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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笔楼 > 不渡 > 第13章 解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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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静檀浅笑,别有所指:“我的病是好不了了。小神医,你去收拾一下吧。”

    “我知道了。”

    小药童蹦蹦跳跳就要往外走,楼水天突然拉住他,夺过他手中的方糖。

    “我给你买别的,这个不要吃。”她说。

    “哦......”小药童又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江静檀。

    江静檀脸上依旧带着笑。

    小药童才放心下去,离开了。

    “只是一块普通的方糖而已。”江静檀听见屋门重新被合上,雪白指尖提了一下膝上的毛毯,他说:“若我真想对他下手,不会挑在这个时候。”

    “未见得。”楼水天说。

    江静檀看着她,半晌,“十三,你的毒解了吗?”

    他的神情静谧,用像轻风拂过水面一样温和的语气。

    “十步可是云衔山的头号奇毒,除了江宗主谁人能解啊?”楼水天眼带嘲讽地睨了他一眼。

    她也是到成了影卫才知道,云衔山的影卫都会服用一种名为十步的毒药,从而确保他们的忠贞不二。这是云衔山研制的独门毒药,一旦影卫生了叛逃之心,五年之内就会武功尽失、七窍流血,癫狂至死。

    楼水天离这个五年之期,还有不到两月。

    “你回来,我就把解药给你。”江静檀说。

    楼水天极轻地笑了一声。

    “江静檀,你似乎忘了,我根本不在乎我这条命。”

    “我没忘。”

    “只是赌一下,看看临死之际你会不会改变想法。”江静檀说。

    楼水天眸中尽是冷色。

    江静檀紧紧盯着,依旧温和地说:“看来是不会。”

    “十三,你不在乎你的命,也不在乎我的死活。”江静檀叹了一声,低下声音,仿若自言自语:“可是你却担心那个孩子,又救下阿生,还要去管那个被抓去安南都护府的人。那样良善,却又那样狠心......”

    他眉头微微拧着,仿佛真的伤心到极点。

    真真假假的,楼水天分不清楚,但也不再直视他的眼睛,把视线落在他的衣襟上,问道:“你为什么要来芦州?”

    江静檀看着她,似笑非笑,久久,他说:“南诏贡马之事与我无关,我只是路过,看了场戏,也很意外你在那里。”

    这是在跟她解释。

    不知道楼水天接受这个说法没有,她只是丢下一句,“行。”转身就要走。

    江静檀叫住她,“你不是问我为什么来芦州吗?”

    “为了你,你信吗?”

    楼水天自然是不信的。

    看出楼水天心中所想,江静檀垂下眼睫毛,遮去差点泄露的情绪。他微微笑着,说:“我来芦州有些事情。”

    “如果可以,我希望你能在我身边,像从前一样。”

    楼水天没有回头。

    她暗暗攥紧了手。

    五年过去了,如何还能像从前一样?从她离开云衔山的那一刻,她就决定,此生即便是十步毒发死掉,也不会再回到他身边。

    “很难如你所愿,江宗主。”

    说完,楼水天便提步离去,没有任何一丝留念。

    听见她的脚步声在院中逐渐消失,江静檀觉得心脏也缺了个口。他扯了扯嘴角,但是笑不出来,久久,咳出一口血。

    他往后一靠,似乎失去了所有力气。

    就这么一会,他已经撑到极限了。

    江雨生跑进来,惊呼:“少宗主!——”

    楼水天带着小药童回去。

    她跟在他身后,看着他一路上蹦蹦跳跳,叽里呱啦。

    其实除了眉眼间的相似之外,他的性格跟楼水天记忆中的那个人并不像。

    那个孩子......沉闷得多,也从来不会露出这样的笑脸。

    楼水天是个孤儿,从有记忆起,她就在云衔山了。

    云衔山不养废物。

    要么死掉,要么成为云衔山的影卫,是楼水天同其他无数个孩子非此即彼的选择。

    于是他们没日没夜地练武、打斗、负伤,再练武。

    后来这些孩子有的死在了中途,有的早早下山。剩余的人继续昏天暗地的日子,他们没有名字,只有编号。楼水天的编号是十三,那个孩子是十七。

    十七死在了他人生中的一切刚刚开始的时候。

    死在楼水天手中。

    在后来的很多时候,楼水天总是记起那一幕。

    她总是觉得,那个死掉的人,也是她自己。

    “姐姐,你在想什么?”小药童突然跑回来,仰着红扑扑的脸,看着楼水天。

    楼水天回过神来,她淡声答道:“没有。走吧。”

    她提步往前,小药童却不动。

    “怎么了?”楼水天停下来问道。

    小药童说:“姐姐,先生身体不好,你不要生他的气了,不要跟他计较,生病的人是很难受的。”

    楼水天静静地看着他。

    不过相处几日,就这么轻易地虏获了小药童的心。

    江静檀一向如此。

    只要他愿意,他能不费吹灰之力,哄得所有人甘心情愿为他披肝沥胆。

    楼水天眸中冷了几分。

    将小药童带回医馆的时候,医馆里的老先生正在柜台上,不慌不忙地整理药材。小药童飞也似的扑进去,莽撞地一脚踩中地上的药筐。

    药筐啪嗒一声翻了,药草散了一地,医馆内一片凌乱。

    老先生顿时没了见到小孙子的喜悦,板起脸来呵斥:“你这孩子,哎哟,不省心啊......”

    他扶着柜台蹲下身去,满眼心疼,一点一点地捡起地上的药草。

    小药童唯唯诺诺地束手,眸中却尽是古灵精怪的狡黠。

    楼水天将这一幕收在眼底。

    或许这才是十七和她该有的童年。

    她不欲多看,敛了神色,转身便要走,突然脚步一顿,视线紧紧盯着老先生手中的枯黄色植株。

    她眼眸微微眯起。

    “老先生,这是什么药材?”楼水天上前问道。

    老先生抬起头来,见楼水天神色严肃,下意识地回答:“这是龙骨草。”

    “这是喂马的吗?”楼水天来了一句。

    老先生立即不赞同地啧了一声:“姑娘,这是珍稀药材,什么马那样金贵用龙骨草来喂养?”

    见楼水天仍旧紧着眉间,老先生继续说:“再说了,龙骨草镇心安神有奇效,只需要一点点就起作用,一般给得了癫痫的病患服用,可不兴喂马。要不是出海的人带回来,别说我这个小地方了,整个中原都少有......”

    楼水天拾起一小株,置于鼻间嗅了嗅。

    是这个味道没错。

    东盈客栈的喂马小厮,给贡马喂养的饲料里,就掺杂着这个清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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