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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笔楼 > 梅耶撒的星辰 > 第二章 风暴 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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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维宁牧师在梅耶撒的权力很大。虽然他仅仅是个牧师,但他是梅耶撒这个小城镇的唯一牧师,也是这里地位最高的神职人员;而从帝国的职位分配上看,他的地位并不低于维里安男爵。尽管男爵拥有和平卫队,但是和平卫队的最高职责就是保卫教堂。从这个层面上来说,维宁牧师的地位甚至比维里安男爵还要高一些。

    维宁牧师并没有为难弥斯,他虽然是个严肃的人,但也是个可敬的人——很少神职人员会愿意在边境城市讲道,大多数人都希望在大城市,甚至是圣城费兰多卡萨取得自己的地位。他要求弥撒铎将他所记得的一切都原原本本地告诉自己。弥斯很诚实,但是他也很明白有些事并不该说。他隐瞒了帕尔告诉他的所谓“事实”。他把他进入丛林的大概经过原原本本地告诉了维宁,甚至把镇里有人与恶魔交易的事情也和盘托出。他希望维宁牧师知道这个情况之后能控制住这种情况,避免有更多失足的人惨死于地狱炎息犬的爪下。居民们对弥斯的说辞感到荒谬不经,但是维宁牧师毕竟是见过大场面的人,他很清楚弥撒铎所说的并非子虚乌有。他相信弥撒铎的话绝对不是凭空捏造的,那片不洁的幽暗丛林必定有蹊跷。

    维里安男爵派士兵沿途守住了整片丛林与梅耶撒的交界处,禁止任何人进入。为了防止恶魔对弥撒铎所可能造成的影响,他用圣水给弥撒铎洗礼,并将他看护在教堂里的一个写满了圣约铭文和壁画的房间里,由教堂里的修女和沐灵照顾他的生活。维宁牧师并没有限制弥撒铎的会客,但是一切必须处在神职人员的监控之下。维宁牧师担心有恶魔附身在他的身上,伺机而动。他过去的掌灯,当今任职在瓦柯西亚的耐希亚·克兰夫(naziakranff)主教,过去曾是一位随军牧师,曾经亲眼见到过被恶魔附身的人的可怖状态。这些人的下场都无一例外地悲惨,他们自己亲眼看着自己亲手处决自己最爱的人,他们身体里的灵魂在哭泣,在呐喊,而占据他们身体的恶魔却在放声大笑。他们的遭遇被所有人怜悯,但他们不得不永恒囚禁他们的躯体。而即便毁掉他们的躯体,也不能消灭那些顽固的邪灵,这些令人痛恨的恶魔只会离开破碎的躯壳,重新寻找下一个猎物。而恶魔一日不离开他们受尽折磨的躯壳,他们的无辜灵魂便被持续地囚禁,饱尝其他复仇的人类对他的身体的折磨和摧残的痛苦。仅仅是这样想,就足以让思维正常的人不寒而栗。

    出于善良和避免这个家庭的破碎的动机,维宁牧师并没有向弥斯的亲人坦言自己最坏的怀疑。这样的恐怖遭遇对于任何家庭来说都是一个危险的打击。但是他与亲人的每一次会面都使这位充满正义感的牧师胆战心惊。他知道能够附身的恶魔不可能被这些约文和圣水所驱逐或者封印,那些修女和沐灵也远没有力量与这样的怪物战斗。如果弥撒铎暴露出邪恶的苗头,他害怕这一切会失去控制。

    民众中开始传说弥撒铎的传奇遭遇。与他相近的人,只是感谢主,庆幸他还能在这样可怕的遭遇之后幸存。普通民众之中则兴起了各种各样的传说:有些人认为他的父亲是个虔诚的好人,感动了主,将弥斯从魔鬼的手中拯救出来;也有的人传说弥撒铎与魔鬼达成了某种交易,背叛了主;甚至有些人认为弥撒铎生来就有魔鬼的血统……教堂自然不会承认那些无聊者的妄自猜测,而有些猜测对于弥斯的家人来说无疑是一种诋毁,被明确予以否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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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弥撒铎的传奇像蜂蜜似的吸引着帝国的人民。那些从未目睹过凶残的恶魔的游民,争相来到梅耶撒,想要一睹弥撒铎的真容,想要向他打听关于他们从未去过却由没有胆量涉足的领域的事情。教堂自然不会容许弥斯的生活受到这些无业游民和好事之徒的打扰。但是很快,弥撒铎在幽暗丛林的冒险经历不胫而走。

    维宁牧师对弥撒铎的情况完全没有把握。弥撒铎并未显现出恶魔的迹象却使维宁的担心与日剧增。他最终向费兰多卡萨大教堂上报了情况,费兰多卡萨大教堂又把这件事呈递给了尼安特宫。终于,一个月后,受到皇帝的派遣,神圣铎斯洛瑟雷尔帝国的冠军们——风暴骑士团,再一次来到了梅耶撒这个小城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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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弥斯,维宁牧师不会为难你的。”斐莉丝端坐在弥撒铎的身旁,一手抱着镶着金边的《圣约》,一手紧紧地和弥斯的手抓在一起。正像她的名字“雪灵兰”,一种只开放在寒冬的奶白色小花,天使一般纯洁,“不要想太多啦!你还记得么,十六岁,我们就结婚。我们会很幸福,天使和恶魔都与我们无关。”

    “斐莉,记住,如果恶魔在我们身边,那么我们的生活永远不会安宁。我会保护你,但是要做到那,我必须成为一个伟大的骑士。如果……”

    斐莉丝白皙的手指堵住了弥撒铎的嘴唇,她倾身靠在弥撒铎的肩上:“不,别这样,我需要你在我身边,永远不离开。以主的名。”“我们还太年轻,这个世界太大。”弥斯抚摸着她的金色秀发。她的发色与弥斯的并不相同,看上去像秋日灿烂的稻田。“庇佑我,我主。如果我不能离开这里,去探索外面广阔的世界,那我会终生遗憾的。请别,请别阻止我,斐莉……我只想知道更多真相,想知道《圣约》的一切。我想骑在真正的骏马背上奔跑,像一个真正的骑士一样守卫帝国。我不愿意让黑暗降临到我所爱的人之中,我要成为能够驱逐那些黑暗的人!”

    “为什么你如此自私?”斐莉丝带着哭腔。她挣脱开弥撒铎的拥抱,紧紧地把《圣约》抱在怀中,“主啊,救救他!别让他离开去危险的地方!”她哭着,夺门而出。修女们追赶上去,试着宽慰斐莉丝的伤心。

    “噢,我主。”弥斯咬着嘴唇,尽力忍住自己心中的痛苦。斐莉丝不能理解他,但他知道他自己并不愿意在这个小城镇做一辈子的牧场主。虽然他从未真正战斗过,没有接受过战斗训练,他想,一旦他到达十六岁,他就和斐莉丝结婚,正像他们约定好那样。然后,等弥撒铎有了儿子,他就去报名参军,找维里安男爵卫队中的萨雷格努尔·瑞森(serag’nuelrison)骑士,成为一名学徒。然后他会成为一名骑手,然后是骑兵,最后成为一名骑士;他甚至可能凭借他优秀的战斗技巧和卓越战功成为一名骑师,有幸指导已经取得自己地位的高贵的骑士们;更甚至,他会成功地接受光辉的圣铎斯洛瑟雷尔四世皇帝的洗礼和祝福,并得到他赐予的圣骑士圣剑,成为一名名载史册的圣骑士……

    “然后我会回来,给这个城镇带来荣耀!给斐莉丝,给父亲母亲,还有艾桑铎和伊希尔,酒馆老板和伙计,大胡子索里(thory),丹斯、费伊、杜夫,以及其他每一个人……斐莉丝……为什么你不能理解我?”

    “你有访客。”沉稳厚重而又充满着力量的声音将他从他的梦想中唤醒,熟悉的声音。“维宁牧师。”他抬起头,“庇护你,我主。”

    “庇护你。”这位可敬的牧师回礼道。

    “他是谁,那个来访者?”弥撒铎询问道。

    “不是‘他’,而是‘他们’。我想,你见到他们一定会心花怒放。他们就快到了,跟随我,不要问任何问题,也别发言。”

    “什么?那是?”弥斯被维宁吊起了强烈的好奇心。

    “我告诉过你,别发言。”维宁训斥道,领他离开了房间,顺着楼梯来到教堂的大厅伫立等候。他们身后的天使像尽管并不雄伟但仍旧充满威严,注视着圣像前面的祷告者,夹杂着怜悯和救赎的声音;地面上镶满了七色的地砖,四面的玫瑰窗上演绎着关于人类与主的使者共同圣战的传说,栩栩如生;仰望穹顶,高耸的天顶上绘着一幅壁画,上面是一个手绘的窗口,透过窗口可以看到颜料勾勒出的蓝天。那就像高高在上的、无暇的、大能的、仁慈的主的眼睛,在主的注视下,人们能看见渺小的自己;四面伴奏着圣歌,即便没有任何信仰的人,走进这里,也会被来自心灵深处的震撼所触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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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教堂的门外传来渐弱的马蹄声,纷杂但不凌乱。

    “骑士?”弥斯仰起头,用询问的眼神望向维宁,但是维宁并不作答。一贯严肃的眼神锁定在关闭的大门之前,好像在期盼着救世主的降临。他的黄金圣三角坠饰在腰间不安分地晃动。

    教堂的主门被缓缓打开。“欢迎你们,帝国的骄傲。”室外的阳光映照出一群披盔戴甲的骑士,即便看不见他们的座驾的身影。在大门正中央的,是一个长着白色髭发的年龄较长的骑士,他的右侧是一个身形高大修长的留着黑色胡髭的中年男子,左侧跟随着一个看上去年轻但却成熟的少年。而在他的身后跟随的,是一个体型巨大且粗壮的男人,尽管他的胡须刮得很干净。他们宝蓝色与金色相间的铠甲在阳光的映照下格外耀眼。

    “莱格尼斯(leganice)大人,我主庇佑你。”牧师问候道。“也庇佑你。”白胡子骑士走上前来,将右手握拳放在自己的心口处,左手扶着右手手肘,微微低头向维宁行礼。弥撒铎很清楚这是骑士礼,意为“因我的心中住着主,我克制我的武力。”维宁则以左手手掌放在心口,右手在额与前胸画三角,完毕后置其于左手之上,屈身行礼。这是典型的圣礼,神职人员借以对他人表达崇高敬意的礼节。

    “这是我的学生,风袭队队长雷·兰吉尔·泽文(rayrangelzevin)。”他指向他的左手边的少年,他的目光像一把冰剑,割过面前所有人的眼睛,最后停在弥撒铎的面前,像锋利的刀刃在他的全身轻轻划过,这令他直起鸡皮疙瘩。“这是我的副座,怒勒·祖尔萨宁(njulerzulthanin)骑士。”维宁向他们俩分别行了礼。莱格尼斯身后的那名体型硕大的骑士并没有随着上前来行礼,只是伫立在莱格尼斯的身后,不动声色地环视着周遭的情况。

    “我听说过您,泽文骑士,有史以来最年轻的圣骑士和最年轻的圣骑士队长。果然百闻不如一见。”维宁赞叹道。这在弥斯的脑海中唤起了回忆。他的确记起酒馆老板、伙计和醉汉们谈论过,年轻的骑士——“花语”泽文,在十五岁时便已经立下赫赫战功,得到皇帝本人的授勋和洗礼。奥拉夏(orasha)一役中他的部队遭到敌人的突袭,他临危不乱,率部突围,为人们所津津乐道。同时他也是风暴骑士团圣座谢宁·莱格尼斯(sheninleganice)大人的唯一学生。

    泽文敷衍般地点点头,目光仍然不离开弥撒铎:“这就是那个和魔鬼打过交道的小孩?”

    “是的。皇帝陛下派遣您们亲自前来,正是因为你们比我更适合处理这样的事情,恶魔猎人们。我对恶魔的了解仅仅囿于书本与我的掌灯,而现在的情况已经使我夜不能寐。”

    “您在您的文书中已经说明得很清楚了,阁下。”莱格尼斯带着笑容向维宁表示他的敬意。“我们会彻底检验他的灵魂,以弄清楚他的灵魂是否已经被恶魔奴役。”

    “我没有!”弥撒铎大喊道,他这才知道维宁一直把他软禁的真正原因并非为了他的健康,而是怀疑他被恶魔占据了肉体。

    倏地,怒勒似乎被惊动一样,以令人惊诧的速度拔出自己的圣剑对着弥斯。他的头上青筋暴起,怒目而视,这一举动吓得弥斯踉跄后退。他不明白为什么自己只是喊叫就足以引起一个圣骑士如此过激的反应。

    “停下来!祖尔萨宁!收起你的愤怒!你必须回避!”在莱格尼斯下达命令的时候,泽文也伸手挡在了怒勒的面前。尽管他不及怒勒的高大,但是他的气势却完全不输给怒勒。怒勒强压自己的愤怒,收起自己的佩剑,“对不起,圣座,我失态了。”他狠狠地瞥了弥斯一眼,默默地绕开后面的其他骑士,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中。

    泽文回过头来,双手环抱在胸前,继续检视着面前的这个不起眼的小牧童:“他可以依然待在他原来待的地方,不过我们的人必须亲自看守。”“这一点没有问题。愿主宽恕他。”牧师闭上眼睛,展开双臂,仿佛在感受主的指示。泽文冷笑道:“如果他没有问题,主会宽恕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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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怒勒·祖尔萨宁骑士正在马房照料他的马,“怒潮”,它深枣色的强健肌肉清晰可见。他对这里的伙计一点儿都不放心,坚持亲自刷洗自己的宝贝坐骑。他念着《圣约》的祷文,尽力克制自己的愤怒,不让它爆发出来。

    “我们都知道发生在你身上的那些事。”祖尔萨宁抬起头,泽文正靠在木门的边上,双手依然抱在胸前。他不仅是个出类拔萃的圣骑士,同时也是个公认的美少年,而这一点则承袭于他兰吉尔(rangel)家族的血统。兰吉尔,这个历史悠久的姓氏,在古语中有“花语”之意。“那些没发生在你的身上,我不指望你能理解,小子。”他斜瞥了一眼泽文,咬着牙,继续默默地刷着“怒潮”的沾满泥水的身躯。

    “杀了这个男孩对你来说毫无裨益,甚至说复仇也丝毫没有关联。你只是在挥霍自己的理智,这与试图用享乐和放纵掩盖悲伤无异,愚蠢而毫无价值。”泽文说道,一手拎起一桶干净的水,朝怒勒缓缓走来。

    祖尔萨宁转过身来,“那家伙怎么可能和恶魔说过话还能毫发无伤地生还?你仔细想想,这家伙一定有什么猫腻!我仁慈的主,我就该一剑将他劈成两半,解放那个可悲男孩的灵魂不再受恶魔的欺骗!”

    “如果真如你所说的,”泽文将那桶水递给他,“我指着主起誓,我会让老师把这家伙交到你的手里。你知道我们来这里的目的。”祖尔萨宁伸出手去接,泽文却把整桶水泼在他的头上。

    “别因为自己的愚蠢毁了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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