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囚徒站在船头,船夫坐在船尾,两人朝着前方,烟波浩渺之地缓缓飘去。
披头散发的囚徒,一语不发,衣衫凌乱,却站得笔直,犹如古战场里,插在血雨浸染过的岩石上,一柄生锈的铁枪。
袒胸露乳盘着发髻的船夫有些不高兴,那人自走出身后那座恐怖的岛屿以来,从没有正眼瞧过他哪怕一眼,船夫感觉自己受到了轻视,四十三岁的他,类似于受了委屈的女儿家一般有些不高兴扭了扭鼻尖,不满地轻轻哼了一声,抖落两粒晶莹的汗珠。
那人还是没有回头,只是定定看着前方,那一片苍茫、雾霭翻腾的水面。
“有什么了不起!”船夫轻轻嘀咕了一句,撑桨的双手卸去了几分力道,船飘得缓慢了些。
是啊,有什么了不起?身后那座炼狱一般的岛屿,很少能有人活着从那里走出来,但每一个走出来的,无不是对整个世界重新充满了热爱、对人世间重新充满了眷恋、对纷纷攘攘的红尘重新充满了向往、对他农白水重新充满了感恩的家伙?
而你,你算什么?
哪一个进入这个岛的人,不是罪大恶极和凶徒?
杀人犯、造反的、大盗、变态……
你能好到哪里去?你凭什么摆出这幅模样?
你一个罪该万死的囚徒,如今万幸得以走出那里,竟还是一副下我有的傻逼模样,你这样的人,真真是死一万次都不够啊!
你应永生永世下十八层地狱,受尽煎熬!
船夫摇头叹息,有些怨毒地咧嘴笑了一笑,露出猩红的肉芽和黄褐色的牙齿,看起来就像是大便里的几颗玉米。
真希望你,一下地就被乱刀砍死成肉酱!
哪一个进入阿鼻岛的凶徒,不是仇家遍地?
你会意外?
我农白水很期待那副场景!
“大哥,还有几里地?几时能到码头?”出神间,囚徒忽然开口。
带着诡异笑容,满头怨毒意念的船夫,愣了一愣,舔了舔有些干燥的嘴唇,道:“约莫……约莫还有七里地,寅时开船,如今接近未时,估摸着酉时能到,还有四五个时辰呢,您要不歇歇?”
囚徒摆手:“不必!”
农白水差点骂出声儿来。
不必?
不必你妈个疤瘌!
老子虽是帮公家当差,来这暴河滩水上迎来送往你等穷凶极恶之徒,薪资即便是不薄,可是滩水异常凶险,一个不慎就要被暴怒的乱流和礁石撞个粉身碎骨,你他娘好歹给一点儿啊,这是他娘的惯例,那个凶犯不是如此?
去-你-妈的!
即便内心中,滔恶念不比船下的滩水要暴怒得可怕,可是农白水仍旧掩饰得不着痕迹,就像此时的水面。
“大爷此去,只怕下了我的船上了地,不安生吧?”他问得近乎赤裸裸,因为他无所畏惧。
他有自信,只要他出了什么事儿,没人能驾着这艘到不能再的扁舟,从狂怒的暴河水中逃脱,即便你是炼气士也好武夫也好还是什么得道高人,都一样,在这暴河滩,就是他农白水的下。
农白水是有本事的。
暴河滩水势极为湍急,两岸高山对峙,悬崖峭壁,水面最窄处不过五十丈,峡中有峡,大峡套峡,滩中有滩,大滩吞滩。
在这滩河中,摸爬滚打了四十年,也就只有他农白水,才敢撑着一叶扁舟逆流而上。
换了谁,都不行。
农白水知道,无论来往的凶徒,都应该从那变幻莫测的水势中,清晰地知道这一点。
“应是不安生的!”囚徒答道。
船夫没有话,舟继续滑行。
一路沉默。
三个时辰之后,港头在蒙蒙雾霭中,凌乱的轮廓若隐若现。
船夫才再次开口。
“那莫……三百两,给您送往谁都不知道儿的安全道路,谁都不知道,到时候,您便是山鸟归林,大鱼入海了,您知道我有这份儿本事,整得成莫?”农白水嬉笑。
“整不成!”囚徒答道,仍旧不转身,语气也不咸不淡。
“操!”农白水直接骂了出来,怒道:“我知道,您是大爷,我是……以前是,但是现在,您瞅瞅您这模样,还装大爷吗?别一下船就被乱刀砍死才好,我想那副场景一定很血腥,当然也很有趣味。”
囚徒回答:“我想也是!”
船夫一愣,旋即大怒,猛地站起身,高高扬起大桨。
他有一个想法,让这装大爷的家伙,下到暴河滩水里跟他讲话!
于是就要拍下!
那囚徒猛地一转身,两双眸子盯着船夫,嘴角带着一股似笑非笑的意味。
“你耍我?”船夫大怒,大浆高昂如刀。
没点本事儿,能在暴河里讨生活?
他这一桨,能将狂怒的大鲸给直接拍爆成一堆碎肉,眼前的囚徒,就差点没瘦成皮包骨了,根本令人无所畏惧。
“你的水性很好吗?”囚徒问道,眼神里满是戏谑。
“什么?”
囚徒忽然不再看他,只是转身,丝毫没有半点顾忌他手中大桨的意思。
“终于来了么?却不曾想到是你,李风戽!”船夫农白水没有看到囚徒的表情,但他从囚徒的语气里,听出了一种难以言喻的嘲讽,以及愤怒。
囚徒尽管有些瘦弱,但此时却像是一堵大山横在船夫面前。
于是船夫偏头,自囚徒的肩头朝着前方苍茫的水面看去,当他看清楚前方的景象,顿时便瞳孔紧缩,脸色霎时发白。
只见一叶扁舟,在激荡的乱流以及迷蒙的雾霭中,逆流而行,朝着这里而来。
农白水瞪大了眼睛。
令他震惊的,当然不是那叶扁舟。
一位青衫文士模样的中年男子,手中空无一物,站在舟首,舟中除他之外,再无一人,那叶扁舟,却以一种逆势之姿,撞破潮头,急速飞掠。
囚徒转身,自愣住的船夫手中接过船桨,对他道:“希望你的水性,真的很好。”
然后囚徒转身,高高扬起手中大桨,猛然朝着浑浊湍流挥下。
在这个过程中,农白水见到,对面,百丈之地,那叶扁舟中,青衣男子举起了一只手臂,手掌前撑,对准了这里,衣袖中一抹流光一闪而逝。
砰!
一声闷响,木屑纷飞,囚徒手中的船桨,已然碎裂成渣,那被拍击的水面,顿时撕裂一个巨大豁口,豁口如刀,朝着前方那叶扁舟狠狠撞去。
空气中,传来一阵急促的撕裂声。
这是怎么了?
当船夫回过神来的时候,舟首的囚徒已经不见了身影,脚下,原本如臂指使的舟,一阵激荡。
农白水猛然转头,就看见一个带着尖锐锋头的白色的气团,在空气中划过一道清晰的白痕,狠狠撞在自己的舟头——那名消失的囚徒方才站立的地方。
这一刻,农白水只觉得,自己的舟,被一座昆仑山那样巨大的礁石给撞上了。
轰!
气浪席卷。
木舟爆碎成齑粉,恍惚中的农白水,只感觉自己身体一凉,然后便被水流淹没。
大半边身子血肉模糊,随着湍急水流不断沉浮的船夫,在那变幻莫测的水势之间,见到一个身影,诡异地踏波而行,以一种毅然决然的姿势,捏着拳头,朝着那叶被囚徒拍击的水刀豁口撞击得如同风中落叶的扁舟上,那名青衣男子冲撞而去。
是那名囚徒。
旋即,便是一副令得船夫永生永世都难以忘记的场面,在那汹涌滂湃的暴河湍水之上展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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