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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笔楼 > 七色蝴蝶 > 第三十九篇:莲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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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说,你身上有股桀骜不驯的气息,像只在修行的小兽。她明白他的意思,他无非想说,她不会归顺谁,即使走向佛陀,也只是为了闻见心里的花香。

    她承认骨子里所有的汹涌与妩媚都只为一个人盛开,只是那个人一直没来,或者早就来过,那时她还睡着。

    她固执地触摸自己的质地,相信总有一个人与自己相同,一样的坚韧与内心纯良。

    她遇见他实属偶然,一向安静的她某次心血来潮去参加了一次朋友聚会,便留意到了席上略显落寞的他。

    她觉得自己能看懂他笑里的寂静,那是看一场雪的心情,无关身外是否纷纷扬扬。

    她对谁都没有好奇心,她认为人大抵相同,不同的只是那些浮动在心里的大大小小的梦。但那晚,她却对他有了好奇心,也只是好奇,她并不想走近,她知道有些花远看比走近了美。

    一个男人怎么可以用花来形容。她不禁菀尔,于是给了他一个封号,妖精。她认为妖精是个中性词,不存在好坏之分,既然成了精,自是经过一段很长时间的修行。

    人与人的走近有时不以个人的意志为转移,就像走一段路,原本想绕开某个人,却又在支线上碰面。

    她看着办公桌后面的他,有些发怔,她想不出他居然是个律师,她觉得他做教师比较合适。

    他对她的咨询逐一作答,让她很快明白,自己之所以陷入与朋友的经济纠纷完全是入了别人的局。

    他说,最好的结果是相信他会还给你,最坏的结果是当自己捐错了地方。他面容平静,像刚看了一场戏,身上有若有似无的疲倦。

    我只是经过了一个局,丢了一些东西,是不是?她追问。他笑起来,居然很好看,丢了东西总比丢了心好,为什么不能相信它会回来?

    她知道他的意思,其他都是无关重要的,人只有保持有一份向善向美的心才能看到生的美好。

    她看着他的笑有些恍惚,就像每次去寺院,只要看见莲花台就觉得似曾相识一样,仿佛故人,只是想不起那一段时光在何地。她想,或许我真是妖精,见不得开而不败的美。

    他开车送她,路过一段拥挤的街道,对秩序杂乱的路况,他置若罔闻,仿佛一朵旁若无人正在开放的花。她安静地坐在那里,想,这是一个懂得自醒的男人。

    她下车前向他道谢,他向她摇摇头,然后把车开远。看着远去的车子,她的心忽然觉得空荡荡的。

    她习惯了一个人生活,从学校出来后,她一直努力工作,不靠近别人也不让别人靠近。她从不觉得孤单,她认为一个人有很多事情可以做,看书、听音乐、写文字、或者洗衣服、洗头发、做几样精美的菜肴等等。

    她把时间安排得很满,绝不让它水花四溅。就像面前的镜子,只可照人,不可破碎。

    她从没想过对谁动心,看多了人间的情爱,早已心如止水。只是他,不知怎么就悄悄地来了。

    年少时,她父亲死于一场意外,母亲经历了几个男人,都没有结果,她看着她周旋在几个男人之间,觉得她很陌生。

    她不喜欢和她相处,她也乐个快活。所以,她早早地离了家,到很远的地方去上学。看着身边男女爱了散了,觉得好笑,这样的感情她不要。

    一个朋友说,你像朵莲花,根在泥里,心在水上。她笑。她不认为自己曾生活在一滩泥里。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命运,也许穷困与苦痛只是为了让人更早懂得生活。

    她极少回去看母亲,略有姿色的母亲,依旧做着她的游戏,让人厌倦。每次回去她都会睡到天昏地暗,她可以在梦里看见父亲。她们很少说话,或许她们都不知道该说什么。

    其实,她也知道母亲的苦,只是她不欣赏她的行为。她会固定给她汇一定数目的钱,希望她能安静。

    他给她打来电话,告诉她有东西丢在了他的车上。一枚小小的耳钉。她想起,大约是捋头发时带掉了它。

    那枚耳钉是她在凤凰游玩时买的,在那家小小的银器店,她一眼就看上了它,毫不犹豫地买下。对喜欢的东西,她一向这样,主动积极。

    她站在马路边等他。远远看见他的车开过来,心里竟然涌起小小的快乐,这是她心里从没有过的温润。

    他说,很美的耳钉。她笑,谢谢。然后转身走开。她居然怕看他的眼睛,那里有隐约的火焰。

    他似乎说了什么,但她不回头去听。如果他想说,一定会追上来。只是他不曾追上来。

    她在一家服装店买了一件黑色的风衣,回家后,穿起来,看着镜子里冷艳的自己,心里陡然生起了寂寞来。

    她把音乐调到最大,还是觉得房间很静。她来回地走,想找什么,却想不起要找什么。

    他打来电话,告诉她外面月色很美。她拉开窗帘,月色如水,湿了她的心。他听出了她的异样,问她要不要出来喝点什么,她没有拒绝。

    她点了瓶红酒,然后大口地喝。他在一边旁观,不动声色。她想,他果然是妖精,否则无法如此安静。

    她很快有了醉意。她说,你能不能把你的故事说给我听。这样的话放在以前,她绝对不会说。她放肆地笑,像朵冷艳的花。

    他说,他的家在北方的一个小镇,父亲好赌,每次赌输了就回来打他和妈妈。后来欠了别人太多的钱,不知跑到哪里去了。有一年冬天,他和妈妈靠一筐玉米挨到了春天。在他十六岁时,母亲失足掉到了河里,早早地离开了他。他独自一个人生活,一路南下,后来停在了一座城市。

    那是一座安静的小城,他遇见了一个美丽的女孩,他无可救药地喜欢上了她。一个流浪汉喜欢上公主注定要悲剧收场。他受尽了侮辱和折磨。他痛不欲生,狠心地参加了那里的帮会,做了一段时间的坏人。他把侮辱他的人痛打一番,却没有找到快乐。

    后来,他厌倦了那种浪荡的生活,决定离开,背上被同伙砍了一刀。他拼尽了力气跑出来,爬上一列拉货的火车到了海南。一边工作一边学习,渐渐有了人的模样。因为经历了太多,所以冷了眼睛。

    她并不吃惊他的经历。她心里叫他妖精时,就知道他内心一半海水一半火焰。她把瓶子里的酒一口喝完,然后站起来往外走。

    他追过来,扶住摇晃的她。她推开他的手说,我能认识回家的路。

    他问,你的家在哪里?她虽然醉了,但知道他的话另有深意。她站直了身体,看着他的眼睛,月色下,那里一抹雾气。她一怔,酒似乎醒了大半。

    他一把搂住她的腰,然后吻下来。她从没有如此接近一个男人,他的气息像春天,让她眩晕。

    她推开他,说,你是坏妖精,不该出现在这里,请让我走。然后,转身离开。

    他说,这个尘世就是一面池塘,无论你多么美好,可根在这里。

    他的这句话像支利箭准确地洞穿了她的心脏。她一直拒绝他人的原因是心里有着阴影。她怕自己一旦投入,就等于失去了安静。

    她过了那么多年心力交瘁的生活,不想再回到过去。那是沉闷与黯淡的时光,可以让一个人的心生了霉。

    她喜欢阳光灿烂的晴天,喜欢一些明亮的东西,她用喜欢去暗示自己,不要回到过去。

    她站在那里,他走上来,说,没有人可以拒绝尘世,只有深入其中才能开出花来。你要走出自己,每一朵莲花在走出池塘前,都要经过泥土的滋养。健康的存在才是获取智慧的最好途径。

    他扳过她的肩膀,她看着他,忽然抓起他的手臂狠狠咬下去。她泪流满面地说,你为什么要这样说,为什么吗?

    他看着她哭着离开,忽然想起很多年前,那个曾经喜欢的女孩,她的面容不再清晰,她给他的痛居然早已荡然无存,现在有的只是手臂上她留下的伤口。

    他想,也许这世上,所有人都同病相连,都以为自己是莲花,却不知道如何走出心的池塘。

    月光真好,连身边的影子似乎都亮了很多。他一直往前走,似乎将这些年来对生活的理解都告诉路一样,安然缓慢。

    他相信她能听懂他的话,一个试图与外界脱离的人,心都是孤独的。他向她靠近,是看见了她的努力与执著,只有这样的人,才能将生活过成最美。

    她靠着窗子,向外看,整个尘世像面池塘,想,其实自己也无非想找个心性纯良努力又懂得自己的男子,能让自己像花一样开放起来就够了。

    她一直知道生活就是平常,花开花落间人就苍老了。她愿意为他而安宁,只是他能做到吗?

    在一个路口,他给她打电话,问她到家没。她说,月色很美,我似乎看见有莲花在其中开放。他笑起来,然后挂了电话。

    在家的门前,他摊开手掌,手心里一枚精美的耳钉正在静静沉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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