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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笔楼 > 敢夫 > 第100章 武夫泪,捶烂胸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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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待要推门而入,突然吱呀一声,一间房门开了,钻出来一个削瘦的小女孩儿。

    这小女孩一出门,便咧着嘴吧喊道:“爹爹,怎么啦?”羊皮裘老头儿自来熟的蹲在小女孩儿面前,乐呵呵道:“丫头啊,叔叔带来一个哥哥,给你看病来了,来来来,你快坐好啊!”

    “不不不,老爷爷,你们别过来了,会传染的,你们还是快走吧,我要爹爹”

    小女孩儿说话的时候口中喷出一股子恶臭。

    “没事儿没事儿,叔叔不怕,让这个大哥哥给你看一看,把你的小病给治好了你爹爹就该传断魂刀给我了,这是他发过的誓”羊皮裘老头儿说着,便要伸出手去捉那个白嫩嫩的孩子。却不曾想小女孩轻巧打了个旋便跳脱出去,趁势钻出了包围圈。

    只是这一个动作,便已让她鼻尖冒汗,小脸通红,心脏狂跳不止,嘴巴中“齁齁”的喘着气。

    “欺人太甚!”那边,犹若一座孤坟一般的微胖中年男子已经山岳般倾轧过来,大铡刀一旋,刀光映花了场间所有人的脸。

    羊皮裘老头的鼻子上出现了一道浅浅的血线,一只眉毛没了一半,“独孤烂泥,是不是以为我真的不敢杀你?”

    大铡刀就压在他头皮上。

    “爹爹不要!”

    羊皮裘老头儿一动不动:“原以为不说你也懂,陈拓,你太颓废了,如若换在以前,我的头就没了,唉,多好的女孩儿啊,只要努力,总还有一线希望的么”

    英雄意气,早已化作绕指柔,蛰伏,溢散,消耗殆尽。

    羊皮裘老头说完,就要扯着王路常出门去,陈拓那一刀没有压下来,那他就不会死。

    没扯动。

    王路常不走了。

    小女孩儿瘦得不成人形,头皮冒着热汗,喉咙之间发出类似破风箱一般的响声,这令他心疼。

    既然逢着了,便是缘分。

    佛啊,祈愿每一个善良、可爱的小女孩儿都能被世界温柔对待。

    特别是那一个。

    这是他的因果。

    “这位大叔叔,小侄不才,家中残留一副古药,愿为侄女一试,只是并无把握,实在是”他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说,很想试一试救一救小女孩,自己又没有把握,更何况面前这个叫做陈拓的中年男子凶神恶煞,像一匹落魄的孤狼,一柄铡刀神鬼莫测,说不得一个不小心脑袋就掉了。

    但是真的很想救一救。

    小女孩儿无论如何都会死的。

    他不是求着要救这个小女孩,而是为了那一对相似的无辜的眼神,以及对生命的眷恋。

    还有,那已经错过的努力。

    “好意心领,痨瘵无药可治,不想再让小女遭罪,你们快走吧,断魂刀我不传,不要再白费心机了。”陈拓扶着小女孩的肩膀,按揉着她起伏的胸脯,给她疏血导气。

    就要将小女孩儿抱进房间。

    王路常一下子拦住,目光灼灼:“不是为刀,请让我试一试,死马当作活马医呗。”他已经语无伦次了。

    此言一出,顿时陈拓的两只眼睛便红了起来,刀刃一转,就要一刀拍在王路常头上。

    许久,肩膀终究松垮下来。

    将小女孩轻轻递到王路常手中。

    怎么会不希望得救?有哪个父母会忍心看着自己孩子的生命之火荧光一般一点点黯淡下去?只是已经有过太多次的希望和绝望,已经不想再折腾了。

    王路常托着小女孩,就像托着一团圣洁的云。

    小腹下二指处的丹田发出一声脆响,为免传染,他已经龟息,抱着小女孩儿缓缓走入房中。

    他的贴身收藏之物中,有两个蜡丸,这是两幅药,当年王子昂心脏被稻草刺穿,张老汉曾经在深山老林之中为他寻找到两幅去脓生新的神药,但是没有机会使用。

    那是两幅来源于古苗族药师的药方,“天上的乌云、老鸦的尿,虱子的苦胆、几子的尿泡”。

    苗族用药取材多以深山植被草木为主,有时根据需要也会运用到天上飞的,地上跑的、土里砖的、水里游的动物、昆虫等等;甚至人身上的指甲、头发及一些布料、绸子之类,就连一把泥巴、一把小草都可入药,取材丰富,药理复杂。

    药方中的东西根本不可能找到,天上的乌云,去哪儿扯?扯到了,用什么装盛?怎么入药?老鸦的尿去哪儿找?鸟会尿尿?抓到一只乌鸦用力一挤,出来的是屎是尿还两说,虽然这也有可能弄到,但是虱子的苦胆虱子比芝麻还小点儿,它的苦胆看都看不见的

    只有几子的尿泡最好找,几子便是小麂,至于其他,根本没处去找的。

    张老汉根据自己的理解以及苗族中药师的指点,找了两种小昆虫,再搭配了一些药方中能找到的药。

    一种叫孑孓,一种叫刈蜚。

    是两种神奇的虫子。

    张老汉一生翻山越岭,偶有所得。

    孑孓,由蚊卵在水中孵化而成,其身个头小,体细长,呈深褐色,胸部、头部及腹部相较宽大,游动时身体一屈一伸,俗称跟头虫,以水中的细菌和单细胞藻类为食,呼吸空气。因多时处于沼水之中,水质腻臭,常长白毛,于水中游动飘飘乎恍若白云朵朵。

    将其置入心脏内,或可蚕食心脏内脓血细菌,待其劳累,自然爬出体内,呼吸空气。

    另一种为刈蜚,是一种原本不曾见过的虫子,奇形怪状,是在腐败的芭蕉树中抠出来的,只有芝麻大小,弯成一团,舒展开时身形如遭遇刀劈斧斫。

    本不符合形象的,是张老汉从另外的苗族药师口中求教而得,不敢乱用。

    这时候顾不得许多,小女孩儿的脉象几乎已经摸不着。

    捏碎一个蜡丸,是孑孓,被张老汉用秘法封在蜡丸中,不知张老汉如何操作,里边的孑孓一直存活,只是成了毛茸茸发霉长毛的豌豆一般。

    遇水便舒展。

    用几子尿泡、虱子、乌鸦尿等捏成的药丸兑着糖精,开水化开,扶着小女孩飘悠悠的小身子,问她:“你叫什么名字啊?今年几岁了?”

    小女孩儿答:“我叫陈长生,今年六岁了。”

    “六岁了啊,真乖!”

    脸上露着小,内心中一阵黯然。

    将孑孓水给小女孩喝了,在小女孩吞咽糖水的那一刻,王路常轻轻一拍小女孩儿的背,顿时小女孩激动的咳嗽起来,孑孓已经在那一拍中,掉进了小女孩儿的气管之中。

    只能等着,看看有没有效果。

    简单的让吴鸣准备了晚饭,随意吃了点。

    小长生的呼吸神奇的平稳了下来,胸肺中那种骇人的“呼噜”也小了,令人感觉稍稍心安。

    陈拓一直守着小长生。

    王路常跟羊皮裘老头儿在院子中联络感情。

    两人从今日里相处,并未认识,王路常听到陈拓叫老人家什么独孤烂泥的,不知道是不是真名,聊着聊着就聊开了。

    羊皮裘老头儿跟王路常聊起了断魂刀陈拓的过往。

    “陈拓曾是西北草莽中的好汉,富有侠名,他的刀就像黑夜里一道血肉的闪电,匪盗及不法分子见了他,裤裆子里不是屎就是尿。强奸妇女的去了势,偷盗的断了手,马贼寇盗失去了马脚砍断了腰,持长矛的折了腿子,持藤牌的扭了脖子。他杀到哪里,令人心胆俱寒,魄消魂断的刀光闪电就闪耀到哪里。”

    “他参过军,在军队里,他那门板一般的大铡刀就是一面大黍,回到家乡,他人在哪里哪里就是一支王师,一声喝喊,草莽汇聚,他一直与匪盗、劣绅、贪官污吏、邪教等等为祸乡民的分子作战到四十岁岁,直到那年”

    这时候陈拓从房门中走了出来,月色下,这个曾经威名赫赫雄镇一方的大勇之士疲惫落魄得像条狗。

    羊皮裘老头儿一下子来了兴趣,迎上前去:“好汉不提当年勇,我不在你面前胡吹乱扯,但你当年的所作所为确实令人敬佩,我想看看断魂刀的力透骸皮。”

    骸皮就是刀皮。

    陈拓叹口气:“刀给我。”

    吴鸣扯出靠在院子中墙上的大铡刀。

    陈拓握刀凭空一抖,刀身轻吟如哨音。

    羊皮裘老头儿一脸欣慰:“力透骸皮,原来这样,果然霸道。”

    什么意思?

    吴鸣与王路常面面相觑,看不懂呵。

    “师父”吴鸣欲言又止。

    “断魂刀我不传!”

    陈拓摆摆手,佝偻着收拾马厩去了,他早已成了一个马夫。

    这世上的每个人活着都不容易,所有的人都在为生活奔波,无任你是富还是贫,是三教九流还是黄紫公卿。

    我们的老祖先把生活着叫做“讨生活”。细细品来,深感这一个“讨”字将人们所有的辛酸苦辣都尽数其中,个中滋味也只有活过的人才能体味。

    正沉默着,忽然小长生房间里面传来了动静。

    几人迅速冲进房间,陈拓人本还在后院的马厩中,听到那细微的响动,猎豹一般低吼一声,顿时一跃而起,双手在地面一撑,人已经立在了门框外。

    六丈距离,眨眼便至。

    推门进去,小长生趴在床沿,满嘴的血。大大的眼睛无辜的看着几个慌忙推门进来的男人。

    被褥床单全是污血,又浓又臭,除了陈拓,几人不由得捂住了口鼻。

    “爹爹”手还没伸得起来让陈拓去抱住,便控制不住的立即趴下去继续呕血。

    大团大团的脓血不停的从她小小的头颅中漏出来。

    看来孑孓对于清除痨病的脓血还是有效的,如今只需要继续清理,然后补气养血就可以了。

    然而陈拓的眼神一直凝重,小长生呕个不停,根本停不下来。

    羊皮裘老头也在摇头:“完了”

    小长生白玉盘一般的脸上毫无血色,神气昏神,气息微细。

    稍微有半息时间缓一缓,便艰难抬起头来,两眼直瞪,看着陈拓,只是一眼,便又继续咳嗽,吐血,直至“呜哇”一声,如瀑布一般喷出一口连绵脓血,小小的身子便趴在床沿边,再不动了。

    “啊!”所有人的心顿时被揪紧。

    矮胖的中年男子,眼睛一眨不眨,死死地搂着他已经断了气的女儿,失了魂丢了魄,他的魂魄,已经随着那一缕小小孤魂的逝去而逝去。

    镇野万籁俱静。

    “啊!!!”

    一声撕心裂肺的悲嚎瞬间响彻天地。

    怎么回事?这不是有效果的么?王路常喃喃着,双眼无神。

    羊皮裘老头儿扶着他的肩膀:“太晚了,小长生病得太重,从小到大,整个五脏六腑已经被痨病折磨成了一团腐肉,靠着陈拓的努力和武功才得以苟延残喘,就像一个臭鸡蛋,你这一剂药下去,捅穿了鸡蛋壳,里面腐烂的蛋清蛋黄全流了出来,她的五脏六腑几乎都没了啊,唉,来得太晚了”

    “太晚了,来得太晚了”

    “太晚了,太晚了”

    王路常重复着这句话,下意识的捶打着自己绞痛的心。

    “太晚了,太晚了”

    越捶越舒坦,越重越爽快,直到“喀喇!”的一声,整个左边胸骨坍塌下去一大个凹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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