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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笔楼 > 女帝种田:扑倒摄政王 > 第 241 章 兵形象水(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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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外,绣衣使已然露出獠牙。代天巡狩,持节行权,斥退了所有禁军与宫人,捉刀持剑将一座小阁死死守住,只等天子审完,就要毁尸灭迹。

    被审的凤藻看见这情形,微微笑起来。

    她想起那一年,蚩尤反乱时,她也曾把利剑对准痴儿的颈项,那是她夺回御座的最好机会。可是鸿昭却硬生生压制了蚩尤,擒住了蛮王。荀朗又用五千残军吓跑了各州虎狼,还把她精心豢养的死士全部歼灭。

    对面的这个痴儿,她只是在上林苑里陪着各州刺史吃香喝辣,寻欢作乐。就把凤藻筹谋多时的反击,轻松击溃了。

    痴儿的命还真是好。

    那一回,逼宫的现场被处理得十分干净。

    此刻,凤翎是要照她老师的样子再做上一次?

    可凤藻又不是长了三头六臂,有通天彻地的本事,天子这样大动干戈是要玩哪一出?

    凤藻有点想不通。

    看那痴儿眉眼间一派清明,倒是没有半点玩笑的意思。

    凤翎端端正正面南而坐,脱去宫女装扮,换了帝王常服——一袭素白凤袍,下摆绣了胭脂火凤,翎毛殷红,犹如血染。

    她勾起嘴角,扯着阴狠的笑,再不扮温柔敦厚的君子风度,口舌似刀,目光如炬。

    “智勇多亡于所溺。皇姐不是已经因为驾车夜游摔死了吗?缘何死而不僵还魂作怪?”

    鸿煦陪坐在她身旁,没有想到她一开口便是这般犀利,肃穆的脸上也不由透漏出一点惶惑。

    被责问的凤藻却面无惧色。

    “小妹。你动怒了。我以为天子的度量应该要……气吞山河。”

    “你倒很会卖乖。”凤翎笑笑打断,“是你进退失度,秽乱后宫,却要叫我大度宽容,气吞山河。难道我顶了天子的帽子,就活该要受人家踩踏指摘?”

    鸿煦听出她话中愠怒,联想起自己方才所为,不由心惊。这一字一句是在训斥凤藻,又何尝不是在敲打自己?

    他呼吸微窒,忍不住侧目望向天子。

    凤翎却只是盯住凤藻,并没有看他。

    鸿煦犹在忐忑,不防对面的凤藻竟然离了自己的席,凑到近前,一把拉住他搁在膝头的手。

    “远之,真是太可惜了。若是此刻,身披皇袍的人是我。瑶姬夫人一定还好好活在世上的。”

    她柔声说罢,挑衅地望向一旁的天子,看见了凤翎脸上的一线惊讶。

    鸿煦本能地抽回手,竟然没能摆脱。

    他这才有些悟到自己仿佛犯了错。凤藻铁了心要拿他与天子赌气。她知道他的死穴,才用成瑶的命案,引得他失去理智,硬是拖来凤翎对质。一旦天子亲审,那么不管那个“真相”是否属实,他与凤翎的关系都已经被离间。

    鸿煦蹙眉望向凤翎。

    天子也正望着他,出人意料的是,她竟然不怒不怨,反而浅浅一笑

    ——看见没有?傻子。你上当了。

    帝君看懂了妻主的表情,也从最初的惊慌里回过了神。他没有再抽手,扭回头平静地望着凤藻:“殿下未曾登基,故而才在相亲当日,遣来了那个南蛮刺客。”

    悠悠一句话,说得天子大笑。

    凤藻一愣,收回了手,摇头苦笑。

    输了。

    真没意思。

    又输了。

    鸿远之已经长大,学会了用自己的耳目分辨事物,再不会像过去那般,为她的一点媚术晕头转向。旧情重提,只能自取其辱。

    男人们早已经厌弃了“天台之春”,他们觉得,与另三位公主相比,她有最美的面目,也有最丑的心肠。

    凤藻不讨人喜欢。她不能继位,甚至也不能像两个庶出姐妹一样,得到母亲的怜惜。

    对面的痴儿不知道,她和凤鸣去了崖州多少年,母亲就想了她们多少年,一直想到她自己油尽灯枯。

    “好好对待你们的姐妹。”——这是母亲留给嫡女们的最后遗言。

    母亲真是残忍,和儿、藻儿就在膝下,日日承|欢,她却从没好好看过她们。

    凤鸣、凤翎得到了母亲的挂念。

    凤和则得到了母亲的皇位。

    那凤藻呢……她又拥有过什么?

    她是非长非幼的三皇女。如果她的心肠也和面目一样纯美,那么在这场皇权博弈里,她是真没有半点机会了。

    凤藻一定要做天子,这是为了她自己,也为了她的男人。

    凤藻喜欢男人,也痛恨男人,因为男人这东西很没意思。他们永远只倾心于坐上御座的女人。

    不只是眼前的鸿远之,梦魂里,那个被千刀万剐的郑季常……

    也是一样的。

    长安人都知道,望舒姬有怪癖,喜欢在夜里驾车。所驾戎车是式样古旧,单辕二马,没有车厢,只有伞盖。

    自从嫁给蛮王,长夜更加难熬,每回难以成眠,她总是怪癖发作,驾车逃出城,在空寂的山野里,在湿凉的夜风里狂奔。

    她的车上只有过一个乘客,就是天狐郑桓。他在多年前的一个春夜,下了车,进了宫,做了她的姐夫。

    那一夜,迎着凛凛夜风,她眼泪鼻涕地威胁天狐,求他不要去做“承恩公”。她只想一生一世守着他,和他做一对神仙眷侣。他必需答应,他若不答应,她就驾着马车和他一起冲下悬崖,真的变成神仙。

    可是,对天狐来说,望舒姬的一心一意,没有半点价值。望舒姬的要死要活,也实在不算新鲜。

    长安城有大把女人为他发疯,他早就习惯了。

    “凤藻,我的天台之春。谁叫你晚生了一刻呢?我的事,你办不了。有些事,是命里注定。”

    她永远记得,郑季常说这话时,脸上的微笑,冷漠美丽,就像沾着夜露的忘忧花。

    “你喜欢的是那件皇袍。我也可以穿上皇袍!”

    她发了疯,她不甘心,她信誓旦旦。

    天狐下了车,一言不发,只是微笑,笑得自信。

    大概也是因为太过自信,终于遭了报应。

    不久之后,他发现自己在文宗那里做不成“一生一世”,便又重新回来找她,凄凄惨惨,活像一条丧家之犬。

    她恨他,更恨自己。她骂了他,也打了他,最终却还是与他在上林苑的别馆里开始了一次又一次疯狂的欢好。

    暗夜里的姻缘犹如露水,早晚会被晒干。

    她要为他,也为自己,变成天子。

    可她输了。

    她这一辈子都在输。

    他们杀了凤和,却让凤翎收了渔翁之利,坐上了高高御座。

    成王败寇,本是古今之理。

    她败了,被配给了蚩尤王,再没了翻身的机会。

    郑季常败了,回了甘泉城,毅然决然,甚至没有同她告别。

    他不像她,还有的是机会。据说甘泉城里还有一个娇滴滴的小妻主在等着他。凤和死了,凤藻完了,不用怕,忘忧国的基业还可以在凤萱的身上继续开花结果。

    郑桓走后,凤藻的疯病彻底爆发了,每夜驾车时,满脑子都只剩下三个字——凭什么?凭什么!

    她该求谁替她去捉住那只狐狸,将他扒皮抽筋,千刀万剐?

    在她疯得最厉害时,一个老熟人寻到了她。告诉她忘忧国的买卖已经被他并吞,他也已经准备好猎狐的陷阱。

    江湖中人管他叫——大冢宰。

    凤藻想,大冢宰大概就是她要找的人。

    ……

    直到郑桓死的那天,凤藻才终于知道,什么叫做“命里注定”。

    他要被活剐了,与他有过交情的宗室命妇全都躲在各自府里不露面。

    只有凤藻把戎车赶到法场,挑了最好的位置,穿了华贵的猎装,带了窖藏的美酒,像个得胜的将军那样,满面笑容地看天狐被一刀刀砍成肉泥,然后,一口口喝干了手里的那壶女儿红。

    酒干了,人死了,凤藻醉了,她并没有去看凤萱如何收尸,扭回头,纵马驱车,开始了又一次夜游。

    ……

    “哥哥说她疯癫。我看她仍是神思清明,伶牙俐齿。”

    天子冷冷一句点评,唤回了凤藻的思绪。

    鸿煦脸色一红,咬牙道:“那是因为陛下不曾听到她刚才说过的疯话。”

    “姐姐有何高见,我倒也想领教。”凤翎逼视着她,脸罩冰霜。

    凤藻看见小妹威严的模样,不屑地笑笑。

    她并不理睬天子,仍是死死盯着鸿煦,桃花眼中盈盈含情。

    “远之何其薄情。我说的都是好话啊。即使对我无意,你也该与我结合。只有我,才会一心一意为鸿家筹谋。现在可好,一切都乱了。”她娇娇歪在几上,一指凤翎,“耀之把这个痴儿和她的奸贼召进长安。南疆祸水引入了朝堂,已灭的荀家也死灰复燃……”

    凤翎觉得她的话虽难听,到实在没有什么差错。却不防,一边的鸿煦已经按耐不住,蹙眉打断:“与你结合!?殿下忘了?殿下方才还说自己是……”

    “恩。”凤藻笑着点点头,悠悠道,“我说了,只有我,才会一心一意为鸿家筹谋。因为我的生父,不是文德帝君,而是……靖王鸿烈。远之,你岂能不帮衬你的亲姐?”

    一句话犹如惊雷,把凤翎吓了一跳,她不可思议地望着娇笑的凤藻:“你竟然……也知道?”

    凤藻看看天子怔愣的脸,越发笑得笃定,说得轻佻。

    “我当然知道。母亲告诉过我们,就在她驾崩前。可叹凤和没有用,竟然还哭了整整一夜。对了,小妹,你知道她……为什么哭吗?可不只是为了母亲亡故。”

    凤翎秀眉紧锁,默了半晌,从唇间冷冷挤出四个字:“为了耀之。”

    “哦。原来你也知道。”凤藻轻轻出了口气,笑眯眯赞叹道,“咱们姐妹到底是一母所生,就连玩赏男人的口味,也是一脉相承啊。”

    她们的话让鸿煦陷入惊痛,他死死盯住天子,指望能从她嘴里听到一个“不”字。

    凤翎回头,撞上鸿煦的眼睛,看出里头的凌乱与崩溃,不由心口酸痛。她踟蹰半晌,终于只能窘迫地笑道:“她与凤和姐姐,确实是靖王所出。所以我才会说,谁都可以,凤藻姐姐她……”

    “好笑吗?”

    鸿煦冷冷打断了她的话。

    “什么?”

    凤翎疑惑地皱眉。

    鸿煦捏着拳,死死盯住她,全身都在发颤。

    沉默了好一阵,突然,他哈哈大笑起来,笑得凤翎心里发慌。

    他颓然垂首,扶着额,边笑边叹道:“你是怎么做到的?一本正经把我这个笑话看了这些年……也不知是我疯了,还是你们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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