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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笔楼 > 绫罗夫人 > 17 第 1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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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混账!”傅家族老声音气得直发抖。

    这位族老是傅家辈分最长的二叔公,瘦瘦小小的耄耋老头,身上气势却很足,一声怒斥惊醒了屋里众人。

    “不知所谓的东西!傅氏一族的脸面都叫你们丢尽了!”

    陈氏为人泼辣,拍拍屁股从地上爬起来,小声嘟囔,“傅氏哪儿来的脸面,不都是大兄挣下的。”

    傅绫罗眸光微凉,她这位好二婶知道傅家一切从何得来,还能理直气壮端着碗骂娘,陈家真是好教养。

    二叔公见傅绫罗面色悲凉,继续骂,“你们还有脸提阿翟!若不是阿翟拼了命在纪家军搏出个名头,又娶了一房好媳妇,傅家能有今日的荣光?”

    “你们吃着喝着阿翟用命换来的富贵,还想拿阿翟唯一的血脉卖个好价钱,畜生都比你们有良心!”

    傅老夫人林氏猛地站起身,壮硕的身板几乎将陈氏挤个跟头。

    “谁说这小蹄子是阿翟唯一的血脉了?华嬴才是大房顶立门户的儿郎!”

    她拍着胸脯大声叫嚷:“我是阿翟的亲娘,是傅绫罗的祖母,我要给她说亲,那是天经地义的事儿,怎么就没良心了!”

    说罢她往软榻的脚踏上一坐,拍着大腿哭嚎,“没天理啊!我当年生阿翟的时候大出血,差点没了命啊!!”

    “我白发人送走了黑发人,好心好意为孙女谋个好亲事都成了恶毒!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让我死了算了!”

    二叔公气得浑身发抖,“这里没你们两个妇人说话的份儿!傅家的儿郎是死绝了吗?!”

    不等林氏和陈氏婆媳俩再唱什么戏,二叔公直接瞪视傅家父子俩——

    “傅老斗!傅威!你们还算不算男人?叫两个妇人骑你们脖子上屙屎屙尿,回头你们干脆跳粪坑里算了!”

    傅老太爷小时候被二叔公打过,不敢顶撞,傅威却是个从小上房揭瓦的混不吝。

    他梗着脖子辩驳,“我们也是为了阿棠好——”

    “闭嘴吧!”二叔公气得上前几步,拐杖直接敲傅威肩膀上,敲得他嗷嗷叫。

    “我听着面皮都臊得慌,难为你还好意思张嘴!”

    二叔公看了眼低垂螓首,浑身忧伤气息的傅绫罗,心里的羞愧和亏欠如湖水般淹没了他,让他几乎喘不过气来。

    他身子晃了晃,傅老斗好歹记着这是自己的亲叔,赶紧上前扶他。

    二叔公狠狠推开傅老斗,自己差点摔个跟头,被武婢眼疾手快给扶住。

    傅老斗开口:“二叔,您真的误会——”

    “够了!!!”二叔公几乎是吼出声,吓得傅家几个人都没敢再撒泼。

    他叹了口气,抹了把眼眶,想起傅绫罗现在的身份,闭了闭眼。

    再睁开眼,二叔公已经铁了心,他犀利看向傅家父子,沉声道——

    “阿翟为王上尽忠没了性命,你们这群眼皮子浅的,跟恶狼一样迫不及待害了阿翟遗孀。

    亡者不可追,我念着阿翟一房的脸面,昧着良心,眼睁睁看着阿棠这孩子有家不能回!等我这老不死蹬了腿,到地底下我去给阿翟赔罪!”

    陈氏梗着脖子,尖厉反驳,“也没人拦——”

    “你个毒妇!长了眼的都看出是你逼死大嫂,贪图大嫂嫁妆,连阿翟最后一丝血脉都不放过!”二叔公怒火又上来了,用拐杖指着陈氏怒喝。

    “若非为了华嬴的前程,我们这群老不死的早让傅家休了你!”

    陈氏脸一白,知道自己先前的话被族老听到,不敢再吱声。

    二叔公面色更冷,“阿翟为傅氏一族挣下前路,华嬴现在在王府当值,连阿棠都成了王府七品女官,你们还想休大房妇?

    怎么,你们是恨不能整个定江郡都知道,我们傅家嫌命长,觉得华嬴和阿棠不该为王上尽忠?!”

    傅家所有人都大吃一惊,震惊看向傅绫罗。

    傅绫罗在门口就脱了蓑衣,大家这才注意到,长御女官的令牌就挂她在腰侧。

    傅家人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陈氏更震惊,贵人可没说这事儿啊!

    只说若能逼傅绫罗回来,就给她三万两,怪不得小贱蹄子这么贵……

    她眼神闪了闪,眸中贪婪神色更重,回头得多要些银钱才行!

    傅绫罗余光注意到了,唇角微微勾了勾,没急着出声。

    傅老夫人林氏老脸皱得死紧,“怎叫个丫头片子沾了阿翟的光,要当官也该是华嬴……”

    “傅老斗!”二叔公冷喝,看都不看这对蠢婆媳一眼,眼神凶狠瞪向傅家父子。

    “我今日话就放在这里,休了杨氏绝无可能,要休了这对毒妇我立刻就能替你们张罗!”

    “若你们再不知好歹,让家中妇人跳上跳下,族里就开宗祠,除大房外,都逐出族谱,再不得进家庙,死后不入祖坟!我说到做到!”

    傅老斗和傅威心底一惊,连林氏和陈氏都吓得咽下哀嚎,再不敢吭声。

    在这个世道,什么样儿找死的蠢货都有。

    可若是没了根,死都只能做孤魂野鬼,许是投胎都不能,没一个不怕的。

    不然,傅家也不会拿迁杨婉的坟来威胁傅绫罗。

    傅老斗赶紧上前表态,“二叔,我记住了,都是这两个妇人不懂事,吓唬阿棠呢。”

    傅威狠狠瞪陈氏一眼,跟着谄媚上前,“对对对,我们就是吓唬阿棠,您看这大雨天的,阿棠还请您过来,也太不懂事了,我们这也是没办法。”

    陈氏僵着面皮,酸溜溜道,“若非我们好请好求多少次,怎么都叫不回她,怎会如此?她可有将我们当亲人?”

    宁音冷笑了声,扬声道:“好叫二夫人知道,我们娘子一直记挂亲人,四时八节从不曾忘了送礼回来,还记得二老爷的生辰,特地早早出门给二老爷送寿礼,可惜敲门许久也不见有人开门,这才碰上族老。”

    傅家两口子:“……”虽然他们早就搬到大宅来了,可名义上已经分家,这话他们没法反驳。

    傅老斗赶紧岔开话题,“阿棠是个孝顺孩子,如今她当了官,这亲事就更好说了,定不叫二叔公再操心。”

    关于亲事,二叔公没意见,女娘嘛,自然要成亲。

    不过,二叔公还是冷着脸叮嘱,“阿棠身为王上的女官,亲事说不定王上那里也有安排,若叫我听见你们再犯糊涂,定不轻饶!”

    傅家父子赶紧道不敢,好说歹说,劝二叔公先去休息,一会儿在家里用饭。

    二叔公摆摆手,“看见你们我就气饱了,不用管我,我家去。”

    傅家人心底一喜,等族老走了,傅绫罗还不是由着他们拿捏?

    他们态度极为恭敬地将二叔公送出门。

    一扭头回到屋里,傅老斗和傅威也不吭声,只沉着脸坐回软塌。

    陈氏最先忍不住跳起来,“好你个小贱人——”

    傅绫罗淡淡看了眼武婢,武婢利落上前,狠狠给了陈氏一个大嘴巴子。

    扇得陈氏直接撞在软榻上,唇角带血,头晕眼花,说不出话来。

    傅威吓了一跳,看向林氏。

    林氏怒吼:“反了你了!”

    虽然林氏年纪不小,到底是地头上干活出来的,腿脚还很利落。

    她几步上前,要打傅绫罗,“忤逆不孝的小畜生,还敢叫族老来吓唬人!当了女官我也能收拾你!”

    武婢手脚利落架住林氏,直接将她反剪了双手摁在软榻上。

    傅家父子眼皮子一跳,都感觉有点不大对。

    族老上门还能说巧合,但以前傅绫罗可是柔婉温吞的性子,怎么好似变了个人一样?

    不是鬼上身了吧?

    傅绫罗挥挥手,护卫从外头进来,高大壮硕的护卫直直站在傅家父子身前,身上的凶煞气息逼得他们不敢动。

    陈氏见状,捂着脑袋就想往外跑,想去叫人!

    但她刚起身,就被武婢压跪在地。

    傅绫罗从进门起就一声未吭,等到这四个人都动不了,这才开口——

    “过往我念在阿爹的份上,以为好歹你们占够了便宜,咱们能体面地老死不相往来。”

    她突然笑了,娇媚昳丽的面容像是芙蓉花开,灿烂到奢靡,却令宁音心里泛起酸楚。

    傅绫罗以前不懂,为何这群人蠢笨到被打断腿还敢如此挑衅她。

    现在她懂了,心里那只名为‘报复’的凶兽,也再不想隐藏。

    所以她语气更和软,“既长辈们敬酒不喜,只喜罚酒,身为晚辈,自该满足你们。”

    陈氏大叫,“我早知道你不是个好东西——”

    “不,你不知道。”傅绫罗温柔打断她的话,居高临下淡淡睨向陈氏。

    若陈氏知道,绝对不敢惹她。

    明明傅绫罗眼神疏淡,陈氏却感觉好似看到了恶狼一般,心里一阵阵发凉,到嘴的脏话一时堵在嗓子眼。

    傅绫罗轻笑道:“宁音,将我给二叔准备的寿礼拿出来,让二叔看看满不满意。”

    宁音脆声应下,绷着双臂端起长条匣子,走到傅威身前,不等傅威有所反应,突然松了手。

    “啊!!!”

    木匣砸在傅威脚上,明明匣子看着不算大,却特别沉,傅威觉得自己脚背都被砸断了,惨叫出声,直接疼晕了过去。

    林氏挣扎着大叫,“傅绫罗!你放开我!我是你祖母!那是你二叔!我要去郡守府告你!”

    陈氏也大喊大叫地骂,外头雨势渐渐大了起来。

    傅老斗吓得脸色苍白,他透过窗户缝看到,外头全是护卫,家丁不见一个,安静得如坟场一般。

    人老成精,他已经感觉出不对,狠狠踹林氏一脚,“你闭嘴!”

    傅老斗尽量露出个和善的笑来,“阿棠啊,祖父知道过去你祖母和二婶不对,祖父替你做主,你看,不必闹得这么不堪是吧?”

    傅绫罗笑着点头,“祖父说的是。”

    她看向宁音,“怎的这般不小心?”

    宁音恭敬福礼,“是婢子笨手笨脚,娘子见谅。”

    语毕,宁音吩咐道:“还不赶紧打开匣子,让二老爷好好看看寿礼是否合心意。”

    武婢立刻护在傅绫罗身前。

    护卫应声:“诺!”

    他们打开长匣,里面放了十根金光闪闪的马球杆。

    傅老斗和陈氏都眼神一亮,也顾不得傅威晕倒了。

    如此沉重的马球杆,若都是金子,那可就赚大发了!

    二人面上刚露出贪婪神色,护卫就取出一根马球杆,狠狠往傅威身侧的软榻上一敲,吓断了傅老斗和陈氏的盘算。

    刷了金粉的木杆断裂开来,铁质实心的杆头直接砸在傅威脑袋上。

    碎裂的木柄砸在陈氏胸口,堵住了她即将出口的叫骂。

    傅威又惨叫着醒了过来,“啊啊啊!疼疼疼!”

    他捂着脑袋,在一片猩红之中,看到了傅绫罗兴致盎然的浅笑。

    他突然记起六年前,卫明动手时,傅绫罗好像就是这般笑着看他的。

    莫名的,虽疼得要命,他却突然不敢再骂。

    护卫手上不停,直接砸碎了九跟马球杆,只剩下最后一根才住手。

    傅家二老那边还好,傅威浑身是伤缩在角落里,他原本坐的那边软榻已经塌了。

    除了被武婢手疾眼快拍开的碎片外,四分五裂的杆头杆柄,砸碎了屋里不少东西。

    可越是如此,傅家几个人反而越不敢吭声,屋里突然安静下来,甚至能听得清外头雨声如瀑。

    傅绫罗笑得更开坏,声音也更加柔和,“祖父您看,现在多好,咱们也能安静说说话,您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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