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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笔楼 > 七色蝴蝶 > 第二十一篇:玉兰花胎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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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和她从不同的地方来到这座南方的小城有些年头了,各自做着不同的工作,却因一次偶然的机会相识。

    那一日,他们被大雨困在小城标志性建筑物,一座园林式的宅子里,这所宅子经历过无数战火和风雨的洗礼,像颗明珠般成为当地独一无二的风景。

    宅子是典型的江南私家庭院风格,布局自由,清新朴素,亭榭廊槛,宛转其间。花木翠竹触目皆是,更有一株高大的玉兰夺人眼目,据说至少有五百年历史,每到初春,满树白花,若雪若玉,散发着清香,极为壮观。

    他是一个骨子里带着些许文艺气息的男子,休假时大多都会出去旅行,然后把所见所闻所想记录在本子上。不为其他,只为纪念。

    她则是一个外表柔弱内里坚韧的女子,来观赏宅子,无非是听人说,这里有一株玉兰树,开起花来,实在惹人欢喜。更因为,她的右则腋下,有一个状若玉兰花的胎记。

    春天的雨,很少有如此暴烈的时候,他们隔着窗子望着外面,雨打芭蕉的声音甚是密集,心头难免有些焦急。

    他站在窗前看雨,像一株绿竹,有无风自动的飘逸。她因为无聊,没来由地关注到了他,心想,这样的男子有着与世隔绝的清冷,不太适合这个混浊的世界。

    她早几年和一个男子交往过,后来因为性格和生活的态度不同而分手,那是一个特现实的人,所有的事情都会思量和计较一番,得不到好处的,坚决不做,包括恋爱。

    分开那天,他们在一家咖啡馆里,那个戴着眼镜的小胖子,笑嘻嘻地说,林素素,你是一个太理想化的女子,注定不会遇见真正的爱情。这个世界现在哪里还有什么真爱,都无非是相互利用和凑合而已。

    她笑着看他,然后轻轻地摇摇头说,这个世界总有一缕清秀的光亮,而我注定会遇上。然后站起来,丢下一张百元钞票后离开。

    走出很远,隐约听见那个小胖子有些惋惜的声音,说,真是个为了爱情无可救药的女子,你终究会失望的。

    他一向感官敏锐,转过头看见了她,一袭素色长衣,给他似曾相识的错觉。他大多时候是个清醒的人,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也能记得别人的好。心里明白,这个女子,自己是不曾见过的,但却有着不能言说的熟悉。

    他也有过短暂的感情经历,对方是那种随遇而安的女子,对任何事情都波澜不惊,似乎这个世界与她无关一般。他对她来说,也是可有可无的存在,让人叹息。

    有一次,他们聊天。他说,在我眼里,有时你就是一个没有温度的人。其实这个世界是黑白分明的,有许多的光亮和色彩。她笑着说,沐倾言,我知道这个世界很美,可却愿意沉浸在混沌中,这样才没有烦恼和忧愁。来的来,去的去。如果说人生是场轮回,在没遇见前的日子就是煎熬,多么伤人。你是个清醒的人,我们在一起确实不合适。

    自那次聊天后,她就很少来找他,他也没多大兴致与她对话,然后就自然而然地分开了。

    他从不是一个喜欢盯着别人一探究竟的人,大略看清了她的样子后,立即转过脸去。

    突然,一声响亮的春雷划空而至,有一位女性游客惊叫着躺在地上,口吐白沫脸色煞白。

    他早年随爷爷学过几年中医,一眼看出她有癫痫病史,随即走过去,将她的身体保持侧卧体位,擦去呕吐物后,在保证她的呼吸畅通的情况下,用手轻柔且有节拍地拍打她的后背。

    林素素看着他的动作,眼睛不由一亮,她做义工多年,偶尔会在老人院听那些孤独的老人说起中医,只是可惜中医这个国粹,到了现在基本已经沦为附庸。

    她也蹲下身体看着他说,她这个病,还是要送医院的吧。他转过来脸,笑笑说,这么大的雨,短时间内不会停,而且她这个病一会就会好转起来,治疗是个长久的过程,如果体质跟不上,很难得到根治。

    没过多久,那位女游客渐渐醒转过来,对他再三道谢,他并没在意,只叮嘱了些平时注意的事项。

    雨终于歇了,林素素和他经过短暂地交流,彼此印象都比较好,临分开时,她大约看出了他的腼腆,便问他要了联系方式。

    自此之后,他们便有了联系,大多都是素素打电话给他,约他去做义工。

    他们接触最多的除了老人就是孩子,处于生命两端的阶层。一端垂暮一端鲜活,像某种暗示一般。

    做义工久了,他渐渐喜欢上了这样的时光,甚至在其中学习到了很多知识,以及收获了快乐和阳光。

    日子如水,一晃冬去春来,他们又来到老宅子里看玉兰树,这一次,他们靠得很近,他能闻到她发间的香味。

    他看着玉兰树出神,她伸手摇了摇他的手臂说,和你说个事,你不许笑我。他看着她明亮的眼睛很认真地点点头。

    她笑颜如花地说,谢谢你,你知道吗,我觉得这株玉兰树好特别,似乎和我有千丝万缕的联系。他不由一惊,初来时,他只看了一眼大树,也觉得自己和它有着某种联系。

    他看着她神游的样子,发现这个女子侧面也一样的秀美清亮,难免心动,不禁发现,经过一年来的相处,自己似乎已经喜欢上了她。

    他没有告诉她自己也有这样的感觉,怕她以为是故意附和。他只是伸手轻轻去捉她的手,她略微挣扎了下,就没有坚持。

    那瞬间,他能感受到她身体的僵硬和颤抖,他心神一紧,不由将她拉进怀抱,说,素素,做我女朋友吧。

    她仰着脸看着他的眼睛说,你会爱我吗?一生都不分开吗?他不禁有些凄然,想,这是一个和自己相像的女子。然后很用力地点点头,他明白她对爱情的渴望与困惑,自己又何尝不是?

    他曾想过随便找一个女人简单潦草地过完一生算了,可心底总有一个声音在与他抗衡。直到此时,他才知道,好的爱情,那个属于你的人,只要你活着,终会遇见,只是很少人能够坚持到相认的那一刻,大多都是自己放弃或者迷失了。

    转眼到了夏天,那天两个人做义工回来,许是因为孤儿院的一个孩子被母亲找来领走了,看着那娘俩抱头痛哭的样子,他们心里是开心和温暖的。

    那个孩子极为喜欢素素,临走前,拉着她的手,说,素素阿姨,我喜欢你,沐叔叔也喜欢你。我长大了,一定会来找你们。

    两个人一直心里有着欢喜,但被小家伙一说,不由闹了个大红脸,好在孩子的母亲似乎看出了什么,道谢后,拉着孩子走了。

    两个人决定去吃顿好的,商量了下,选中了一家,但因为距离较远,他建议买菜回家做饭。

    她看着他的家,干净整齐明亮温暖,完全像静止的画面,充满了舒适的美。

    他很麻利地做了几个菜,并且拿出了家乡的陈酿,给自己倒了一杯。她看着他,问,我的酒呢?他有些不好意思地问,你也喝酒?她腼腆地笑着说,小时候,父亲喝酒,总是让我喝第一口。

    两个人坐在桌前推杯换盏,不知觉间喝完了一瓶,席间她说起了小时候的事情,那些往事让他感同身受,不由流下泪来。

    她笑话他说,你看你一个大男人,我都没哭,你流个什么泪啊。然后一把抱住他,大声哭起来。

    事情就这样发生了,当他清醒后,才知道自己犯了错误,看着她睡着的脸,动人而鲜艳,不由心里惶恐。

    夜黑如墨,他一动不动地躺在那里,想,她会不会恨我?思来想去间不知觉地又睡了去。

    第二天,当他醒来后才发现,她早已离去,仿佛从没有来过般,只是床上那抹嫣红像朵艳丽的花。

    不知觉地过了一个星期,他如同煎熬般等她消息,只是她并没打电话来。更为可怕的是,他给她打电话,那头总是提示对方已关机。打到她的单位,对方说她已辞职。

    他又去老人院和孤儿院,也是没有找到她,不由惊觉,她在躲避自己,可恨的是,自己竟然不知道她的家在哪里,只是有一次隐约听她说,站在家里可以看见松花江,冬天的时候,江边的树是最美的。

    他坚持了一个月,最后决定辞职去东北找她,公司了解了他的情况后,给他休了长假。

    其实,她真的回了东北,原因是因为身上的玉兰花胎记。自从与他同房后,那个胎记便有了变化,时不时的传出刺痛让她无所适从,去医院做了检查,也没发现什么不好的问题,医生建议休息。

    寝食难安了三天,在做义工时,那个老中医说,丫头,你身上似乎有种力量在苏醒,来,我帮你把把脉。

    她第一次听到这么离奇的说法,好在老人家值得相信,便让他把脉,最后老人说,这是一股奇怪的力量,但不伤人,你身上是不是有类似胎记或伤痕什么的?她心里一惊,便说出了胎记的事情,老人听后,有些讳莫如深地说,一切都有天意,如同轮回,不要担心,会好的。

    又挨过两日,她决定不和他说,也实在没有精力工作,只能选择暂时离开。心中祈祷,若是有缘,自会相见。

    他只身抵达北方,在靠近松花江边上的一个小酒馆喝酒,连续两日也没想到怎么找她的方法,小酒馆的老板大约看出了他的郁闷,就过来招呼他。

    兄弟,你来东北是找人吧?他抬头看见老板憨厚的大脸,不由觉得亲切,就笑着说,是的。

    高大的东北汉子闻言,连忙说,你先别说找谁,我来猜猜。然后坐下来,不分彼此地端起沐倾言的酒杯一口倒到嘴里,然后咋咋嘴说,指定是个女的。

    邻座坐着两个年轻的男子,大约听见了这边的对话,说,找女的好办,打个条幅,挂在树上,指定能找着。

    酒馆的老板娘也走了过来,朝着老板的屁股踢了一脚,说,又偷喝酒。惹来大家一阵笑声。

    他站在江边看着被冰雪包裹的树木,简直太美了,难怪能让她念念不忘。

    他在两株树之间拉起条幅,条幅上只有两个字,玉兰。路过的人见怪不怪地走过,大多对他报以善意的微笑。

    第二天,当地媒体就曝光了这个条幅,恰好被她看见,一下子就哭了起来。母亲过来问,她便说了他们的事。母亲说,多好的孩子,赶紧的,接回家。

    一家三口去接他时,他正对着美丽的松花江出神。她喊他,沐倾言。他听见她的声音,犹如天籁,转过脸看见她一家三口,有些不好意地说,我只想找到你。

    她跑过来扑进他怀里,用力地哭起来,好像要将所有的委屈都宣泄出来一般。

    说来也是奇怪,靠在他怀里,似乎感觉不到了腋下的刺痛,她仰着脸看他,问,你是魔鬼吗?

    他有些莫名其妙地摇头,说,怎么会呢?她不禁又笑起来,你个傻瓜,走,回家。

    他终于知道了她离开的原因,也是很奇怪。两位老人大约是中意这个女婿,借口说出去玩两天,收拾了下出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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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上,温存过后,他搂着她,说,还有刺疼吗?她摇摇头说,不。他有些好奇,不禁用手去摸那个宛如真物的胎记,不想从其中有股力量如同刺破他的指尖般冲入后抵达他的脑域。

    他就此睡了去,梦里一个个画面像经过剪辑般逐一展开,他在其中看见了她,还有和她亲手种下的玉兰树。

    那是起源于北宋末年的一个漫长故事,也起源于一个爱情的约定,让他们在尘世中轮回,直至到了这里遇见。

    自他昏迷后,她随即送他去了医院,经过各种检查,也没有个准确的定论,只是每天挂点盐水等他醒来。

    她看着他沉睡的脸,心若野火焚野又无能为力,并没发现原本有的刺痛不再存在。

    大约一周的时间,他如期醒来,睁开眼睛,看见她,第一句话说的是,素素嫁给我吧?

    嫁给我吧,这既是请求,又是承诺,她不禁喜极而泣,紧紧抱着他,心里想,我要陪这个男人到永生。

    他没有向她提起这个故事,不是因为太过诡异,而是觉得有些苦痛还是不让她知道的好,一个男人能给女人的,无非是为她遮挡风雨和苦楚。

    结婚的那晚,他许是累了,躺在床上很快睡了过去,她看着他有些疲惫的脸,心生温暖,凑上去吻了吻他。然后握着他的手,感觉时间忽然静止下来。

    许是天意,她一下子看见了他指尖的红印,才想起,那晚他触摸她胎记的事,不由拿起他的手去抚摸自己的脸。

    指尖划过她精致的脸,突然有抹画面在她脑海里定格。他站在玉兰树下,对她说,我此去可能回不来了,可家国有恨,我不能不去,你还是忘了我吧。他毅然转身,而她伸手接住一瓣玉兰贴近心脏,说,我对你永远心如白玉。保重,来生再见。

    她终于明白他醒来后的求婚,知道了他的善意和爱护,不由泪如泉涌。她靠着他,心被温暖包裹着,觉得这个世界原来真得美好,只要我们愿意不离不弃地为那个爱人的守候。

    夜色终于过尽,一缕朝阳透窗而来,如同新生,又如同轮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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