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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旧的教堂就坐落在墓园的附近，正建立在过去的旧教圣地之上。微光朦胧地绘出老教堂外壁上精美的浮雕，门前的圣灯洒在阴森的黑石柱上，木门上陈旧的刮痕暴露无遗。一只银色的铁手套打破了夜的安睡，推动了门前锈迹斑斑的门环，不耐烦地连续叩击着门板。清脆的金属碰撞声突兀地割破了安宁的幕帘，被惊动的乌鸦扬起头，警觉地张望；尔后，它叼起这具已经有些腐烂的鼠尸，躲到枯树的荫蔽之下。
过了一阵子，一位身穿着修士服的沐灵“吱呀”拉开了教堂的门，疑惑地看着门前的访客。
“主庇佑您，尊敬的阁下。”那名披甲的卫士问候道，他的身后站满了全副武装的穆尼安德特士兵。
“我主也庇佑您。”沐灵拱手行礼，“大人深夜造访所为何事？”
“我们正在追捕三名逃犯，”卫队长直截了当地回答，一边端详着他，“一个女孩和两个辛德拉人。”
“他也是辛德拉人！”有一名士兵喊道。
沐灵点了点头，“我也是辛德拉人，这没有什么好隐瞒的。”
卫队长用怀疑的眼神打量着他：“那么请恕我冒昧，阁下，但这么看来您的确有理由窝藏罪犯。”
“我不会为此而责备您，您有充分的理由这么想。”沐灵没有生气，他的语气一如既往地平和。
“那么，请允许我们搜查你们的教堂。”卫队长直接说道，“请为我们向您的掌灯说明，我们必须搜查这里。那些逃犯十分危险。”
“我的掌灯一年前就已经去世了。”年轻的沐灵向一侧退了一步，为士兵们让出道来，“如您所愿，搜吧。”
卫队长也不多礼，带人进了这座古老的教堂。一股沙尘的味道扑面而来。
看得出来这座教堂已经很少有人来过了，尽管那些座椅都完好，却积满了灰，布满了蛛网。
四周都弥漫着荒废的气味，这让这位士兵难以忍受。
这时，他注意到中央那尊一尘不染的天使像，和整个环境完全格格不入。
“虔诚的家伙。”他想道。
搜查完毕后，士兵向他报告。很明显这些士兵一无所获。
“打扰了，阁下。”卫队长对这位辛德拉沐灵深深地鞠了一躬，示意手下离开教堂，“我主指引您。”
“愿主照亮你前进的道路，战士。”
铁靴踏在石板路上，发出打嘈杂的声响。道别之后，喧嚣渐行渐远，这片干瘪的土地重归于死寂。
沐灵轻抚教堂久经岁月的门，迈步出去，张望着，确定士兵们已经离去。他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关上了教堂的门，“愿主原谅我。”
他缓缓地踱步到天使像旁，轻轻地用袖子擦拭圣天使的衣襟处，突然说道：“出来吧，他们已经走了。”
“谢谢你，欧瓦拉(ovara)。”赖瑞推开天使像，从藏身的地窖中爬出来，他的头上挂满了蛛网。同时奇拉和那个孩子也灰头土脸地从下面爬出来，藏在那样一个荒弃多年的地窖中不可能好受。
“谢圣拉斐尔吧。我不是见死不救的人，父亲。”欧瓦拉淡然地说，转过头，“那个地窖过去曾经是个地牢，可以追溯到梅亚尼王时期。而后世无数代圣徒也曾在那里静修，领悟主的教诲。”
赖瑞轻轻地叹了口气，没有说话。
“跟我来吧，我去给你们包扎一下伤口。”他看都不看一眼说道。
-
穆尼安德特教堂的钟声第三次响起。
“盖柏（gabe，加布利费瓦的昵称）！”风暴骑士团的一名侍从走进来。城墙的塔楼设在这两段城墙的分界处，只要攀上一段旋阶便能找到。特拉·加布利费瓦面朝下趴在石桌上，睡得正香。
侍从喊醒了特拉。
“什么事啊......”特拉·加布利费瓦睡眼惺忪地从石桌上爬了起来。
“你知道塞洛里昂大人在哪儿吗？我找不到他。”
“我不知道啊，出了什么事吗？”
“你昨夜不是去见过他吗？”
“什么时候？”特拉用奇怪的眼神望着他，“我遵从老师的命令，彻夜待在这塔楼里面不曾出去过啊。”
“什么？我明明看见你在城墙上和塞洛里昂大人说话。”
“那怎么可能？”
“糟了！”
侍从没有多加解释，特拉也没有多问。他们都知道，可怕的事情发生了。
骑士侍从们很快在西城门那里找到了班杰·塞洛里昂大人的尸体。他蜷缩着侧卧在紧闭的城门脚下，用自己的佩剑从眼睛刺入，凿穿了自己的头颅。
溅在城门上的已然凝固的鲜血似乎绘成一幅痛苦的画卷，诉说着这位受人尊敬的圣骑士的悲剧。
但噩梦还远没有结束。
“他们来了！”特拉听见惊恐的呼声。士兵们纷纷拔出武器，准备面对即将降临的厄运。清晨的轻纱般的薄雾轻笼，地狱的吼声震彻山谷。太阳仅仅从山峦之中探出头来，便被巨大的朦胧黑影所遮蔽。
“快点起烽火！”一名御火之盾军团的步兵队长高声命令道，“弓弩手准备！”
弓箭手和十字弓手纷纷从角楼下面的武器库中取来准备好的钩刃箭——配备着钩刃箭头的重箭是对付恶魔最有效的办法，尽管要射出这样的箭需要一张比平时还要大的长弓，以及不俗的臂力。取来足够的箭袋后，这些训练有素的士兵们便在城墙上组成标准的防御阵型，严阵以待。十字弓手的弦早已提前准备完毕，对于十字弓这种武器来说，每一次射击之前都需要相当长的时间用绞轮将弦拉开并固定，这使得这种威力强大的武器的火力真空期也格外地长。比较好的解决办法是将十字弓手分为多列横队，当第一队射击完毕时第二队换上并射击，同时辅以弓箭手以补充远程火力的真空期。
“放箭！”
长官一声令下，弓箭手和弩手的武器同时朝黑影的方向射击。然后第二横队的弩手有序地换下第一横队，进行持续的火力压制。在进行防御战的时候，高耸的城墙和城楼能够给这些远程武器额外的射程，让它们能够击中比在平原上作战更远的目标。
“放箭！”当黑影靠得更近的时候，步兵长官再次命令道。与此同时御火之盾军团的另外一支部队也赶到了。
数不清的钩刃重箭朝看不清的巨大敌人飞去。特拉和风暴骑士团的其他扈从、士兵也都取来长弓，加入了城墙上的防守战。
不，这还不能称作战斗。他们只不过是在盲目地朝敌人倾泻着箭支，却没有看到什么效果。他们又连续射击了好几轮，但箭雨都掩没在了雾中。随着阳光逐渐温暖了穆尼安德特的空气，这层雾也开始散却。当士兵们的视线穿透过雾气看见那些巨大的黑色鳞片的时候，内心的恐惧升到了最高点。
“呜——————唦——————”一声幽长的嘶吼响彻云端，似乎兆示着毁灭的降临。
一阵黑色的火雨破雾而出，倾洒在城墙上。
-
巨大的黑龙站在残垣断壁之上，覆盖着带刺角质盔甲的乌黑躯体像是从地狱最深处的熔炉中锻造出来的一样，坚固的鳞片之间插满了箭支。它巨大的爪子下面是残缺的城垣，恐怖的龙息触及之处，巨石垒成的城墙瞬间化为浓烟，连同站在城墙上的无数士兵，都在瞬间被蒸发。遮天蔽日的翅膀高高地扬起，身后是无数的黑鹰——上面运载着数不清的恶魔士兵。黑龙甩起布满骨刺的尾巴，用难以匹敌的力量瞬间将一座塔楼像积木般推倒；它血红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渺小的人类，露出尖锐的龙牙，张开深渊般的巨口，再次发出摄人心魄的嘶吼——这种独特的吼声正是莫莱希尔古语中“毁灭(uxar)”一词的词源。
“我可听说，”高等恶魔菈薇咯咯地笑着，“我们不能在白天出没。”她迷人的面庞依然令人沉醉，但她的眼睛却如此地不同——浓黑得就像地狱的浓烟，甚至连眼白也被黑暗充满。
“有趣至极，小菈薇。”穿着一身毡袍的高等恶魔克兰蒂收起翅膀，停留在黑龙硕大的双角之间，看上去就像一位阴险的贵族，“不过这次我们可没有玩乐的时间了。你去碾死那些虫子！”
“为什么是我？”菈薇收起笑容，露出獠牙，“别用那种命令的语气对我说话。”
“让我想想——”克兰蒂露出恶毒的笑容，用同样深邃的眼睛看着菈薇，“也许因为我是角恶魔，地狱的先锋，位阶在你之上；又或者是因为乌尔塞命令我领导这次袭击。你的无能我们已经领略过了。”
“嗤——地狱的先锋，却躲在黑龙的脑袋上，让别人去为你冲锋，”菈薇嘲弄道，看着他头上那对格外粗大的犄角，“你真是可笑，克兰蒂。”
“因为我是幽默的化身。”克兰蒂并不在意菈薇的讽刺，“再告诉你一件幽默的事情，我打算告诉乌尔塞那家伙，你拒绝服从我的领导。”
菈薇咬着牙，恨恨地露出尖锐的犬齿，青筋在白皙的皮肤之下愈加明显了。但很快她便认识到她不得不听命于这个讨厌的角恶魔，因为她不想惹怒乌尔塞，尽管她也同样厌恨那个咄咄逼人的小子，“得了得了，我去。我可不想让那个恐怖的小屁孩发怒。”
“我不会告诉小屁孩的。”克兰蒂用戏谑的语气保证道。
“可恶。”菈薇啐了一口，振起巨大的蝠翼。纤美的玉指相捻，划过空中飘浮的微小露水，从空间的接缝处凭空抽出一把燃烧着地狱火的黑色刺剑。她利索地挥舞着刺剑，狂怒的地狱火瞬间包裹了她的全身。她绕过巨龙石柱一般的颈项，化作一颗黑色的陨石朝穆尼安德特的守军坠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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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弓箭手们注意到新的敌人出现并向疾速坠来的菈薇射出箭矢之前，菈薇就已然落在他们的中央。巨大的气浪把试图靠近的士兵们击倒在地，碎石和沙砾四溅飞舞，模糊了视线。菈薇轻轻地舔了舔自己的嘴唇，恶毒地微笑，露出锋利却迷人的犬齿，从飞扬的沙尘中探出她深黑的目光。她轻柔地抬起头，高高地扬起自己的恶魔之角，尽管它们并不如克兰蒂的那对粗壮雄伟。她的脚边是破碎的铁盔、铠甲，迸溅的血肉和残缺的尸体。
菈薇一脚踢在脚边一具剑士的遗体身上。他撕裂的肢体还在不住地向外流出鲜血，翻滚的肉体洒出一道血痕。她没有穿鞋，赤脚曼妙地走着，挥剑刺进脚旁已经少了头颅和一半肢体的胸腔，蘸血，送到嘴旁，轻轻地舔※舐。
特拉从藏身之处现身，拉起弓，迅速地朝敌人的脑袋射出一支钩刃箭。
菈薇却忽然停住了自己的脚步——她一边舔着剑尖上的血，一边带着微笑目视着钩刃箭朝她的头射来，似乎躲避对她来说都是多余的。
钩刃箭头径直穿过她看似弱不禁风的小巧头颅。残暴的钩刃箭头撕扯着她右侧的头皮，击碎她的颅骨，脑浆四溅，像一个爆裂的西瓜——如果她是个人类的话。但特拉·加布利费瓦没有看到他所期待的效果。钩刃箭似乎毫无阻力地穿过了她不堪一击的头，从那里爆出汹涌的地狱之火——破碎的皮肉都变成燃烧的黑焰。整支箭，包括用钢铸造的箭头，都化为火红的尘齑。地狱火从她的伤口向外喷射，变成黑色的骇人浓烟。而她仅剩的左侧脑袋，和左边的嘴巴仍露出凶狠的笑容。
“好玩么？”特拉惊异于菈薇还能发出正常的声音，似乎那个嘴巴只是个摆设，“把人头像破陶罐一样射碎，那感觉一定很棒吧。”
黑焰令人惊异地重新凝聚，转化成的黑焰，紧接着，迅速而毫无瑕疵地组成菈薇损失的皮肉。菈薇就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一样，完好无损地站在那里，依然笑着对着特拉。他又连续射出几箭，但对菈薇来说却毫无影响——他甚至不能射破她的衣服，那些所谓的衣物竟是她身体的一部分，同样由地狱的邪恶烈焰构成。
菈薇轻轻地甩手，让自己的剑破碎散逸在空气中。她依然笑着，凝视着特拉，朝他不紧不慢地走过来，“还真是个漂亮的小伙儿，难怪。”
“什么？”特拉瞪着这个朝他逼过来的高等恶魔，节节后退。他从菈薇的眉宇之间看出一丝熟悉的痕迹，就像许久许久之前——
菈薇倏地跃起，瞬间落到了他的身后。
他仓促地转身，想要拔剑，却失去平衡跌倒在地。
菈薇一脚踩在他的胸前，用纤纤玉指捏起他俊俏的面容，几乎贴着她精致的鼻子，“啧，真漂亮。”
在这么近的距离，特拉突然认出了她的脸。
幼时的一个年轻女仆，他曾经疯狂地恋上的对象——那是在他的家族因受贿被皇帝抄家之前。尽管她的年龄比他大五岁，但在特拉·加布利费瓦的心里，他对那个美丽纯真的女仆的爱从未褪去。即便是这么多年之后。
特拉猛地甩头，甩去回忆，也甩去高等恶魔菈薇的手，“你不是她！你不可能是她！”
菈薇没有理会他内心的挣扎，继续笑着说道，“你应该自杀，漂亮的小伙子。是你夺走了你敬爱的老师的生命。”
“不可能！你在胡说些什么？”
特拉朝后奔逃，很明显这个恶魔还不想杀他。她要慢慢地折磨他的精神，折磨他的意志，但只要自己不死，特拉便不会畏惧。他绝不会畏惧邪恶，那正是他的老师，班杰·塞洛里昂大人曾经教——
菈薇闪身到了他的面前，用带着利爪的手指抓住了特拉·加布利费瓦的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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