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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笔楼 > 仗剑山河录 > 第四章-一剑东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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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佛门金刚法相,道教扣指长生,儒家浩然正气敬地,世间三大神通造化。

    空度早年初出云林寺周游四方,行至荆楚道一州内降暴雨,连下半旬丝毫未有晴气象。空度借住州内庙,一半夜内被雷声惊醒,听闻寺庙下方河水滔滔,游鱼上浮龟鳖爬岸。空度连忙到处奔走,深夜敲响湖下方百姓家门,告之河岸即将决堤,请下方百姓赶紧转移。乡民门虽然对这个半旬来有求必应的和尚恭敬,拖家带口转移是简单,可大雨中家中物件牲口哪是那么容易带走的,一个个不舍得平常百姓那点难得弥足珍贵的家当,不大相信或者不愿离开,更有不少老人死死守在家中,嘴上念念有词公保佑龙王显灵。

    折腾半宿到了黎明,才不过转移几十个人,其中更是黄童稚女居多。卯时刚至,空一道巨大电光闪过,紧接着一声轰鸣雷响,河道轰然决堤,乡民顿时四散而逃!空度低吟佛号,一步一步走向河流,高达一丈奔流而出河水撞近其身,在空度身后竟分流成不下六道水流,缓缓流逝。空度临近决堤口,以身作堤,堵住河岸,直至下方百姓全部安然离开。

    相传当时乡民远远望去河岸上如菩萨显灵,佛光闪耀,从此世人称其为圣僧。

    ————

    钟启武不信邪,牵来身旁其他人坐骑,亲自蓄势猛冲,在距离空度僧人前方两丈地许就如遇广陵大潮,奋力前行下却只能眼睁睁看着胯下坐骑接连倒退。连续冲锋了四五次,见每次所受阻拦力道丝毫未见减弱,钟启武这才不得不放弃了轮流冲阵撞出一条出路的想法,回头恨恨地望向了队伍中一个背负长剑的中年汉子,打了个眼色。

    中年剑士本为贵人府中豢养高手,之前一直隐藏实力不曾出手。此次行动明面上只有一帮子悍匪,但谋划此事之人跟钟启武都担心有变数,就安排了一名府中高手潜藏其中,也是为了防止司礼监入京队伍暗中藏有棘手人物。

    相貌普通的中年汉子取下背后长剑,一步一步缓缓上前,拔出长剑遥指空度。其气势在一步步中节节攀升,拔出长剑后顿时周身剑气森然。

    汉子也不急于出剑,只是以剑尖遥指空度,大雪之下,剑身很快便铺满了一层薄薄雪花。大雪再下,剑身似乎在积雪下不堪重负,剑尖慢慢下垂,眼看剑尖即将触地,汉子骤然出剑!

    汉子提剑右手一收,再迅速直直一剑刺向空度。一道凛冽剑罡从剑尖急射而出,刺中空中一片飞舞中的雪花,带着雪花再急速往前,再刺中一片雪花。两片,十片,千百片,顿时州道上空雪花漫而来,串联成线,在剑罡周身汇聚成一把雪花飞剑,直射空度。

    汉子一剑刺出,迅速闭上双眼。

    雪花飞剑瞬间抵达空度身前,毫不奋力般刺入最外一座法相中,荡起阵阵涟漪。待到剑身全部没入法身,如同利箭入水,势头全无,只能缓缓前行,恍若百年老龟爬行,尤为吃力,远处闭眼汉子此时也紧皱眉头。

    雪剑艰难穿过第一座法相,再缓缓刺向第二座法相。

    剑尖才刚刚抵达第二座法相,就迅速融化殆尽,消弭无形。

    汉子睁眼道:“佛门法相,果然名不虚传。“

    空度念了声阿弥陀佛,再施降魔印,被一剑破去法相重新浮现。

    汉子还剑入鞘,连退十余丈远,再度拔出长剑,还是右手举剑及胸直指空度。

    汉子先是左脚向前一大跨步,紧接着右脚同样一步跨出,如蜻蜓点水般向空度跨步而去,只是越到后面脚步越,待汉子赶到了法相身前时,已经是前脚跟抵着后脚尖。汉子原本那周身森然剑气,也是在一步步奔跑中悄然四散,消失不见。汉子手中长剑在这一刻如同一个初学剑徒提剑直直刺向木桩,堪堪刺中了法相。

    剑尖刺中法相,毫无异象,不见剑罡,风雪未动,六大法相亦是毫无波澜。

    钟启武初看这一剑刚起势时觉得高人高招,后来见汉子一步步下越来越不像样,顿时觉得贵人所派高人这次有几分耍假把式蒙人不出力的嫌疑。

    猛然,空度右手化掌为拳于胸。一道细剑罡悄然透过六大法相,出现在空度身前,如劲弩利箭般快速刺向空度。

    汉子这时才喝声道:“穿山!“

    空度金刚拳轻轻砸下,犹如寺庙里和尚日复一日闲敲木鱼,凌厉剑罡触拳即灭。

    法相外汉子如遭同被人用重棒扫中,向后倒退凌空而去。

    钟启武赶紧跑过去扶起汉子,满脸焦急。汉子起身后,擦了擦嘴角鲜血,对钟启武摇了摇头。

    钟启武低头沉思,右手松了松下手中长枪又迅速握紧,抬头满脸狰狞,厉声道:“好!秃驴,这是你逼我的!”

    让汉子领着大部队在这继续看着,钟启武带了一伍人下了州道,直奔附近村落。

    一盏茶功夫,一行人复返,只是队伍中多了几道身影。钟启武一人当先,中间是几人簇拥一起,最后五名壮汉不时拿手中利刃朝前虚晃,催促中间几人加快脚步。来到州道上,风雪中才能隐约瞧清是两男两女,其中一女的手中更怀抱着一个才出生没几的婴儿,俨然是一家刚刚三世同堂的寻常村民。

    钟启武左手抓住一人头发,不理手中老媪吃痛哭喊求饶,拖将上前,右手长枪抵住老媪胸口,狠声道:“老秃驴!你要是再不让开道路,就别怪我心狠手辣乱杀无辜!”

    空度满脸悲切,眼中似有不忍,呢喃道:“佛,杀生造业,阻一人杀生积福缘。救一人积福缘,救一人而使万人造业。无为而为,为而不为,非慈非不慈,非悲非不悲……”

    钟启武听的烦躁,听不懂也不管空度是否决断,直接一枪刺死老媪。余下三村民顿时哭声不断,襁褓中婴儿也被惊醒,哇哇哭泣不停。

    再度把哭喊中的老汉拖了出来,钟启武厉声道:“老秃驴,刚才那条人命可是你耽搁死的!老子杀人从不磨蹭,快快让路!”

    空度默默闭上双眼,双手合十道:“杀一人救万人,救一人而杀万人。既然贫僧已造杀业,造业多少已无区别。贫僧愿入地狱,为所造杀业超度。”

    钟启武这次算是听明白了,空度已经下定了决心,右手毫不犹豫又是一枪结果了老汉,再度恨恨道:“秃驴,放心!附近村庄不远,老子可以杀的人多着呢!”

    见钟启武呼唤左右,似乎要叫人再去驱赶乡民过来,中年剑客似有不忍,劝道:“钟校尉,这样下去不是个办法。万一老和尚大怒之下,不管乡民死活,宁愿亲手染血,对我们大开杀戒可就麻烦了。“

    钟启武一听,再看对面空度此时已经如同怒目金刚,也有了几分顾忌,长枪死死抵住怀抱婴儿行动不便的新妇,生怕空度突生杀机。

    钟启武也是脑子灵活,马上又有了新主意,拔出腰间匕首递给剩下的男子,一脚踹出,逼迫男子前去刺空度。

    男子抓着匕首,哭哭囔囔慢慢向前挪动,脚下一滑,扑倒在雪中,手中匕首也掉落雪中。男子似乎想是祈祷着持枪恶人突然大发善心,放过自己,回头望去,却见那恶人一巴掌甩在妻子脸上,恶狠狠的盯住自己,只得爬起身字捡起匕首继续前行。

    之前刀枪悍匪烈马撞向法相都是如撞气墙,寸步不得前行,此刻男子前进之势却丝毫未层受阻,就这么颤颤巍巍走到了空度身边。男子抬头看清面前僧人相貌,正是前几日救自己妻儿于危难中的大师,又是一阵抽泣,手中匕首却是怎么也挥不下去。

    空度此时也望着前几日所救大生,长叹阿弥陀佛。

    钟启武见男子终于到了空度身前,低头呢喃不停却迟迟不愿动手,一枪刺透妇人,左手抓住襁褓中婴儿,在妇人惨叫婴儿哭声中,对着回头望向这边的男子厉声道:“再不动手,你这娃儿也就马上去见阎王了!”

    大生再度返过头来望向空度,涕泪横流,哭囔道:“大师于我李家恩同再造,我若对大师痛下杀手,岂不是连畜生都不如。“

    空度望向大生手中不停颤抖的匕首,轻声道:”前几日与施主一家结缘,贫僧以为是庄难得善缘,没想到今日却害的施主家破人亡,罪过。施主请尽管动手,贫僧受的住,无妨。“

    罢右手抓鬼大生手腕,牵引手中匕首重重扎进自己腹间,匕首尽数入体。空度牵引住大生手腕,拔出匕首,大生只得麻木的顺着空度力道接连又是几刺。

    钟启武与中年剑客见空度终于被匕首刺入,伤口处却之间隐约有佛光闪耀,并无任何血迹,空度身外几座法相也未层消散,便知有异。

    中年剑客唤回大生,拔出自己腰间匕首递给大生,替换掉原来钟启武匕首,双手在大生周身几大窍穴拍击不停,喝声道:“用我给你的这把匕首!刺他胸口!”最后一掌拍出,击得大生直飞空度身前。

    大生挣扎着起身,与空度相对而坐,目光迷离,在空度平静的目光中缓缓抬起匕首,轻轻刺向空度胸口。大生右手未曾用力,匕首不过勉强撕开空度僧袍,破开空度肌肤。

    中年剑士并指为剑,猛然喝道:“惊雷!”

    刹那间大生全身不受控制地接连颤抖,恍若大雪压破寒竹,爆裂声音不断。磅礴剑气自体内各窍穴顺着匕首宣泄而出,瞬间侵入空度五脏六腑,在全身经脉肆意游走。

    大生作为暗藏剑气的鼎炉,早已毫无生机。一家五口,转眼间就只剩一个婴儿。

    剑气入体,经脉尽损,空度胸腹伤口佛光散去,鲜血喷涌而出,六大法相一一消逝。

    钟启武长笑不止道“:哈哈,早叫你个老秃驴让道不听,敬酒不吃吃罚酒。”罢高高抛下左手中的婴儿,带头提枪冲杀。

    空度咽下喉头上涌心血,强行催动气机,左手掌心向上作举钵状,婴儿周身顿时佛光闪耀,犹如一座净土莲台托行,飞速包裹着婴儿掠至空度身边。

    空度望着冲杀前来的一众悍匪,左手护住身边婴儿,沉声道:“阿弥陀佛。贫僧此番西行,本是阻止一场浩劫,没想到却有人因我丧命,修什么大业,又该种何因果?佛祖,今日空度愿舍去这一世修行,与这些冥顽不灵孽徒共赴地狱!”

    空度右手变掌高举过头,再度强催气机之下狂吐一口鲜血,此次所吐鲜血竟然不是寻常人猩红色,而是如寺庙金身佛像一般呈现金黄色!

    空度右掌徐徐下压,顿时风雪俱变,漫雪花瞬间融化,方圆十里之内云层席卷而来,在州道上空层层挤压,瞬间仿若塌一般。

    随着空度右掌彻底压下,积压云层中有巨大掌影出现,以催山坼地之势悍然拍下,州道二十丈方圆内人树俱倒!

    金刚怒目!

    云层散去,风雪复起,婴儿哇哇哭声中,中年剑客拉起刚刚自己拼尽全力护住的钟启武缓缓起身。

    钟启武全身血迹森森,手中长枪自枪头折断,中年剑客面容枯槁,体内气机十不存一。

    钟启武以手驻断枪扫视四周,带来的一帮人马全部当场死绝。

    钟启武知道行动彻底失败了,八十余人尽数死亡不,更重要的是中年剑士受伤不轻,即使现在跨过空度,耽搁了这么长时间,能不能再追上司礼监一行都两,更别指望凭着两个重伤之人能够劫下魁鼋龟珠。

    中年剑士找来一匹躲过灾难的战马,搀扶着钟启武上马。

    趴在马背上的钟启武神色癫狂,心有不甘,尖叫道:“我要杀了那秃驴!帮我杀了那秃驴!那秃驴已经灯枯油尽了,先生只要再出一剑就可以杀了他!”

    中年剑士终归是武道已经登堂入室的江湖那一撮拔尖人士,与钟启武这般略懂皮毛的行伍之人见识不同,知晓儒道释三教高人自有气运,万万不得轻视。运转体内最后一丝气机,中年剑士挥出一道剑罡,立即翻身上马,顾不得这一剑是否能够建功,与钟启武共乘一骑,夺路而逃!

    剑罡逼近,空度似乎真如钟启武所灯枯油尽了一般,只是抬起了右手,以肉身手掌迎向剑罡。

    穿破空度右掌,剑罡已经被磨灭大半,眼看着就要狠狠射进空度胸腹。

    一剑东来。

    风雪中,有青衫剑士飘摇而至,随手祭出手中佩剑,拦下那道强弩之末的剑罡。

    危机解除,恶人尽散,婴儿依旧哇哇大哭。

    空度望着已经哭了有一阵子,甚至越哭越大声的婴儿不知所措。

    倒是青衫剑士细心,发现婴儿下意识的把手指伸入口中吮吸,提醒道:“这位大师,你怀中婴儿兴许是饿了。在下回剑门李玄白,方才见此地风云异象,匆忙赶来,没想到还是来迟了。大师,你体内剑气横行,经脉十断七八,怕是……”

    空度从身后行囊中取出餐钵,以指为剑在左手腕上一划,不顾体内经脉尽损,催出心血,装了满满一钵金色血液,递到婴儿嘴边让其慢慢吸食,低声道:“贫僧云林寺空度,此番西行未成果,反造大孽,害死了此子一家四口。贫僧大限将至,恳请施主将此字抚养长大,助其成才。”

    青山剑客接过婴儿,“空度圣僧所求,在下定当照办。”

    空度低吟佛号,道:“此子尚未有名,贫僧曾拒其父取名之邀,现在不得不再行旧约。其父姓李,出生之后家道多难,取名南,李南。”

    空度圣僧圆寂。青衫剑客怀抱婴儿飘然而去。

    地无情,大雪无声,淹没尸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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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除夕前后,先皇驾崩,四州献宝入京,钦监有谶语“四灵朝贡“流出,新皇即位,改年号为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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