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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说，巴德(bud)，如果讨厌的卡贝尔(karbel)在视线中看不到我，他会向纳斯琪(naskee)长官报告吗？”一名步兵凑近另一名士兵，一边点着洛艾(roiel)草一边说着，眼睛不停地瞟着他来的那个方向。
“放心吧，丘尔(kjule)。只要给他点好处，我保证他什么都不会说。”另一名步兵自信地说道。
这个名叫丘尔的士兵猛地吸了一口洛艾草冒出的烟雾，从鼻子里一下子喷了出来，发出惬意的声音。放松之后，他的愁容马上取代了他的释然：“在幽暗丛林的边缘点火，不会引来恶魔吧？你上哪找来的私火？”
“那只是个简单的小技术。我只是在黑市上买了几块打火石和火绒，做的简易打火器。我说，你可不许向教堂打报告。”巴德指着丘尔的鼻子，警告他说。丘尔用手拨开巴德的手指：“你放心我不会做那么傻的事。如果那样的话我得上哪去找圣灯点草呢？我只是担心在这里用火会吸引来魔鬼。”
“得了丘尔，骑士还使喷火手枪呢。红颜色的火，和金颜色的火，有什么区别？我主在上。恶魔不会打扰我们的小小休憩的。”说着巴德也猛地吸了一口，强烈的释放感让他一屁股坐到草地上。
“但愿如此。”丘尔说着，也坐到了地上。
忽然，他们依稀听到了一些莫名的响动。丘尔立刻从草地上爬了其他，噤若寒蝉地警戒着四周，“那是什么声音！”
声音愈来愈大，且自丛林的方向传来。他们逐渐听清楚是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正向他们的方向奔来。他们吓得急忙把烟草扔到了地上，手忙脚乱地把火星踩熄。传说在没有圣灯灯罩的情况下，在夜晚的野外点明火是十分危险的，因为烈火象征着恶魔，红色的火焰会吸引来恶魔，特别是在恶魔曾经出没过的地方尤为危险。在民间，除了骑士能够随时携带簧轮手枪，任何私火都是不被教堂允许的。北方的人们认为，所有在夜晚的室外点燃的火焰都必须用金色的圣灯罩或者圣幕遮蔽，才能使火焰的红光不会使恶魔误以为是同类的宴会。他们从未见过恶魔，忙从地上拔起长矛，紧紧地抓在手里，希望能给自己多一些保护。
马蹄声越来越近，两个步兵吓得靠在了一起，他们把长矛指向马蹄声传来的方向，不断地向后退去。突然，一个骑马的身影砍开密布的粗壮树枝从丛林中冲了出来。但是尽管骑马者尽力地想要清除前进路上的障碍，他还是逃得太急了，他根本没有足够的时间清出一个可供马匹通过的出口。他的马匹被树枝狠狠地绊倒了，将两个全副武装的骑士从马背上甩出来。
“叫——我的——人——迪里埃(diliae)——”满身鲜血的骑马者挣扎着对两个步兵呼道，迅速失去了知觉。血液从他的面甲缝隙中不断流出来。“兰吉尔大人！”“快去报告风暴骑士团！”丘尔催促道，而巴德完全不需要他的催促，已经跑得很远了，边跑边大声呼救。丘尔仔细地打量着泽文骑士的伤势，他英俊的面庞早已面目全非。他的大腿几乎是被活活剜去了一大块肉，伤口还明显有着烧焦的痕迹。那就像是……巨大的爪印……从他的腿上抓过去，连骨头都被削去一部分。丘尔很惊讶泽文骑士的右腿依然坚强地连接在他的身躯上。这个巨大的爪子将厚重的钢质腿甲像撕纸一样撕开，甚至胸前、手臂受到破坏的部分钢铁都已经被熔化过，铁水滴在泽文的身上很快嵌进去凝固了，看上去就像有铁从他的身体里长出来一样，看上去惨不忍睹。
他又看到一旁的怒勒·祖尔萨宁骑士俯身趴在地上，他乍看上去似乎并没有受什么大伤，只是早已昏了过去。但是当他仔细看的时候，他发现有什么东西插在他的肋下，使后腰部左侧盔甲稍稍有些变形变红。他轻轻地翻过怒勒骑士的身体，他看见一枚巨大的燃烧着的尖锐断骨插在他的胃部。
他倒抽一口冷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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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该让他们去的，”莱格尼斯坐在床边，双手掩面，悔恨地说道，“以他们的性格。”
“他们会好起来的，圣座。”圣官希洛宁·迪里埃(syronindiliae)先生说道，“圣扎菲埃尔(el’zaphiael)已经愈合了他们肉体所受的所有伤害。我主庇佑他们。”迪里埃先生是最杰出的圣徒，或者说受到天使看护的战地牧师。他负责为在战场上受到伤害的战士料理他们的伤口，如果伤口过于严重甚至致命的话，只要他的身体没有被完全摧毁，他会召唤他的赐约天使，治疗天使圣扎菲埃尔，迅速地愈合伤员肉体的一切创伤。
“我主，他们看上去就像被摔在地上的鸡蛋。”丘尔服侍在一旁，他已经被莱格尼斯询问完所有的情况。他在这个不适时宜的时候插了一句他自己都后悔的话。但是莱格尼斯并没有动怒。
“所幸，鸡蛋难不倒圣扎菲埃尔。“迪里埃的笑容就像一道光芒，甚至丘尔感觉他的身体都在散发着神圣的光芒，“谢谢你士兵，你会得到奖赏的。”
“感谢仁慈的阁下。”丘尔向圣徒迪里埃深深鞠了一躬。
“圣筎安妮尔拒绝现身。”莱格尼斯从深深埋在手掌中的嘴巴挤出一句话。
“我主在上，那是怎么回事？”迪里埃惊讶地说，他也从未听说过这样的事。
“那个魔鬼，太过强大。她告诉我我们没有胜算。”莱格尼斯骑士抬起头，直勾勾地盯着迪里埃，“他自己所述的也许是真的，他的确拥有颠覆整个帝国的力量。”
“但他让你生还了。”迪里埃看着莱格尼斯，微笑再次如花苞绽放，“他并不与我们敌对，那是一件好事。”
“这件事太难以解释。如果说普通的高等恶魔商人，这还能解释通；一个凌驾于高等恶魔之上许多倍的恶魔，却不与神圣帝国作对，不与天使主动为敌。这令人匪夷所思。我一直在思考他的目的。”
“圣筎安妮尔怎么说？”
“她不愿意告诉我，她说这远非人类所应该知道的。她说她也许会和大天使们商量，但是这不是她所能决定的。紧接着她就再也不愿对这件事作出回答了。”
沉默。半晌，莱格尼斯说道：“也许我们应该到全视尖塔那里去看看。”
“老朋友，你已经要失去审慎了么？皇帝陛下明令禁止任何帝国公民投奔全视尖塔..”
“我明白。我并不是要投靠黑★天使，我只是觉得，这些事情需要一个解释。当然不会是现在，我不会丢下我的岗位去追寻一个魔鬼的虚无缥缈的预言，还有《雷宁遗殇》那些陈旧而难以辨识的古事。但是等我快踏进坟墓的时候，兴许我会去调查看看，所有这一切应该有一个理由。我不能够向你表达我有多么迷惑，老朋友，我主在上。愿主和他的真理指引我。”
迪里埃用理解的目光看着这位年近花甲的可敬的老骑士：“你会找到真相的，看在主的份上。”
“希望到时候，圣筎安妮尔不要阻拦我。”莱格尼斯嘟哝道。
-
紫莓酒馆。
艾桑铎从没有来过这里，但是他听老醉汉洛恩(lone)，还有自己的哥哥提起过。他穿过一条熙熙攘攘的市场，终于在巷子深处找到了这里。梅耶撒这个城镇并不大，要找一个人或者一个地方不是什么难事。尽管如此，对于年幼的艾桑铎来说，要离开家到这么远的地方可不容易。
“呦，小毛孩！”艾桑铎刚刚迈进酒馆就遭到了一群人的嘲笑，“你亲爱的爸爸呢？”
“嘿！老醉狗们！那是我弟弟。”弥斯从柜台上转过头，看样子有些微醺。“噢，看来是亲爱的哥哥。”有个人起哄，众人再次哄笑起来。酒馆老板萨瑞(sthary)正坐在他的对面，为他倒着酒：“得了醉狗们，给我们的小英雄和他的弟弟一些谈话空间。”
萨瑞看着弥撒铎，满面忧愁地说：“孩子，够了。你今天已经喝了够多酒了。”“不会少了你的钱，老萨瑞。”弥斯说道。萨瑞无奈地拿过杯子，转过身去接酒的时候却迅速地换上了一个稍小一些的杯子。
“你哪来的这么多钱？”艾桑铎走过来，从正要接杯的弥斯手中一把夺过酒杯，杯中血红的苏雯娜酒散发出醉人的醇香，直灌向艾桑铎的鼻孔，“这种红酒，很贵吧？”“神圣的恩宠。”弥撒铎说着，从口袋里将一枚金币拍在柜台上，金币上以惊人的手艺雕刻出全副武装的骑士，高举着手中的大剑，马蹄高高地腾跃起，扬起地上的沙尘，他的身后是千万骑兵。弥斯用手肘撑住自己的身体，软绵绵地靠在柜台上，向他的弟弟招手，“艾思（iyse，艾桑铎的昵称），拿过来。”“绝不！”艾桑铎将酒杯抱在怀里，半侧过身去，并没有注意到一些酒洒落到了他的胸前。
“别这么做，艾思。”弥撒铎说道，吃力地站了起来，但仍然倚靠在柜台边上。
“弥撒铎，你是个懦夫！”艾思指着弥斯的鼻子，却被弥斯不以为然地拍开。“别烦我，艾思，你不明白。”
“我不明白什么？你难道不想成为骑士么？”艾思的手指完全没有因受到阻挠而放弃，“那个反复念叨着骑士精神的哥哥去哪里了？”
“太难了，高贵的骑士们，他们感觉太过遥远。”弥斯继续向艾思招手，他的心里似乎除了酒，再也没有其他事情了。
“他们不就在镇上么？你在说什么啊！”
弥斯摇着头：“那不是距离上的遥远，一种感觉罢了。你让我好好放松一会儿好么，亲爱的弟弟？”
艾桑铎的头摇得像拨浪鼓，他金发的色泽和弥撒铎的一样美丽耀眼：“你到底怎么了？是什么让你变了，哥哥？他们折磨你了，是么？”
“没有！”弥撒铎没好气地回答，“你就不能让我好好安静一会儿么？”
“在这种地方怎么能安静！你都放松了几天了，你不能一直这样下去！你到底怎么了？”
“等我的钱花完了我自然会回去的，艾思。现在，让我一个人待着。”艾思看说不动他，便把大酒杯往桌上一放，想腾出手去拽弥斯。但是艾思刚放下酒杯，弥斯就探手出去，把酒杯够了回来，继续拥抱着苏雯娜酒的美妙。艾思想上去抢，弥斯却抬起了脚，将靴底朝向艾思。无论艾思转向哪个方向，弥撒铎的脚始终挡在自己和艾思之间。当艾思伸出手去想要抓住弥斯的脚并将其拨向一旁的时候，弥斯却又迅速地将脚缩回，并做出微微摆动的样子威胁艾思。
“满上，老萨瑞。”当弥斯再次痛饮完这半杯苏雯娜酒，萨瑞终于拒绝为弥撒铎提供服务：“弥斯，今天你不能再喝了。回去吧。”弥斯拿出口袋中的最后一枚金币，却被萨瑞推了回去：“孩子，你对这里来说本来也太小。听老萨瑞的劝，回去好好休息休息。”
“萨瑞，我都来这里有一年了，你还说这话。最后一杯就好。”
“那可不行，小弥斯。”萨瑞依然坚持拒绝，尽管他不得不承认圣骑士闪光的金币对他来说充满着诱惑，甚至大于苏雯娜酒对于醉汉的诱惑。
“老萨瑞，别这样。”弥斯开始哀求道，与所有那些醉鬼在迷上了苏雯娜酒的美味之后如出一辙。“我说了不。”萨瑞看着弥斯的眼睛，半晌，“除非你能告诉我们你到底怎么了。”
“我已经告诉过你们了。就是那样，没别的。”弥斯的话语中充满了厌倦。
萨瑞弯下腰，对弥斯轻声说道：“孩子。我们想知道的，可不是你对那些醉汉的应付之辞。”他直起腰，又以正常的音量对两个孩子说道：“孩子们，来。伯力(burry)！或者乌斯(uth)！随便谁，来照看一下这里！”他对伙计喊道。
-
萨瑞带着弥斯和艾思穿过了酒馆的后门，来到后面的马房。这里现在除了稀疏的马匹空无一人。
“现在你可以坦白了吧，弥斯。”萨瑞将手搭在弥撒铎的肩上，一匹小马在他的身后饮水，“告诉我们，你为什么烦恼。”
“我没……”
“不不不，这不是我想要的答案。弥斯，这里没有外人，告诉我们吧，别憋在心里。”萨瑞用长者的温柔语气安慰道。“是啊哥哥。”艾思说道，拽着弥斯的衣袖。
弥撒铎依然沉默着，将视线移开，根本不敢面对他们的眼神。这样僵持了一小会儿，萨瑞再次打破了沉默：“是什么让你觉得你不能当个骑士？”
又是一阵沉默，弥斯始终低着头。当萨瑞要继续发问的时候，突然弥斯有了回答：“是……是那个恶魔……”
“那个恶魔？你不是已经从他手中毫发无损地逃出来了么？他也没有对你造成什么影响，对吧？”
“有个……有个圣骑士大人……他看上去……看上去很恨我……”
“什么？是谁？为什么？”艾思马上提出一连串的问题，但弥斯并没有回答。
“而且，我看到了圣天使……”
“我的主，那是真的？”萨瑞突然瞪大了眼睛，他这个年龄做出如此夸张的动作看上去十分畸形，“圣天使是什么样的？”
“她，好美……也很高……高高地在云的上面的城堡里……她的拥抱好美……美得无法用语言描述……还有那些圣骑士，他们的身上好像都在发光……和他们相比我就像一只小老鼠……在他们面前太渺小……太软弱……太丑陋……更何况我还接触过恶魔……丑恶的，令人害怕的……”
“那根本说明不了什么。”萨瑞说，他有些忍受不了弥斯混乱的孩童逻辑，“你在害怕着什么。”
“不，你不理解！”弥斯突然激烈地争辩道，“不是那样的！你没见过那样的事，你……”
“孩子，”萨瑞眯着眼，“我虽然没有亲眼见过天使和恶魔，但我见过的事情可比你多得多。你是在害怕着什么。你在害怕自己不行，你看到了云上的天堂，你却认为你到不了那个地方。风暴骑士团就在你的眼前，你却害怕你自己不被他们接纳。只要任何一个圣骑士的举动都让你心惊胆战。孩子，你不过是在害怕，害怕自己一直期待的会落空。你知道吗，弥斯，你现在就像个正受着暗恋煎熬，想要表白却又犹豫不绝的，战战兢兢的小屁孩。那不是我认识的你，弥撒铎。”
“不……”
“停下那愚蠢的犹豫。我不知道你是怎么了，为什么开始怯懦，你是我见过的最勇敢的孩子，这也是为什么紫莓酒馆永远为你开放。从每一次那帮醉狗谈论骑士的时候我就知道，你有多么向往那种生活，并且现在那并没有磨灭。我问你，如果现在给你一个机会，能让你跻身圣骑士之列，你去还是不去。”
“这不……”
“你只需要回答我，去，或者不去。”
“当然我会去!但……”
萨瑞做了一个停下来的手势，制止了弥斯继续说下去。“那就够了。”他重复道，“那，就够了。弥斯，如果你想要什么东西，不去追求它，它就永远消失了。到时候，你连后悔都来不及。别那么做，孩子。”
弥撒铎再次陷入了沉默，片刻后，他艰难地说道：“但是我的父母，我的家人，还有斐莉，他们怎么办？”
“你在担心什么？担心他们离开了你不能生活？”
“不。是斐莉，她，如此地不愿意我离开……她不能理解我为什么这样做……我害怕我的父母也会这样……如果我一去要离开很长很长的时间，那么他们会怎么想？他们会让我去么？”
萨瑞沉重地喘了一口气，然后抬起头，望着弥撒铎，好像在他的身上看到了一些东西。他环视四周，那些带着斑驳的岁月痕迹的木板组成破旧的马房，就像经受岁月沧桑的老萨瑞的脸。“毕竟那是你自己的人生，别让它从你的手里溜掉。”说完，他默默地看着自己布满皱纹的双手，好像在看着自己的人生。
“哥哥。”艾思突然发话，“其实爸爸和妈妈从来都是支持你的。还有我，还有伊希尔。我们都希望你能走出这里，向你梦想中一样成为骑士。我们从来没有怀疑过你，哥哥，我们只希望你振作起来，做回从前那个一往无前的弥撒铎。你会保护我，就像一直以来那样。爸爸说，不要让你的人生留下遗憾……”
“但是斐莉……她……”
“爸爸说，他早已经和骑士瑞森大人说好了，只要你满了14岁，爸爸就会让你去当他的学徒。即便成为不了圣骑士，你也能成为骑士的。至于斐莉姐姐，她爱着你，我相信她会理解你的。”艾思满怀期待地看着弥斯，“我们家族会有一个伟大的骑士的！”
“去吧，”萨瑞说道，“二十年之后你就会知道，这一切都不是事，如果你不抓住机会。二十年之后，你会像我一样后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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