是开玩笑的时候。
“亲爱的妹妹，你明白人口过剩是个大问题，这一点我毫不怀疑。我担心你没想明白的是，这个问题将会影响到人类的心灵。在人口过剩的压力下，哪怕是从未想过偷东西的人也会为了养家口而变成盗贼。而为了养儿育女，从未想过杀戮的人也会大开杀戒。以前神圣教廷里宣扬的致命原罪——贪婪、暴食、背叛、谋杀，诸如此类的都会开始出现，在人群中泛滥，并随着安逸生活的烟消云散而愈演愈烈。我们面临着一场为人类心灵而战的斗争。索纳将会变成但丁描绘的地狱！“
虽然不知道但丁是谁，地狱又是什么，但这并不能阻止克丽丝一把拨开鲁塔弄乱她头发的手，并朝他大声喊，“你这是危言耸听！”
“我们是魔法师！”，鲁塔打断了妹妹，脸上只有肃穆，他用魔法师共知的箴言作为总结，“魔法师应该诚实于事实，着眼于未来。”
克丽丝在鲁塔面前一言不发，从一定程度上，她知道面前这个可恨又天才的哥哥说的没有错。
“我可以向你保证，如果一成不变，那在未来的岁月里，人口过剩所滋生的问题远远不止这些。让我用一种你更容易理解的语言向你解释，给你素材和空间来想象或者预测未来。“
房间陷入黑暗，接着墙边的炼金屏幕亮起。
那是一张折线图，克丽丝曾看过许多次，索纳大陆人口增长历史示意图。
单位：千人，时间跨度3000年。
上扬的折线显得如此突兀和狰狞，整个房间一片死寂。
半晌，鲁塔伊特终于开口，“的确，对这幅图最恰当的反应就是无言的畏惧。望着它就有点像盯着一台碾过来的炼金车头。“男子慢慢转过身，面对脸色苍白的克丽丝，继续说道，“很多时候，我会思考一个问题。如果人口减少一半，情况会怎么样？”
“所以呢？”克丽丝有些听明白了哥哥的想法，声音竟然有点颤抖。即便胆大如她，也觉得鲁塔的想法激进到了疯狂。
“能够大规模减少人口的，只有战争和瘟疫。其中，瘟疫是这个世界自我净化的自然方式，而战争是我们自己资源再分配的极端净化方法。我不想发动无谓的战争，但是这次的瘟疫？为什么要把‘亡痕’看作是坏事而去刻意控制呢？”
鲁塔伊特依旧一副风轻云淡，桌上的急报已经被撕成了纸片。鲁塔又做了他的习惯性动作，头向右后方耷拉着，对着一片空白的地方无声的微笑。
也许没人会理解我，除了你。
注：索纳大陆现今的人口密度接近印度，鲁塔伊特的观点与丹-布朗小说《地狱》中的贝特朗博士观点一致，部分论调借鉴了《地狱》。谨以此章向丹-布朗和他笔下的人物们致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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