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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笔楼 > 九龙章 > 408 21.01.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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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何泽生怕毓秀说出什么惊天动地的话来,面上波澜不惊,心中却越发忐忑,「在会试殿试与新官入部之前,吏部官员从未与各省孝廉私下结交,也绝无招揽笼络之举,请陛下明鉴。」毓秀笑道,「照拂各省孝廉原本是礼部之责,吏部非但要掌控已入仕的各级官员,还要伸手到清流士子之中,天官不觉得你们的欲求太过外露了吗?」

    何泽才要再言,姜壖却对他使个眼色,在一旁冷笑道,「无论何大人如何辩解,陛下心中都已认定吏部徇私,朝中有派系揽士,官员结党谋权。陛下的指控太过严厉,若单凭说辞而无实证,难免让人不服。」

    毓秀勾唇一笑,「新科进士的殿试文章众皆可查,其金榜名次也已昭告天下,若说个人资质,才华气度,也可供人评说,朕相信能通过会试走到御前都是人中英杰,但即便如此,新官也有上下之分,若重用官员依凭的是其派系门庭,那些派系之外的士子受了排挤有怨声也情有可原。」

    姜壖才要回嘴,毓秀却挥手打断他的话,「不止新科士子,在殿的诸位入仕之后拜入姜相门庭的又有多少?朝中的派系党争,朕不是不知,只是从前怕掀起朝堂震动,默不作声罢了。此番新官入仕,吏部又故技重施,栽培本党,排除异己,朕才觉得有些事有必要好好整理。」

    姜壖冷笑道,「臣身为一国宰辅,自入官场的第一日,就谨记人臣本分,牢记圣人之言,从不敢与其他官员结党,朝中更无所谓有姜系。」

    此一言斩钉截铁,似有隐雷之怒,再进一步,恐怕就是尖兵冷刃。

    凌寒香听二人你来我往,局势一触即发,忙出列拜道,「在朝在地官员与上位交好者不在少数,其余不擅交际者大多也有私心偏向,这本是人所共知之事,也属官场旧规俗例,但若以此为据定论结党,是否太过武断。陛下欲议吏部分配新官,不如单论此事。」

    她说这话看似是为姜壖解围,实则是为毓秀解套,前朝之中姜党枝叶遍布,根基颇深,大肆追究必定牵连无数,若闹得人心惶惶,便会引起百官反弹,反而于毓秀不利。一早言明只追究新官入部之事,姜系官员各怀心思,懦弱者自会明哲保身,作壁上观。

    毓秀对凌寒香点头笑道,「新科进士除无明显偏向之人,都曾被吏部招揽笼络,如今愿出面为证的虽不是全部,也有十数人,这当中也有姜相与天官选中欲栽培的英才。吏部在官员考选任用上是否有逾距,叫人上殿一问便知。」

    姜壖闻言,嘴角抽出一丝略带嘲讽的笑容,「原来陛下早有安排。」

    毓秀也笑,「倒也不是早有安排,外籍士子既联名上折,当中牵扯今科进士与吏部及宰相府的官员,若不尽早处理,便会埋下隐患,何不让下位有怨言者直抒胸臆,直面上官。」

    何泽听到「直抒胸臆,直面上官」几个字,心已凉了大半,毓秀既然让新官出面作证,指摘吏部行事不当,此事便再无斡旋的可能,否则,单凭几个刚入官场的新士,若非料定上必有策,怎敢明目张胆得罪吏部,得罪一国宰辅。

    毓秀眼看着何泽变了脸色,不复笑面,禁不住在心中冷笑,吩咐侍从传新科进士上殿。

    周赟领旨而去,半晌带回十几位新官。

    毓秀对姜壖笑道,「这几人有曾在国子监求学的,也有外省进京赶考的,吏部官员在会试之前就频频与之接触,会试放榜之后更是大肆拉拢,天官可知情?」

    何泽厉声否认,「即便吏部官员当真曾在会试与殿试之后见过几位新士,也是因其身负本部之责,对新官予以指引,此举只为公务,绝无私谋。」

    毓秀冷笑道,「是否有私谋,恐怕要询问过当事几人才能定论。」

    一句说完,她便转向殿下问道,「你等是何

    时被引荐给吏部上官的?」

    几个新科进士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都不敢第一个开口,推脱半晌,终有一人出列拜道,「下士佟海,黔州人士,乡试位列第四,中举之后,本省就有官员召见过我。」

    毓秀挑眉一笑,「礼部的官员?」

    佟海摇头道,「礼部官员见我等是例行公事,之后又有本省布政司的官员私下召见下士。」

    毓秀笑道,「你那时只是一个才中举的孝廉,黔州布政司的官员为何召见你?」

    佟海躬身道,「因下士乡试得中,入仕有望,若之后会试也顺利得过,便能更进一步,布政司的官员携礼来探,只说代本省几位大人表达钦赏之意。」

    毓秀佯装不解,「即便你之后会试高中,也不一定会被分派回本省,你省的官员为何如此急着与你交往?」

    佟海愣了一愣,低头道,「说是交往,也不确然,下士以为上官之行是敬告更为适当。」

    毓秀一皱眉头,「如何敬告?」

    佟海道,「来见我的人虽只是黔州府的微官末吏,却也颇有官威,寒暄之后,言谈之间,便提起朝中派系与官员择党而从。」

    一言既出,众人皆惊。

    在殿之人,即便从前也曾经历过类似的事,也觉得此人在大庭广众之下如此直言,便是抱着鱼死网破之心,不成功便成仁,无有后路。

    姜壖面色沉然,才要开口发问,凌寒香就在他之前问一句,「朝中即便当真有派系党争,各派系之间要巩固旧人,拉拢新人,也会谨慎为上,怎敢对一不知根系的新进孝廉推心置腹,坦白直言?佟新官不觉得你的话太过荒谬了吗?」

    佟海对凌寒香施一礼道,「凌相有所不知,下士虽是白衣,本家在本省却并非毫无根系,家父曾为毕氏经营一处田庄农产。」

    毓秀与凌寒香交换一个眼神,笑道,「恕我孤陋寡闻,从前倒是没听说过本朝有豪门世家姓毕。」

    凌寒香笑道,「不止陛下没听说过,臣也没听说过,想来这毕氏并不是什么豪门世家,大约只是本省的寻常富户。」

    毓秀摇头笑道,「凌相方才竟没有听出佟新官的弦外之音?只因他父亲曾为毕氏经营过一处田庄农产,本省布政司就将其视为派系可拉拢之人,这当中有多少勾连,不堪深思。」

    凌寒香作恍悟状,「原来如此,臣愚钝,多谢陛下提点。」

    毓秀似笑非笑地点点头。

    凌寒香转向佟海问道,「陛下与本相都没有听说过毕氏之名,却不知其是何等来历,竟可与一省布政司中的***相互勾连?」

    佟海抬头看了一眼毓秀,吞吐半晌,回一句,「下士实不知。」

    毓秀笑道,「他既然说不知,恐怕就是真的不知,凌相也不必为难他。」

    凌寒香笑着点点头,调侃一句道,「自是有难言之隐。」

    何泽在一旁听毓秀与凌寒香一搭一唱,心中一片凌乱。

    朝中姜党大多知晓毕氏之名,也知其是西琳的隐向豪门,与姜系几位***更有不可明说的联结,虽不如舒家权威势重,却也因其政商双行的秉性渐有其名,只因其家中掌事十分沉稳低调,才甚少有人知晓其一族的来历。

    姜壖一皱眉头,望向何泽的目光满是忧虑,小皇帝既已挖出毕氏根系,就是打定主意要争夺吏部之权。

    何泽难得出了一头冷汗,唯恐失态,不得不抬袖擦了一擦。

    毓秀用审视的目光望着何泽,冷笑道,「何大人一双儿女都不曾入仕,所以吏部并无二人档籍,但华砚在机缘巧合之下却发现了另一件稀奇事,何大人的女婿,如今在容京府任书记官的何璧君,原是入赘你家。」

    何泽颤颤应是。

    毓秀笑道,「何大人贤婿原姓毕名君,十六岁入赘何府才改姓,因他官阶不高,行事低调,且不常与人走动,朝中人人都以为他是寒门之子,却不知他本出身商家富户。」

    众人闻言,都有些诧异,他们之中的大多数的确都以为何璧君出身微末,否则怎会轻易改姓入赘,何况他平日行事中规中矩,甚至有些懦弱,实不似富户出身,官场中人人给他三分薄面,也是因为他岳父是当朝天官的缘故,与之交深之人本就不多,知晓其身世的更寥寥无几。

    毓秀见何泽不说话,便笑着再问一句,「何璧君的本家本是行商拥田的富户,自与何府结亲,便多了一条通往官场的捷径,何毕两家多年间虽低调隐藏关系,但你们在西琳做成的事却桩桩件件都有勾连。天官要朕细说吗?」

    毕氏秘密败露,小皇帝手中一定掌握了不少证据,何泽猜到今上今日厚积薄发,就是要在人前羞辱他,他执掌吏部多年,左右众多官员的任选提拔,人皆敬之惧之,今日被当朝发难,已是颜面尽失,若之后还要当着众人的面被明证定罪成为阶下囚,恐怕要比死还难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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