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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笔楼 > 梅耶撒的星辰 > 第五章 死幕 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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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浓雾缭绕。入夜的钟声在午夜群聚的水汽阻滞之下,渐已式微。

    一名卫士前倚在灰色的围栏上,俯视着整个被迷雾笼罩的英灵堡。硕大无朋的暗金色圣三角高悬在他的身后,若隐若现,其上攀着灰色的金焰花。表面光洁如镜,但所见依然是一片朦胧,就像晦暗梦境的倒影。卫士在镜面中看到了自己扭曲的脸,在静谧的英灵堡的气氛下不由得不寒而栗。他的手臂逐渐感到一丝凉意,金属围栏的冰冷透过他的衣袖触及他的皮肤。他轻轻吁了一口气,便立即化为冰晶,浸没在空气中。轻灵凝静的气息中,似乎有人在低声细语。那些话语逐渐变得清晰,伴着熟悉的旋律,扎透他的耳膜。他感到脊背上的冰冷顺着背后延伸下去,不自觉地抓起了身边的长柄战斧。

    “苏醒,起身,已逝的英灵……睁眼,怒吼,沉睡的烈士……”

    “每当钟声奏鸣,你们侧耳细听……每逢国家危难,你们镇守一方……”

    “生前你们的英迹为人传扬……亡后阴宅的荣耀仍不止息……”

    孩童的稚嫩歌声逐渐在迷雾中清晰,伴着零星的犬吠,又逐渐远去。“聒噪。”卫士抱怨道,放下了手中的长柄斧。用不了多久,一切又再次陷入死寂。“你还来不来了?”一声粗鲁的呼唤瞬间割破了宁静的夜幕,但很快沉默却又变本加厉地袭来。“来了。”卫士不明白自己为何将声音压得如此低,甚至他自己都感觉不到自己的回应。“你还要在外边待多久?”伙伴显然没有听见他的回应,再次催促道,只是这次他发现同伴已经站在门口了。“只是换个气,外边还真是冷。你能相信我们这是在盛夏?”卫士耸耸肩。“我以为你已经习惯了,换防的兄弟们就快要来了。”同伴满不在乎地向他招招手,“再来一局吧。”

    卫士点点头,随着伙伴走进坐落在圣三角之下的小小老鼠洞,至少看起来是这样。走进灯火通明而又温暖的走道,笼罩在一片金光之中,卫士感到舒服多了。缓缓地踩在琉璃地面上,栩栩如生的浮雕从他的身边掠过,上面记述着葬在这里的英魂的牺牲事迹。卫士忽然被自己的想法困扰了,“对了,你有没有听见刚刚有孩子的歌声。”他的同伴白了他一眼,“你疯了吧?那要多么响亮的声音才能从下面的城镇传到这么高的地方?”卫士忍不住打了个哆嗦。“怎么了?”“没什么,也许只是幻觉。”

    -

    英灵堡,曾经被称为亡者公墓。帝国数千年来能找到尸体并在战场上光荣牺牲的战士都被葬在这里。亡者公墓一度缺乏修缮,直到第二皇帝——圣铎斯洛瑟雷尔二世花费巨大财力,将其修成一个巨大的墓园城堡。本来这整个城市就是为了埋葬战死的士兵而建设,只是因为它的占地不断地向外扩张。需要埋葬的尸体愈来愈多,这使得亡者公墓逐渐吞并了周围坐落的小城镇,像水珠融合一样聚合成今天的英灵堡。

    这里直属于托伊德·布里尔(toydeburiel)公爵治下的诺夫兰萨公国,从政治上并不是一个独立的城市。整个城市并没有直属的政治首脑,最高行政长官则是周期入驻的守军长官。英灵堡的覆盖面积超过了包括瓦柯西亚和维·奥芬妮这样的核心城市,但是居民数量甚至不及帝国境内的许多中等城镇。这里不过是四个小城镇的集合,相互联系也十分有限,通过栈道相互交通。四座小城镇不十分精确地围着英灵堡的中心——英灵圣塔——又或者按照守军的戏谑,“绝寒塔”。从绝寒塔的窗口和顶部的眺望台处可以一览英灵堡的全貌——大片的坟地整齐地环绕于以绝寒塔为中心的圆形区域中,密密麻麻像围绕着磁石的铁屑。从眺望台往下观望,坟场顺着栈道继续向外拓展,从三面环抱着浩海孤舟般可怜的小城镇。也许要不是为了不让这些人口本就不稠密的城镇继续流失居民,或者仅仅是为了他们能存活在这里,坟场早就从四面完全吞噬了这些可怜的城镇和那里的居民。那里的人们很少在夜里外出,尽管事实上这里一直祥和平静,好像这些逝去的英灵如歌中所述的守卫着这些土地。但是对于人们,死亡永远是未知而令人畏惧的,而他们则敬畏着死亡的力量。常有人传说,在深夜的墓园里,能看见英魂向着伽尔撒的方向跪拜,并念诵着圣歌。

    高悬于绝寒塔上的巨大圣三角是第二皇帝时代的遗物,这个伟岸的圣三角镇守着这片东方的土地已逾千年。整个帝国除了矗立于费兰多卡萨大教堂大堂之内的日夜闪烁的圣裁三角,恐怕再也找不见比这尊圣三角更巨大的雕塑了。人只能感受自己的渺小,兴许还会感叹古时候的人们是如何建造出如此惊人的工程的。如果人类是如此伟业的缔造者,那么创造了人类的主该有多么大能?

    但在英灵堡,你问不出这样的问题。圣三角固然壮观,但看看你的脚下,和整片天空。满地的墓碑,占地面积之大,一眼望去遍布眼帘。但那也不是这里最大的。即便在晴朗时分,这里也依然透着一股冰冷。但和那些从帝国更北部来的人所夸口的不同,北方亦有温暖的夏日和明媚的阳光。但是在这里,非常罕见。并不是冷彻骨髓的感觉,但是始终无法让人穿得轻巧。在英灵堡如此逼近核心的部分,放眼望去几乎见不着什么人,除了那些少得可怜的守军士兵。也许有人的动静才是最令人恐惧的部分。只有到一年的最后一天,英灵节这一天,这里才会迎来纷至沓来的人流——多数都是皇室的重要成员以及辖治一方的公爵贵胄,在皇帝的带领之下前来祭奠。但依然不会热闹,肃穆与哀悼依然是不变的主题。皇帝本人一定会在英灵圣塔内安寝一晚,直到新年的来临。人们说这是为了倾听亡魂的诉求,与亡者的英魂沟通。

    钟声在潮湿的空气中回荡,缓慢而沉稳。“我只是不喜欢他们用这种节奏敲钟。”卫士摇着头,将棋子随意地丢在棋盘上。它在棋盘上弹了起来,滚落到一旁。“妈的,听起来像丧钟。”他的同伴附和道,站起身来,“走吧,换防了。”

    城门前早已站满了卫士,他们已经准备好回去睡个好觉了。“你的武器呢?”一个看起来像是长官的士兵瞟了一眼这名卫士,质问道。“噢,也许是放在上面的平台上了。”卫士摸了摸头。“算了,”长官招呼道,“先帮着把门升起来!”“是的,长官。”

    绝寒塔的门完全由厚重的钢铁打造,可以说是坚不可摧,把这样的大家伙升起来自然也得费很大的劲。守备英灵堡的士兵们常打趣道,公爵只派了刚好足够把门拉起来的人来守卫这么大的铁塔。铁塔的很多部分都因鲜有人造访而结满了蛛网,落满了灰尘。这些地方只有在接近年终的时候,公爵才会派一批数量惊人的佣人,将这个地方彻底打扫干净以迎接皇帝的到访。但是即便有如此多的佣人,要彻底清理这个地方依然是个艰巨的任务,特别是在涉及到皇帝本人的情况下。那可容不得丝毫的马虎。

    铁门开始缓缓地升起,似乎盖过了换防时候所该有的一切嘈杂,或者压根就没有。“居伊那家伙迟到了?”卫士的长官带着嘲弄向门外喊道,“或许我应该告诉公爵本人?”但是他很快察觉到了一些异样。窗外皎洁的月光和圣灯的灯光将站在门外,伫立在连接着外城的长石桥桥头的换防部队身影的一部分投进了室内,尽管在室内的光照下也显得有些许微弱。

    “这脚不对!”卫士长官看着投进室内的对方的瘦的好像皮包骨的双腿,立刻警戒起来,“停止拉门!”但是铁门的缓冲装置使得他们没法马上放下门,尽管只露出一条半人高的缝隙。本来缓冲装置是为了省力而服务的,为了不让失去拉力的钢门骤然落下,而士兵们又不必在门开启时持续拉着门索而设计的,如今却成了他们的噩梦。

    但是噩梦是不会被一扇门所阻挡的,无论什么样的噩梦。十几个穿着破旧的老式铠甲的战士迅猛地顺着门缝滚进铁门内。卫士们迅速做好准备,拿起手中的长柄战斧准备作战。但是当这些敌人站起身来,卫士们都愣住了。恐惧顺着他们的身体轻抚着他们的双手,他们的双腿勉强站立。他们从未见过如此一幕。

    在锈迹斑斑的古式头盔之下遮盖着的,是一颗毫无生气的头颅。空洞的眼眶里黑黢黢的,还沾满了泥土,牙齿已经残破不全,但是所剩下的依然连接在那已经没有一丝肌肉连着的上颚上。他们的身上覆盖着锁子甲,全身的装束看上去就像几百年前的古董一样。顺着身上的锁甲往下看,两条腿骨****裸地暴露在外边,给人一种难以支撑全身重量的柔弱错觉。但是事实是,这些好像从坟堆里爬起来的死亡战士丝毫不比人类迟缓。他们在人类发愣的时候就发起了进攻,而他们手中的几个世纪前的短剑虽然也已经生了锈,却沾满了鲜血。

    “毁掉这些怪物!”卫士长官很快地从迟疑中缓过神来。尽管他还没有完全理解面前的这些活死人,本能已经让他投入了战斗。这些卫士们并不像那些在战场上全副武装的同袍一样穿着重铠,身上背着长剑、短剑,手上的铠甲上连接着手盾。毕竟,这只不过是一个常规的驻防任务,穿着这些重装备到处跑无疑是件愚蠢的事,至少大家都是这么想的。但是他们很快意识到自己的轻慢铸成了大错。他们甚至没有披一身锁甲,而这些已经锈迹斑斑的短剑则能轻易地穿透他们无甲的柔软躯体,而他们的长柄战斧在这样近的距离内十分不便,他们中的大多数又并没有携带多余的武器。他们很快就像在外城驻防的卫士们一样遭到了屠杀。“该死!”卫士们的长官丢下手中的长柄战斧,他的腰间还配备了一把单手剑。他一边后退一边拔剑,并将剑送入面前的骷髅头的嘴里。

    但是骷髅战士的行动并没有就此迟滞,反而继续向前,不顾利剑将他头盖骨的后部彻底毁坏。“他”,或者它,向前一把用他那令人作呕的朽烂的骨头手臂搂住了这位勇敢的卫士,这令卫士长官不仅无法把剑从它的头骨中拔出来,更不能脱身。它将布满锈纹的短剑利落地捅进这位卫士长官的后心,又毫无阻力地拔了出来。它放开搂抱,卫士长官痛苦地轻哼了一声,便倒在了地上。长官身旁的一名卫士见到此情景,高擎起长柄斧,怒喝一声。骷髅只是往侧面轻轻闪过,他的右侧肩胛骨连着整条手臂一齐被削了下来,掉落在地上,碎成几块,像打翻的积木。他又向后微微迈步,蓄足了力。战斧的巨大冲击力瞬间将敌人的朽烂躯壳彻底击垮。

    “******!”这名卫士骂道,“我干掉一个!”但是他却没有坚持站立多久。一只散发着恶臭的手从后面抓住了他的头发,并将他的头拽到一边。布满锈迹的短剑利索地扎进他的侧喉,划开一条长长的口子,血液不住地喷涌出来。他难以置信而惊恐地望着前方,双手捂着不住涌出鲜血的脖颈,喉咙里发出含混不清的声音,像脖子里卡着一枚银币。

    十几名战士付出了惨重的代价,终于将这些骷髅头全部砸成碎片,而钢门终于降下来了。仅剩的四个人用呆滞的眼神面面相觑,不敢相信他们将敌人堵在了外边。他们中的一个人的腿已经被扎透,正面色铁青地按着大腿的伤口,额头青筋暴起。“我们成功了。”那名忘记了武器的卫士喘了一口粗气说,他从任意一名死去的战士手中捡了一柄战斧,幸运的是他没有被杀,至少目前还没有。

    “我们被困住了。”另一名卫士面露忧愁,“而且我们没有足够的人手把铁门升起来。”“这里应该还有些补给、顺手的武器和盔甲。”那名卫士说,“我们得撑到支援到来。”

    “刚刚那些他妈是什么东西!”他的一位同伴如梦初醒,咒骂道,他的浑身沾满了战死卫士的鲜血,他的脚边散布满了破碎的腐朽骨架,和卫士们的死尸。

    “死人。”大腿受伤的那位卫士用略微战栗的声音说着,他的伤痛正折磨着他。

    “你感觉怎么样?”那名忘了自己武器的卫士关切地询问道,“我得去看看这里有没有盐或者烈酒,这伤口需要照料。”

    “储藏室里有好几箱姆恩(mune)酒,如果你想要用它填满肚子的话。”受伤的兄弟尽管十分虚弱,依然打趣道,“我还能行,你应该先把盔甲和武器拿来,还有食物。毕竟这里没有牧师,你不会处理这情况吧?”

    “再来个人和我一起来吧,他们打不开这门的。顺便,为什么外面没有动静了?”

    “为什么会有动静?”

    “难道他们不想着冲进来的么?这应该是唯一的入口吧?”

    “除非他们能飞。别傻了,这道铜墙铁壁怎么可能被那些破铜烂铁打破?”

    “我们不知道那些该死的有多少‘人’,还是别的什么的……”那名卫士说,“也许我可以到高台上看看……”

    倏然,脚下一阵奇异的响动把他们都吓了一跳,他们也并不是虚惊一场。他们脚下的死亡在黑暗中躁动不安,期待着重新被人世的气息沐浴。他们惊恐地看见他们死去的同伴的尸体在蠕动着,准备站立起身。

    “快逃!”那名卫士惊叫道,扔下手中的武器,没命地奔逃起来。另外的两人见此情景,也惊恐地逃窜,但也许是不愿意手无寸铁地接受屠宰,依然紧握着他们的武器,希望还能做一些反抗。很显然,沉重的战斧对于他们来说无疑是个负担。

    “不,别丢下我!回来——”无力移动的伤员惊恐地看着身边的尸体慢慢站起,发出了无力的呼喊。回答他的只有同伴远去的脚步声,在空荡荡的钢铁走道之间回荡,与这些钢一样冰冷无情。还有,自己的惊恐,在深渊中回荡。他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死者从他面前爬起,看到了他们呆滞而毫无灵气的眼睛。

    死尸根本没有看他一眼,他们都不约而同地拾起了地上的长柄战斧,径直朝他们逃跑的方向追过去,甚至不顾他们,或者应该是“它们”的伤口,仍在不断涌出鲜血,染红他们的每一步。

    他的脑中杂乱地搅着思想,也许自己能活下去?只要不扰动他们?也许自己能逃出去?在这个充满着死亡的地方?但是自己的腿疼痛难忍,他能挣扎着爬出去吗?如果……

    忽然,一个冷战袭击了他,而他确信这不是自己的心理问题。一些东西似乎从门外在靠近,而他的肉体能够感受到那东西散发出来的寒意,这令他汗毛倒竖。但这也没有持续多久。

    一团不知名的深暗色尘埃从铁门紧闭得几乎密封的缝隙中穿梭进来,并且有一些颜色较淡的散发着微光的一团说不出到底是什么的气体或是某种光。这些诡异的东西在一个瞬间便聚成一个人形,并且所能看见的,它的面部在逐渐清晰,显现出一个女子的面容。组成这个女子的身体和衣裙裙带的光气在空气中摇曳,像一团蓝绿色的火焰。

    他和那女子对视着。这位女子看上去并不十分美丽,但是浑身散发着一种贵族的气质,全身的举止都彬彬有礼,文雅高贵,尽管他不明白这到底是什么东西。鬼魂?幽灵?女子对他的注视似乎感到了一些羞涩,轻轻地含起自己的笑面,两手矜持地交握在裙前。他被吓得大气都不敢出。

    毫无征兆地,那名女子的脸色大变。或者更确切地说,是面容大变。整个面部突然呈现出一种扭曲的腐烂的样子,就像一具在土中埋了几天的被蛆虫啃咬得面目全非的死尸,而她的衣裙也变得腐朽不堪。她畸态的面部像在歇斯底里地咆哮,但是一切都静谧无声。

    卫士的灵魂霎时被整个剥离下来,甚至于他还没来得及体验那种感觉。他的躯壳迅速地腐烂并蜷缩在角落里,成了一具干尸。

    她又恢复成贵妇的模样,一副酒足饭饱的满足样子,并用意味深长的笑容望着那些仓皇生者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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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卫士的头脑一片空白。他只是顺着钢铁旋梯由下往上没命地逃着,他周围广阔的空间里仅仅回响着他匆促的脚步声。不知道跑了多久,他被脚下的阶梯绊了一跤,扑倒在坚硬的台阶上。他的下巴磕了一个大口子,在光洁的钢铁上留下一块红迹。

    “我的主啊……”他无力地祈祷着,从地上爬了起来。四面空无一人,甚至除了他自己发出的响动,什么声音都没有。他顺着旋梯的把手伸出头去向下看,他看不见自己的同伴,也看不见那些行走的死尸。也听不见任何响动,甚至死亡的声音也没有。一切如此平静,好似一切都没有发生过,好像他刚从噩梦中爬出来。

    自己确不是在做梦,他想着,并狠狠地抽了自己一巴掌。脸上火辣辣地疼,提醒了他这一切都是真的,尽管四周宁静如初,毫无迹象。“主啊……我该怎么办……”他缓缓地向上继续走,希望到武器库把自己武装起来,然后到他曾经透气过的平台那里去。在圣三角之下邪恶一定会收敛的,他这样想。他的右腿胫骨也在隐隐作痛,看来刚刚跌倒的时候腿磕在了台阶上,而他却花了一些时间了解这一点。

    尽管他的精神已经如此疲惫,他却没有遭到任何阻击。看来那些家伙只能通过门进来,他想。他从位于第八层的武器库房取了一把锋利的单手剑,无论是对付那些骷髅还是那些从死地回来的卫士尸体,这样的武器既轻便,杀伤力又强。他又费了十来分钟的时间给自己装备上全套的守卫者步战铠甲,将自己保护得严严实实。当他从偌大的、空荡无人且结满蛛网的武器库房里走出来的时候,他曾一度以为敌人一定会在门口等着他。但是没有,一切依然如此安宁。“感谢我主!”他紧护在头盔里的嘴巴轻声嘟囔道。

    他继续顺着旋梯向上攀爬,从十层的长廊进入他们刚刚下棋的地方。“愿天堂接纳你的灵魂。”他呓语着,看着那张凌乱的棋盘,心中百感交集。他走过去,一剑将木质的棋盘砍作两段。然后继续顺着那条用死亡的画面装饰的走道,顶着迎面而来的冰冷空气走过去。

    整个天空在他一穿过小门便展现在他的面前,一览无余。他面前所呈现出的景象让他呆若木鸡。冷冰冰的雾气盘旋聚集在天空之下,带着缺口的月亮悬挂在塔顶的天空,冷冰冰地睥睨着这片大地上的一切生灵,和死灵。大群青绿色的人形气团轻吟着掠过天空,使整个空间布满着冰冷和诡异。而曾经弥漫整个视线的大雾似乎被月轮吸引走了一样,显现出满目疮痍的大地。密密麻麻的说不上名的死尸和骷髅遍布目力所及之处,朝绝寒塔聚拢过来,像扑向尸体的蝇群。还有数不清的骷髅从被其他死尸凿开的墓穴中爬出来,加入大军的行列。数量巨大的亡灵汇聚在铁塔门口的石桥上,从这里一直延伸到外城。铁门已经被侵入到塔内的敌人拉开,它们就这样蜂拥着挤进了铁塔。

    “末日……”他颓然坐倒在地上,碰倒了身边早已在此放置了一阵的他的长柄斧。一个亡魂从他的身边掠过,似乎在对他耳语。他不敢看,闭上眼睛,感觉到自己的整个灵魂像在被猛烈地撕扯,他的全身感官似乎都离开了它们原先所在的位置,并在他的精神世界滋生了连绵不绝的痛苦。当这个亡魂再次远离的时候,卫士感觉自己的每个器官都已经虚脱。

    “苏醒,起身,已逝的英灵……睁眼,怒吼,沉睡的烈士……”

    “每当钟声奏鸣,你们侧耳细听……每逢国家危难,你们镇守一方……”

    “生前你们的英迹为人传扬……亡后阴宅的荣耀仍不止息……”

    童声再次响起,同样的音调,怀着同样的感情,但这次,却离他如此之近。他吃力地扬起疲惫的头颅。一个俊俏的孩童,约莫六七岁,顶着一头银色的短发,面色洁白如满月,双手背在身后,不断地唱着,一边用俏皮的眼神望着他。而这一切在他看起来却如此地恐怖。

    “你也是死的吗?”卫士尽力撑住自己的眼皮,望着这个惹人怜爱的孩子。孩子只是摇摇头,继续唱着。从他的身后缓缓地伸出暗灰色的羽翼,向他的身旁伸展开。

    “你也会被我唱颂。”孩子伸出手,轻抚他布满胡茬的面庞,而他却只感觉到光洁。

    “你是……什……”他的最后一句话没有结束,便陷入了生命最终的沉睡中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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