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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想身死的那一刻，苏妄依旧觉得惊悚，在那只纤细的玉掌之下，他根本就毫无抵抗之力。
若是做个恰当比喻，苏妄只是某只大军几千上万名十夫长中的一个，虽然手下有些兵丁差使，出操时也能吆喝几声，在上官面前露露脸。但与执掌三军，麾下何止千万将士的兵马大元帅相比，简直是萤虫比皓月，可悲又可笑。
“枉我自忖也是造梦者之一，如今才知天外有天。苏妄，苏妄，这个名字当真未叫错，只是一介妄人罢了。”苏妄摇头苦笑，却不得不打起精神，观看倒映在球形封闭空间内的影像，注视着世界。
拜神秘人所赐，在身死之前，苏妄成功将一分真灵藏入这方球形空间，躲过被突然玉掌抹去灵智的结果。
但是，他也消耗了神秘人给予的第二次机会。
如今虽然解得一时危局，但苏妄也被困在了这个封闭的空间，只能被动接受被改造成傀儡的魂魄所接收的信息。
而今，在空间的倒影中，俱是古怪的巨大蠕动声，和仿佛无穷无尽的黑暗鲜红视野，也不知身在何处。
苏妄只能将注意力收回，放在夺来的几个普兰吉的意念，希望能找到一些有用的信息。
“原来，所谓的万神，并非指向某个具体的大能者、大神通之辈，而是借指天地万物，亦指万物有神。万神会信奉崇尚自然，遵循天地意志，倡导理性对待世界，回归万物本性。”
普兰吉的意念之中，并无太多的信息，大都是关于万神会的教义，除此之外，别无有用的信息。
苏妄若有所思，而后自嘲道:“如此说来，万神会的信仰也算积极向上咯，那与他们敌对的我，才是这个世界真正的大反派？”
“当然，万神会既然背靠世界构建者，万神也同样可以指代这些构建者，指代世界，说是某些具体的大能之辈也不无不可。”
“教义前面几条倒好理解，但最后一条回归万物本性，指的是寻找自然之性，还是回归野蛮兽性？若是前者，亦指自然之心，与前几条教义倒是一脉相承，若是后者，就显得有些格格不入了。”
千万年来，世间对于人性本恶与人性本善的争论甚嚣尘上，向上可以追溯到上古诸子百家时孟子与荀子两位大家的争论，向下延伸到历朝历代对人性根本属性的哲学思考，乃至一家老小都可能各持己见，论上一论。
但无论哪方说的有理，无可否认的是，他们追寻的都是人性中最原始，最本初时的面貌，都避不开茹毛饮血时代人性野蛮、血腥的一幕，这些代表着野性与兽性。
本性虽指本心，但而更多的时候，本性亦被指为本能，本能无分善恶，却有其原始残暴的一面，也同样指向野性和兽性。
再与回归万物本性这样的词语组成句子，难怪苏妄会觉得万神会的教义古怪。
“用力，用力”
“啊，啊！”
便在这时，隐约的呼喊与惨叫传入这方封闭空间，苏妄抬头看去，只见一线光辉蓦然照射进来，照亮了他的眼眸。
“哇，哇”
“生了，生了，母子平安，是个带把的，沈家的，你家后继有人了。”
“原来是被转生了。”
伴随着婴孩的哭啼与讨喜的言语，空间内笼罩了一层朦胧的粉红光芒，却依然没有清晰的影像传来。
苏妄这才恍然，原来是构建者“祂们”被迫使他重生了一回。
先前那个黑暗与鲜红的视野，却是在产道之中。而此时朦胧粉红的光芒，却是因为婴孩还未睁开眼皮之故。
“等等，婴孩，难道是？”
苏妄正惊疑不定，果然听到产婆的问话:“沈家的，你家娃娃可取了名字？”
“取了的，请村头的秀才老爷取的，单名一个风字。”
这是一个干巴紧张的男声，苏妄已能想象出男人不断搓着手掌的形象。
时光飞逝，转眼间就过了五年。
许是生诞沈风时沈老娘伤了元气，身体一直不见好转。家中产出贫瘠，沈老爹时常在农闲时进山采些野参、黄精、首乌之类的，生活渐渐维持了下来。
但两年前的夏天，沈老爹终于在入山之后一去不返。沈老娘又熬了一年，也撒手而去，独留下走路还不稳当的沈风。
沈家原来倒有几分薄田，小有资产，也有几家亲戚，在沈风父母过世之后接养了沈风。
而后在瓜分了沈家为剩不多的田产之后，各家亲戚相互推诿，转身就将沈风推了出去，沈风也就断了生计。
得天之幸，沈风竟然没有夭折，倚靠有一顿没一顿的百家饭，顽强地活到了五岁。
当然，于苏妄而言，他知道这方世界的构建者是无论如何也不会让沈风夭折的，否则等到“苏妄”来个这个时代，“祂们”如何利用沈风来接近“苏妄”？
苏妄心中已经有了初步的猜测，当日出手的构建者想来是将他当做了“苏妄”背后人物的后手。
至于是否有这个后手，连苏妄都不知道，至少他都死了两回，也未见着什么后手出现。
若非那个后手太厉害，有绝地翻盘的可能；便是因为未见到苏妄陷入真正的死局，因此死活不出手。
如果是后者的话，说明苏妄的所行所为是一直被人看在眼里，这般境况，想想就让他觉得不爽。
想到曾经与沈风发生的灵魂共鸣现象，苏妄对构建者“祂们”的目的亦有了几分了然——“祂们”想要解构苏妄的灵魂，夺走属于他的那一份世界权限，并再探苏妄的底牌。
毕竟苏妄再是不堪，依然是构建了这方世界的造梦者之一，世界的脉络始终沿着苏妄记忆中的故乡设置。
便是没有沈风，“祂们”也会制造另一个机会与苏妄共鸣灵魂，而这个机会，便在这个时代，否则如何会费尽心思将苏妄引来这个时间节点。
“此时，‘祂们’已获得了我的一份灵魂，却依然要把‘我’引来，可能是神秘人预留的机会，让他们无功而返吧。”
苏妄抬起右手，其上的水痕已然消失，虽然两处水痕解了他诸般烦恼，但对各方的算计苏妄却有暗暗的担忧，也不知何时才能挣脱作为棋子的命运。
“小哥哥，这个给你吃。”
封闭的空间猛然一亮，影像中是一个眸光清亮的小姑娘，笑靥如花地递过一个热腾腾、白嫩嫩的大馒头。
在她身后，站着一个笑眯眯的山羊胡干瘦老人，正是梅自寒。
“好戏要开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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