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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笔楼 > 九州少年志 > 第六十八章 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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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南岭,牛镇。

    赵稚守在自己父亲的床边,看着床上这个对他而言全然陌生的人,眉间的苍老和脸上的沧桑,脸庞之上依稀可见几分刚毅,与自己相似的轮廓,却处处密布苍老,像是久旱的的水田,沟壑纵横,显得残破不堪。

    很难想象这会是一个不超过五十岁的男子的皮肤,加之半数斑白的头发,这样的男子大概饱经了浮世大半的沧桑,却又有太多的苦涩隐藏于心中,无情的岁月将曾经的风马少年摧残成了世俗模样,赵子安的前半生我们无法去揣测,一切的经历和坎坷都隐藏在这个男人脑海之中,而以他的性格,分明不可能将这一切倾吐出来,赵家的人大概都这个脾气,便是遭遇了大的事,只要无人问起,便不可能会倾吐半句,便是有人问起,也大概会一切都已过去,再无提起的必要。

    稚静静的坐在床前,等待着赵子安的醒来,星煜和他过,此时赵子安的身体状况已经差不多恢复正常,应该很快就会醒来,听到这一消息稚极为兴奋,甚至连饭都不想吃一直在这里等着,他想第一时间等到父亲醒来,想看看他所谓的父亲到底是什么样子的,看看他从就将之当做英雄的人,到底会有怎样的性格,到底是个怎样的人。

    老镇长在镇中设宴,专门款待星煜他们远道而来,顺便感谢他们救了赵子安他们,爱凑热闹的吕唯自然是选择积极的拉着星煜他们前往,朱阿梅自然也要跟去招待这些客人,毕竟人家救了自己的女儿和丈夫,家里面只剩下了稚和赵子安,稚放心不下赵子安,所以想等待着他醒来。

    夜色渐深,他们不见回来,稚还在焦急的等待着,星煜应该不会欺骗他吧,了赵子安会好,就应该再无什么大碍,稚不知道自己是怎样的心情,他看着自己曾经日思夜想的这个男人终于出现在了他面前,他终于找到了自己的父亲,然而父亲却是体态衰竭,昏迷不醒。

    他生怕会发生什么事,生怕自己会再一次的失去至亲。

    昏黄色的烛光,随着清风摇曳,稚坐在赵子安的床前,感觉又回到了曾经枣庄之中,他在深夜爬起,给爷爷熬夜的时候。

    当时的爷爷也是身染重疾,当时的稚,也是徘徊在忐忑和不安之中。

    只不过,当时的稚只有孤身一人。

    而出来这么多,他认识了好多好多的人,也有好多好多的人对他特别好。

    一个人有了支持之后会充满力量,也会为了身后的软肋而不顾一切。

    更何况他早已习惯了没有父母的日子,他之所以这般执念,要等着赵子安醒来,就是想看看眼前的这个父亲,和他心中住着的那个英雄,到底一样不一样。

    正在他安静的坐在赵子安床头发呆之时,这时候,外面的门突然被推开,伴随着吱呀的一声,一道瘦的身影钻了进来。

    外屋没点灯,此时一片黑暗,稚被这动静惊醒,回到了现实之中。

    从那瘦的身影大概可以看出是谁,自然是在这家里的另一个孩子,月荧。

    月荧轻手轻脚的摸了进来,然后钻进了自己的房间之中,侍弄了好大一会儿,然后又重新轻手轻脚的钻了出来,经过赵子安他们的房间的时候,她看见房间的灯亮着,便忍不住偏了偏头,向屋子中看了一眼。

    然而,看到赵稚还在坐在床边,而且还好奇的看着她的时候,她迅速的缩回了头,几秒钟之后又觉得尴尬,自己走进了这屋子之中。

    “他,还没醒吗?”

    月荧看了一眼赵子安,然后颇为尴尬的低下了头,用到几乎不可闻的声音问到。

    “没有。”

    稚摇了摇头,脸上也是浮现出一丝局促和紧张。

    “他居然还不醒,我原本还和他告别的,唉,算了,我还是等以后回来再找他道歉吧。”

    月荧看着赵子安,喃喃自语道,然后便潇洒的转身,欲出门去。

    稚看她背上背着行囊,心头浮现出了几丝疑惑。

    “你要出去?”

    “关你什么事?”

    月荧没好气的到,看起来她不打算给这个她所谓的弟弟好脸色看了。

    “不行,我姐刚刚把你找回来,你不能再一个人跑出去了。”

    看到她要走,稚猛的窜了起来,然后跑到她面前拦住了她。

    “我跟你。你最好不要多管闲事,不然本姑娘打你。”

    月荧冲赵稚扬了扬拳头,一脸认真的到。

    “不行,我还是不能放你走。”

    稚丝毫不惧她的威胁,双手张开想要挡住她。

    “咦,你这把剑好帅啊,要不,借本姑娘用用,本姑娘日后闯荡江湖应该用的到。”

    这个时候月荧突然注意到了他身后背的剑,身体轻盈的一闪,便钻到了稚身后,将他背着的长剑抽出。

    长剑被猛然抽出,在空气中发出了清脆的响声,银色的剑映照着昏黄的烛光,看起来无比锋利。

    “你会武功吗?”

    稚见她对自己的剑感兴趣,忍不住问到。

    “不会啊,那又如何,丝毫不影响本姑娘闯荡江湖的决心。”

    月荧挥起剑在空气中虚斩了两下,眼神里充满了向往和欣喜。

    “不会你还拿我的剑,还我。这剑太危险了,你心伤到自己。”

    听完她的话,稚转过身去想将长剑夺回来。

    “我不管,反正现在剑在我手中,我是不会还你的。”

    月荧提着剑,凑了上来,长剑被她立在了两个人的中间,然后她盯着赵稚,用猫一样狡黠的眼神看着他,丝毫不打算示弱。“怎么,你会啊?要不,教我呗?”

    月荧轻声到,稚分明能感受到她吐到自己脸上的鼻息。

    “我也不会。”

    稚摇了摇头,表示否定。

    “那你还要这剑干嘛,玩啊?”

    月荧后退了半步,然后将长剑收到了身后拿着,挑了挑眉毛,用不怀好意的眼神看着他。

    “因为这是我姐送给我的,我不能给你。”

    稚对她那一系列表情表示不为所动,他伸出右手,想要要回长剑来。

    “真羡慕你啊,有个对你那个好的姐姐。”

    月荧看着他那认真的样子,自知无趣,依依不舍的把剑递了回来给他。

    稚收过长剑,然后将其插入剑鞘之中,听了月荧的话,不知为何他心中有了几分触动,不知道是悲哀还是庆幸。

    “我也羡慕你啊,有对你那么好的父母。”

    稚的眼神之中终于还是涌出了一丝悲伤,显然月荧的生活才是他最想要的。

    “他们啊……算了,不那么,唉,屁孩,你今年几岁了?”

    谈到父母的问题,月荧就不自觉的想把话题扯开,虽然赵子安和朱阿梅对她的好不可置否,可是她的心中,终究还是有那么一层芥蒂。

    “十七。”

    稚面无表情的回答她,实话,他的心中对这月荧也有几分的不友善。

    “十七啊,那应该是我的,哈哈,我是你姐姐,你是我弟弟,不过,我这个姐姐,可送不起你这么好的礼物。”

    月荧似乎没注意看他的表情,她更像是自言自语,语气之中夹杂着几分欣喜,也夹杂着几分落寞。

    “我不需要你的礼物,我,也没有你这个姐姐。”

    她终于还是提到了这个问题,稚纵然知道这样不太合适,却还是忍不住脱口而出了。

    刚出口他便感到了几分后悔,自己可能……有点挑衅了,毕竟人家对自己也没有恶意。

    “没有就没有喽,反正我还不习惯突然多出个弟弟来呢,对了,我看你给他们带了好多礼物,真厉害啊,那些东西我从来都没有见过,特别是那种的糕点,太好吃了,不过我没多吃,因为它的分量好少,比起这个我还是想吃肉,大块大块的吃肉。对了,你有没有……你有没有给我也带什么……好吃的啊,好玩的什么的,算了。你怎么可能会给我带呢……毕竟我们其实没什么关系的……”

    月荧喃喃自语了一大串,其间情绪变换了好几重,各种表情在她脸上出现,先是尴尬,然后是欣喜,然后又转变为几分落寞。

    稚看着这个样子的她,心头突然像针扎般的痛了起来,他突然想起来自己几个月前又何尝不是这样呢,因为爷爷重病,唯一的经济来源断了,然后他只能省着钱给爷爷买药,虽然看到离州城里的那些笼包糖葫芦什么的会很心动,但……却也只能悄悄的咽下口水。

    他突然同情起这个女孩来,她看起来可怜且叛逆,孤独但自由。

    或者,他们本来就是同一种生物。

    “月荧,对不起,刚才对你态度那么不好。”

    稚突然弯下腰来给月荧鞠了一躬,他诚恳的道歉,毕竟还是个孩子,马上为了自己的举动后悔起来。

    “你怎么这样啊,你这人好奇怪,前一秒还冷冰冰的,下一秒就……唉。你快起来了,你这样我很不适应。”

    月荧被他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她想将稚拉起来,手伸出去却又讪讪的缩了回来,因为她不知道自己碰他到底合不合适,一时间她尴尬的站着,抓耳挠腮,手忙脚乱。

    “来,这是给你的礼物。”

    稚直起了身子,然后从戒指中取出一个包装精致的盒子,郑重的递给月荧。

    “还真有啊……这个,这怎么好意思呢?我可以拆开看看吗?这是什么啊?看起来好高端的样子。”

    这其实是楚依依帮他买的礼物,因为稚不知道要买给那个素未谋面的“姐姐”什么礼物,所以楚依依就干脆亲自出手,给她挑了一件极为珍贵的裙子。

    那是一件淡紫色的轻纱留仙裙,出自京城最好的制衣师之手,每一件都是私人订制,深受京城达官贵人女眷之喜爱,反正都是坑吕唯的钱,自然是越贵越好。

    月荧虽然有些意外,却还是忍不住打开了盒子,然后,看到第一眼,便瞬间呆住了。

    从穿着粗布麻衣的她,又何曾未幻想过穿起漂亮的裙子,做一个无忧无虑被宠上的公主。

    然而这镇朴素,便是富庶人家,也只会穿一些绸缎丝衣,便是名贵的绸缎,也只能以朴素为主,毕竟在这镇之中,着实不宜招摇过市。

    “这……这……我……我可以试试它吗?”

    过了好大一会儿,月荧才反应过来,她的眼睛之中擒满了泪珠,然后她二话不,抱着衣服跑进了房间。

    过了好大一会儿,月荧才慢慢的从屋子中走了出来。

    然而这前后之气质差别,却是早已发生了翻地覆的改变。

    其实月荧的五官真的很漂亮,只是她一直让自己脏兮兮的,头发也不愿意好好梳洗一下,故而没有人会去注意到她,她从来就不是一只骄傲的白鹅,最多,也就算是一只特立独行的麻雀,活在自己的世界里,有忧愁有快乐,而快乐,多半建立在其他人看不懂的自由之上。

    饶是如此,她毕竟是个花季年华的女孩子,也拥有对美好事物向往的单纯,也拥有对极致纯粹美的欣赏。

    衣服是楚依依大致依照她的身材订制的,此刻穿在身上再合身不过,原本灰扑扑的气质也瞬间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个亭亭玉立,高挑秀丽的美人。

    “好看吗?”

    月荧穿着这件裙子走到了稚的面前,面带惊喜的问到,稚承认,自己有那么几秒真的被惊艳到了。

    月荧在穿这件裙子之前还特意洗了个脸,虽是简单的素颜,却也精致耐看,而在这裙子的映衬之下,她的气质也有了一种质的改变。

    “好看。”

    稚隆重的点了点头,这并非是随意的敷衍,而是那种打量了许久从而郑重得出的判断。

    不同的人有不同的美,楚依依是那种大家闺秀,温润典雅,而月荧,准确的来,她给人的一种感觉是精致,就像是一块美玉,底子很好,只要稍加修饰,便可惊艳四方。

    “好看是好看,但……”

    月荧轻轻的摸了摸这裙子的材质,此刻的理智还是覆盖了激动,“这应该很贵吧,算了,我还是不能要。”

    她终究还是太没底气,美好的事物对于她来,大概都太过于缥缈,就算她敢欣然接受,却还是不知道能不能将之挽留得住。

    “其实这个,算依依姐送你的吧,我也不知道该给你什么,毕竟我不认识你,但总觉得回来一趟若是什么都不带又太过于唐突,没事,唯哥对我很好的,这些对他来不算什么。”

    稚顿了顿,然后勉强的笑到,其实对于他自己来真的一无所有,其他人对他的好他也暂时无以为报,只能默默记在心中。

    “好吧,但父亲教过我不能白拿别人的东西,来,这个送给你。”

    月荧最终还是接受了稚的好意,为了表示报答,她直接把自己脖子上的项链取了下来,笑着递给稚。

    “这……不好吧,毕竟这是你从戴着长大的,而且,很有可能关乎于你的身世。”

    稚连忙摆手,这回礼未免也太过于珍重了吧。

    “什么身世啊?难道你不把我当赵家的人?”

    月荧眨了眨眼睛,调皮的到,看她的意思,应该是算从心底里接受了稚这个人了吧。

    有时候孩子间的友谊就是这样,充满了奇怪,更何况他们本来就是相似的人,把恩情看得比什么都重要。

    这样看来,稚但是颇为愧疚了,他之前一直对月荧的态度不算太好,甚至还有那么一丝敌意,可是月荧却把自己从戴着的项链给了他。

    “我……我之前那么对你,你还……”

    稚开始变得结结巴巴了,他为自己之前的种种行为感到愧疚,虽然之前已经道过谦了,但他还是很愧疚很愧疚,他甚至都在想,要不要把长剑给她,可是长剑是楚依依给他的,难道他真的找不出任何折中的方法了吗?

    “月荧,那个,以后我会自己送你一把剑的,对不起,这把真的是我姐姐给我的,所以对我来特别重要,我……你有没有其他想要的东西,我可以给你。”

    稚最后还是满怀愧意的到,他真的感觉自己做错了什么,特别特别难过的那种。

    “好啦,这件裙子已经够好了,我还是第一次穿这么漂亮的裙子呢,你到底要不要项链啊,还是嫌这礼物太寒酸?”

    月荧看着眼前这个很认真的孩,突然想伸出手去摸一摸他的头,但她最后还是忍住了,轻轻的笑了笑。

    “没有……我……”稚现在很不好解释,无奈之下,他只能拿过了月荧的项链,攥在手中。

    这是一块然的玉石,攥在手中,感受得到手心的一丝凉意。

    “那你还要走吗?要不你就先等一下我们,然后我们带你去京城玩。”

    稚这时候才想起,月荧回来的目的就是为了溜出去。

    “京城啊……听起来很有诱惑力呢,不过还是算了吧,我喜欢一个人,更何况阿七还在等我呢。”

    月荧挠了挠头,还是决心要走。

    “那好吧,来,这个给你。”

    稚从戒指之中找了一些银子给她,这是曾经陪着吕唯逛街的时候店家找的银子,吕唯从来就不会管这些碎银子,但加起来还是有好大一笔。

    “哈哈,谢谢了,我走了,咱们江湖再见哈。”

    月荧笑眯眯的接过了钱袋,然后转身欲走,这时候,屋子里突然传来了另一个人的声音。

    “月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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