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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笔楼 > 恶捕大荒 > 第九十四章 晚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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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困兽台东面,也就是毗邻大鹰崖山体底部,黑魆魆夜色的最深处,有一间方正的竹棚。

    这竹棚较之其他竹棚,除了选地更加开阔些,可以清晰看到整个困兽台五大战台之外,没有什么特殊之处。

    或许有一点。

    那就是这里比较安静,没有什么人会特地过来这里,即便这里的视线很好。

    因为这里,以及周身的数个篷位,都属于困兽台执事们管事的地方。

    一张还算结实的四方榆木桌,端正摆放在竹棚中央,木桌底下,一盆红灿灿的炭火,微微飘着淡青色的火苗。

    约莫是有些不适应苦寒的气候,蹲坐在炭火旁边久久沉默不语的年轻人,忽然长长呼出一口气,然后轻轻吸了吸鼻子,紧了紧身上那件色泽饱满圆润的名贵貂裘,向着炭火身边靠了靠。

    竹棚内,方桌下首,不宽的四方厅两侧,各自摆放着几张简陋的椅子,椅子内,空无一人,仅有右手侧第二张座椅内,歪歪斜斜坐着一个黑袍宽大的老人。

    那名老人垂眉闭目,似乎是没有注意到高座上首的年轻人那看起来百无聊赖的沉思模样,竟有些昏昏欲睡。

    竹棚内,人并不多。

    除了锦衣貂裘的年轻人身侧,站着的那名皮肤黝黑、眼睛,闭着眼睛一动不动像是块石头一样的黑衣人之外,还有那名昏昏欲睡的老者身后,两名身躯笼罩在宽大斗篷中、带着森白面具的人影,恭恭敬敬立在那些椅子后面。

    竹棚,竟因为人数和炭火盆的衬托,显得冷清无比。

    神色稍显困顿百无聊赖的年轻人,靠在方桌上,眯着眼睛,看向座下那些空荡荡的座椅,由看了看那名耳聋眼花的黑袍老人,微微叹了一口气。

    场间气氛很是死寂。

    年轻人知道这是为什么。

    然而他也毫不在意。

    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端坐正了身形,看向老人,道:“不等了,那咱们……开始议事吧……”

    “七叔,辛苦你了。”

    “我此番来,主要有两件事情,要跟大家……跟三叔你一起议一议,这第一件事嘛……”

    “北大荒困兽台暂主执事施瑾,拜见青龙使阁下。”

    年轻人话未完,竹棚外响起一道声音。

    一道带着冷冽气息的漆黑身影走进门来。

    身影进门之后,四处环顾了一下,看了一眼那名缩在椅子里的老人家,脸上那张画着囚狱与怒爪的森白面具很好的掩饰了他此时的表情。

    待得他那只有自己知晓的表情散去,这才摘下面具,走到一张空置的木椅处坐了下来。

    他动作流畅自然,像是进自己家门一样。

    这本就是他的家。

    在他看来。

    年轻人看着那名自顾自走进门来的黑衣执事,愣了愣,旋即笑了,“施瑾执事终于来了么?真是好大的架子啊,可把我们等苦了。”

    年轻人完这句话,发现场间那张椅子内,老人笑了。

    老人闭着眼睛,呼吸平稳,像是在睡梦中想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

    但年轻人可不会认为老人是在做梦,于是问道:“三叔,笑啥呢?”

    那被年轻人呼做三叔的老人,缓缓睁开眼睛,有气无力道:“要架子么,只怕还是侄你要大一些,多少年了,都没人拿那困兽令,啊,把我们这些老骨头从家里热被窝中,给召到这儿来,看来侄在长安,排场学得不错啊,然而北大荒苦寒,不吃你这一套,难怪人家一个也没来。”

    “哎,三叔……”年轻人苦笑,道:“我也知道自己鲁莽了,不过这还不是因为有事儿要跟大家商议来着么,这困兽令的事情,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啊。”

    不得已而为之?

    不就是想试试困兽令还有用没用?

    老人撇嘴。

    年轻人没有理会老人的撇嘴,知道这是老人善意的指点,微微一笑,继续看向那施执事。

    “哦,这个嘛……让青龙使久候了,属下方才事务缠身,不得已来迟了,还望青龙使恕罪。”那施瑾执事,赶忙行了一礼,歉意道。

    年轻人眼尖,从对方那从对方那貌似恭谨的态度中,看出了一丝漫不在乎与对自己的轻屑。那是一种极有底气的神态流露。

    因为那施瑾执事,竟是在笑着。

    “是什么事务啊?竟然如此迫切,要知道,我三前就已经发出了今晚议事的困兽召集令召谏,甚至派了人到府上进行告知,今晚也早早便在此等候,我很看重这件事,不知施瑾执事……以及其余几位主事的当家,有什么大的事物缠身,竟将我晾在这里了呢?”年轻人也笑了,问道。

    那施瑾执事微微微微一愣,似乎像是有些不解年轻人为何这么没礼貌再三逼问。他缓缓坐到座椅里,轻轻呼出一口气,笑道:“也不是什么大的事儿,就是有个江湖人物,在辱我困兽台百年规矩,所以遣人调查了一番。”

    “哦?”年轻人极有兴趣地扬了扬狭长的眉毛,“有人辱我困兽台百年规矩,在施执事看来,不是什么大的事情?”

    年纪约莫在四五十岁的施执事皱了皱眉,沉吟了一下,感受了一番场间的气氛以及年轻人的情绪,赶忙开口道:“不,属下不是这个意思,属下言下之意是,我困兽台百年威严的维护,自然是大的事情,只不过那闹事的,却不是什么重要的人物罢了,青龙使不要误会。”

    年轻人偏了偏头,不依不饶继续开口,问道:“那么,施执事可查出什么来了?”

    “此事牵连甚广,暂无讯息。”

    “哦,牵连甚广……”年轻人似乎真个被有趣的事情勾起了兴趣,“施执事的,可是当下,正在西北角战台外发生的那件事?”

    施瑾顿了顿,答道:“正是。”

    那被称呼做青龙使的年轻人拢了拢身上的貂裘,疑惑道:“可是那件事情,不是发生在西北角战台外么,施执事怎么会去了东面呢?”

    那施执事闻言顿时便呆住了。

    旋即他红润脸色缓缓转青,微微压低了声音,道:“青龙使这是什么意思?是在调查属下吗?”

    年轻赶忙摆手,笑道:“没有的事儿,没有的事儿,我没有调查你,只是刚好有人看见了,白虎,是不是?”

    年轻人朝着门外喊道。

    一股冷冽气息冲进门来,炭火之中,青焰缥缈。

    门外走来一个魁梧巨汗,整个人仿佛一面大碑似地,瓮声瓮气,道:“是,属下刚才撒尿咧,正巧目见施执事去了东面。”

    眼见那魁梧如碑石的壮汉走进门来,施瑾执事瞳孔微微一缩。

    正巧目见?

    撒尿?

    谁他娘信你?

    想想自己在赴约之时,几番确认,以为神不知鬼不觉,却没想到还是被人注意到了。

    可是那又怎么样?

    施执事脑海中盘旋着这年轻人的来意,看了看周遭空荡荡的几张座椅,心还是微微提了起来。

    老家伙们没来。

    所以自己不要阴沟里翻了船才好。

    被人约出去一趟,然后回来,没想到刚好成了这年轻人泄气开刀的楔子,正好撞刀刃上了?

    施瑾执事内心冷笑。

    就怕你这刀不够硬啊。

    感受到年轻人毫无保留肆意倾泻过来的压抑怒气,施瑾两根粗重的眉毛像是大刀一样挑了起来,却又被他强行压下,他高扬起头颅,道:“属下只是去东面遣人去了。”

    年轻人好似不知好歹,咄咄逼人,盯着那脸色变幻不定的施瑾,毫不停歇地继续发问道:“遣人?莫不是遣了几名官差?”

    施瑾脸色微微一变。

    他内心里的猜想终于得到了确认。

    这伢仔,是要把对老家伙们的怒气,都发在他头上啊。

    “施执事可不要急着否定哦,有人看见了的,是吧,白虎?”

    那长得像碑一样的巨汗应道:“是的,六名!”

    年轻人好整以暇,道:“施执事要不要,遣了那六名官差什么事情?”

    施瑾没有话。

    他缓缓抬头,盯着年轻人。

    年轻人也一动不动地盯着他。

    施瑾执事缓缓低头,眼光不着痕迹地朝着侧边瞟了一瞟。

    那名老者一动不动,闭着眼睛像死了一般。

    年轻人瞧见了他的眼色,摇头微笑道:“施执事真是好大的本事啊,竟能遣派得动官差?我困兽台之中,有几人能有施执事这等本事啊?”

    施执事张嘴,就要开口话。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一阵不紧不慢的脚步声,以及一段悠悠的话语。

    “行了,盛帆侄,施执事也是为了咱们困兽台好,与官府打好关系,能让咱困兽台在这北大荒,省却许多麻烦,咱们困兽台总台,不也去了京城长安,傍了庙堂几个大佬的腿肚子了吗?这不才有了侄你今,锦帽貂裘锦衣玉食架鹰走狗的富贵气象啊,更何况于,我北大荒困兽台苦寒,不像你们其他各处,啊,如何就不能,在一定的程度上,与官差搞好关系啊?”

    一道浑身笼罩在黑袍里的瘦削人影,出现在竹棚门口。

    那是一名神色怡然自得精神矍铄的老者。

    老者背有些驼,就像背着一颗圆滚滚的石头。

    “六爷,终于来了么?”年轻人看着老者。

    那驼背老者却没有看年轻人,只是哼了一声,道:“困兽令都出了,谁敢不来?抱歉啊侄,六爷年老体衰,路上也耽搁了一下,来晚了。”

    老者径自走到一张空椅上坐下,坐正之后,才瞟了年轻人一眼,感慨道:“这啊,不好看,只怕要起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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