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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部 绿茵山庄】 第七章 半幅图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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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么回事?!”唐万泽双手撑住桌子猛地站起来,将桌上的几个茶杯震得摇摆不定。

    “这是真的!”那个警察把手中的报告递了过来,“我在移动公司查到苏云奇的手机端没有打给刘平的任何记录!”

    “我看看。”唐万泽一把抓过报告。

    就在这时,另一个警员也跑进了房间,莽莽撞撞地,还差点撞翻了柜子:“唐队!我查了,3号宾馆大楼昨天夜里根本没有一间房是漏水的!”说着,他也递来一张报告。

    “看来这个案子的发展和我们最初设想的不同。”阿斌凑过头来,“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唐万泽没有说话,他弯下腰坐到身后的椅子上,低下头默默地沉思。

    “唐队?”拿来资料的那个警察小心地问。

    “也许只有一种可能,这种可能也是我们一开始最不敢去想的。”唐万泽十字交叉握着双手,仍然低着头,“有另一个人冒充小苏打来电话,而且那个人用的是苏云奇的声音。”

    “也许是变声器,”阿斌说,“也可能是那个人做了声音整容手术——”

    “后者可能非常小,或者说几乎不可能。”唐万泽打断了他的话,“有谁会特意画大价钱去做声音整容手术,而且除非得到想要变成哪个人声音的那个人允许,否则做不成手术。”

    “那就只剩变声器了,但是变声器这玩意儿一点都不好用。我上大学时用过好几款,根本起不到什么用处,变成的那种声音花里胡哨的,连自己都骗不了何谈骗别人。”阿斌侧着身坐到一边的一把椅子上,像想起了什么事似的笑了笑,“不过唐队,我还清楚另一种方式,你应该也不陌生的。”

    “什么不陌生?”唐万泽抬起头看着他,双手还是十指交叉握着。

    “有一张技巧叫做‘伪声’,用了这种技巧,一个男人也可以轻易地发出女人的声音。”阿斌把双手插进裤兜,他想到了唐万泽没想到的东西,这似乎让他有些嚣张,“据我所知,这种技巧并不是很难练习。只要没有特殊的生理问题,一般可以在一个月以内练成伪声。只要这个人以前见过苏云奇,听过他的声音,就可以在电话里通过伪声发出苏云奇的声音。”阿斌说着,清了清嗓子:“能听到我说话吗?”的确,这声音听上去像极了一个十六七岁的声优高中少女,很难想象这样一种声音是出自阿斌之口。

    “伪声……”唐万泽又低下了头,一条线索似乎飞速从他脑海中划过,“从这个问题入手的话,好像得不到什么关键性的线索。”他停了下来,用手不停地摩擦着下巴,似乎在思考着什么。而后他又抬起头看向阿斌:“伪声这种东西我算是记起来了。要学这种技巧不算难,但是若要用伪声模仿别人的声音并且让其他人信服,这就不是一件简单的事了。但是据我所知,伪声虽然可以模仿别人的声音,但是声线却和别人不同。人耳是很难区分声线的细微变化,但机器可以。这样吧阿斌,为了排除这种可能,我还是建议派人把电话里所谓‘苏云奇’的录音拿到局里的专业部门鉴定对比一下,只要一小时左右应该就可以得到鉴定结果了。”

    “小韦!”阿斌对着门外喊道,接着一个年轻的警察小心翼翼地推开房门进入了房间:“斌哥,叫我有什么事?”

    “小韦,去现场找人拿一下刘平手机昨晚和苏云奇的通话记录,然后马上拿到局里做鉴定。”阿斌指着那个年轻的警察,“记住要吩咐那些人快一点,鉴定结果在十点之前必须出来,我们马上就要用到。”

    “好,好……”警察倒退着离开了房间,唐万泽清楚地听到他在门外喊了一句:“罗哥,跟我一起走!”

    “泽哥,刘平一定是被人谋害了,而且那个人还想把黑锅推给我。”一直沉默着的苏云奇终于发话了,“你一定要把凶手绳之以法,为刘平报仇。”虽然苏云奇和刘平之间也常有矛盾,但两人终究还是好兄弟,对于刘平的死,苏云奇心里很不是滋味。

    唐万泽这才发现他一直把苏云奇给忽略了,又想起自己刚刚因为错误的设想而冤枉了这个无辜的孩子,就尴尬地让那个来送资料的警察把苏云奇带回他的房间去。

    “我会的。”唐万泽朝着渐渐走远的苏云奇点了点头。

    “目前为止,我们只是得出了这个案子的一部分,另一部分因为有分歧而没有继续进行。”那个叫老何的警察把一本小笔记本放在了唐万泽的桌上,“这是到目前为止所有的线索和推论,你看看吧。”

    唐万泽一屁股坐下来,伸出一手翻开了那本笔记本,用嘴咬着另一只手的拇指指甲。阿斌把身下的椅子拉近他,也凑过头看着那笔记本。

    “我的直觉告诉我现在有几个疑点,”唐万泽继续咬着指甲,“但是很难表述,或者说根本表述不清。”

    “死者为什么会死在厕所,而且还是被吓死的。看他那种表情,好像是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东西似的。”阿斌指着笔记本上的一行字。

    “没错,这就是本案最不可思议的地方。”唐万泽说,“要把这个胆小的学生吓傻也许很容易,但是想把他活活吓死,可就不太容易了。一个人再怎么胆小也不可能被轻易吓死,特别是一个男人。”

    “阿斌,你也看过《福尔摩斯》吧?”唐万泽转过来看着他,“你应该记得在那里面有一篇故事叫做《魔鬼脚跟》。在那个案子里两个大男人和一个女人在房间里打牌,最后两个男人被吓疯,女人被当场吓死。在第二个案子里,那个男人也是在卧室里被活活吓死。”

    “在目前这个案子里,死者所处的房间和其中的房间异常的相似。例如拉上的窗帘,密闭的窗户,关死的房门等等,这一切都把室内营造成了一个几乎密闭的空间。那么有一个可能是,有人在房间某处放置了致幻物质,刘平在夜里因吸入过量的这种物质而产生幻觉最后死亡。”

    老何在旁边点点头,把手中的水性笔快速地转了一下,他显然做好了记录的准备。

    “在犯罪心理学中,一般类似于毒气杀人的手段,凶手一般都是把固态毒气伪装成室内常有且可以释放气体的物品。”唐万泽稍微停顿了一下,又接着说,“我知道在目前毫无证据的情况下做出这样一个推论是非常大胆,甚至是错误的,但是阿斌,我曾多次跟你说,解决一个案子就是要不停地做出假设,再用找到的证据证明或证伪它,从而一步步推进破案进度的发展。”

    阿斌没有说话,只是环顾着四周,看向床铺、冰箱、卫生间等等,他的目光最后停留在靠门边的那两个硕大的衣柜上。衣柜?!为什么我会想到衣柜?!阿斌对自己的行为很是震惊,但经验告诉他,唐万泽对他的提示就在于衣柜。

    衣柜里能有什么?衣服裤子?背包和行李箱?包里面的干燥剂?还有……阿斌愣住了,接下来的这个想法让他自己都觉得震惊。是樟脑丸?!阿斌忽然记起来了,在以前接手过的多起密室毒气致死案件中,樟脑丸一直是作为帮凶而存在的,这种小而无味,不易察觉且平常得不能再平常的小玩意儿往往会让警方忽视,但小小的它释放出的毒气却可以毒死一头非洲象,所以但凡有些经验的犯人都会把固态毒气伪装成樟脑丸放置于受害者的房间内。

    “伪装成樟脑丸的固体致幻物质。”阿斌脱口而出。

    “没错,这也正是我想的。”唐万泽的手表发出了“滴”的提示音——现在已经是八点整了,“现在是八点,不如去现场看看吧,晚一点我请你俩吃夜宵。”

    刘平房间外有两个正在值夜班的警察,那两人此前一直蹲在地上抽着烟玩着双人扑克,忽然见到唐万泽来了 他们都被吓了一跳。

    “唐……唐队?”其中一人手中的扑克散了一地,“这么晚了还来办案?”另一个人见状立即手忙脚乱地将手中和散落在地上的扑克挪移到身后。

    “你俩慌什么,好好蹲着打,别走了。”唐万泽甚至没有低头看两人一眼。

    刘平的房间仍然保持着案发前的样子,没有任何被破坏的痕迹,似乎房客还在这里生活似的,但他却已经再也回不来了。

    房间不算太大,但亦不算小。走入房间房门右边靠墙放置着一组由三对柜门组成的大型衣柜,衣柜左侧靠近右侧门框,右侧则紧贴房间东南方墙角,衣柜正对面是放置于房间正中央的床。这铺床是一种中大型的睡眠床,有着柔软的优质席梦思床垫,因而这种类型的床也经常被各大酒店选用。床铺北侧紧靠墙壁和床头的位置放置着一组床头柜,柜子里一般装着房客的各种零散物件或是贵重物品,柜子上安放着一盏被固定着的纯白色小夜灯,灯旁有一个烟灰缸和一台可旋转角度的小型电子闹钟,两者同样被固定在桌面上以防被房客顺走。床头柜往北就是房间唯一的办公桌,办公桌很长,从房间西北方墙角一直延伸到东北方墙角,整一个办公桌都紧靠着房间北面,使得北面的照进落地窗的阳光可以洒落在整个办公桌上。办公桌的左侧桌面上放置着一个固定着的书架,书架分为五个隔层,以便于办公者将文件书籍等分类摆放,办公桌的右侧桌面则放置一个电热水壶,房客可以用它煮水泡茶,宅男宅女们则可以用它来泡方便面或是煮一碗速食螺蛳粉,除此之外办公桌上再无其他物件。办公桌下放置着一个木质箱子,箱子里有一个灭火器和三个防毒面具以及一个紧急氧气罐和几个手电筒,当然还有一些类似于使用说明书的小册子。办公桌北面紧贴着的落地窗配置着两对白色的布艺窗帘,可以分别从两侧拉上挡住窗户。在唐万泽等人进入以前,窗户一直保持关闭状态,窗帘也被拉上了。办公桌前有一把黑色皮质办公椅,椅子往南就有一个电视柜靠着南墙放置,柜子上放着一台DVD机和一台大显示屏的液晶电视,几根电线胡乱的摆放在柜子上,此外就没有其他物品了。总体看来,房间分为三个部分,卧室、卫生间和会客厅,卫生间和会客厅并排在卧室左面,从卧室南侧各有一扇门通往它们,刘平就是死在卫生间北侧,而目前看来从刘平入住该房后会客厅似乎一直没被使用过。

    “老何,你去房间四处找找有没有类似于可以释放气体的物件,就比如我之前提到的樟脑丸。”唐万泽指了一下靠门的衣柜,老何微微地点点头,走了过去。

    “喂!哥们!之前你俩都已经把房门关好了吧?”阿斌仿佛想起了什么,回过头对着门外的两个守门警察兴奋地喊道。

    “关了,你们走了以后就一直没开过。”门外响起了其中一人的声音,他似乎在打着牌,所以回答得心不在焉。阿斌并不在意这些,因为他已经得到了他想要的答案,他两步跨上前,猛拍了一下唐万泽的肩膀:“唐队,我知道可以怎么办了!”

    “既然先前房门都是被关好了的,加之房间的窗户和窗帘一直处于关闭状态,那么房间内的气体从案发以后应该不会有太大的流动,并且目前被我们所怀疑的致幻物质也不可能升华得太快。”

    “如果你不能理解,那么我可以举个例子。如果凶手想要在刘平死后让致幻物质刚好升华完,那么他必须提早好些时候在房间内放入致幻物质才能达成这个效果,但如果确实是上述情况,那么死者在进入房间后空气中致幻物质的浓度已经很高了,死者必然会有所察觉,就算没被察觉,也会使得死者死亡的时间和我们预测的不符。”

    “所以我推断致幻物质在死者死后仍然在散发。对了唐队,你是否还感觉在这房间里比在室外凉快不少,这正说明空调产生的冷气没有离开室内,这也正好侧面证明了我所说的话,也就是‘房间内的气体从案发后应该不会有太大的流动’。”

    “所以我想说的是,就算空气中的致幻物质流走的再多,也一定还有一些残留在空气中,而这一小部分的致幻物质就可以用仪器检测出来。”

    “对!”唐万泽一拍脑袋,恍然大悟,“如果要一个一个地方搜索下去,不仅致幻物质可能隐藏的地方极多,而且搜索难度极大,不如按照你的方法。”

    “唐队,这没有樟脑丸,就连洁厕球都没有。依我看其他地方也不可能有这些玩意儿。”老何带着医用手套从卫生间里走出来,看来他把房间搜了个遍,就连马桶也没有放过。

    “不了老何。”唐万泽摆摆手,“这样吧,你马上去我房间拿那个工具包。”

    老何把刚脱下的手套丢在地上,二话不说就推开门离开了房间。

    “老何干事总是那么积极,真看不出他已经是个中年大叔了。”阿斌指了指门外。

    “老何以前和我聊八卦的时候谈过他小时候的事,他说当警察是他从小的愿望。”唐万泽从口袋里拿出他那包“中华牌”香烟,他伸出两根手指夹出其中一根,另一只手帮忙着用火机把烟点上,然后这俩手指便夹着点燃的烟送入唐万泽口中。

    “能像老何这样的人真的是很少了。小时候的美好愿望最终也会被现实的枯燥给磨灭,能像老何这样保持初心,实在是难得。虽然他人看上去有些憨厚,但他以前倒是挺机敏的。”阿斌开始不停地磨动着双手,发出“丝丝沙沙”的轻响,“我记得以前叶哥跟我说过这样一件事,这件事是发生在你入警署之前的,不过那时你好像是那啥特别顾问。当时老何还在特警大队跟张建军副警长干,在前年轰动一时的‘9.27’特大越境贩毒事件中,老何还当过一次英雄。当时赵权的’辛辰04’被暗枪打散了,老何被打得迷路,结果进入了工厂附近的建筑里,却意外发现了土匪的秘密。老何还在那建筑里发现了数个人质,结果老何就独自带着人质跑出来。任务虽然成功,但老何也在搏斗中被匪徒的手枪击中左肩和腰部,受了重伤。听张建军说,当时老何流了一地血,却拼命带着人质跑出工厂,直到医疗队来了以后才昏死过去。后来他伤愈以后坚持不退役,赵权动了好大的关系才瞒过上级,把他转来和唐队你干的。”

    “老何他是个好警察啊……”唐万泽吐出了一大口白烟,他入警署前的确看过‘9.27’缉毒行动的报道的。此时他似乎感到身边的房间渐渐淡化了,四周的场景都变成了那座废弃工厂的那条马路,月色下有无数警.灯闪烁着红蓝交织的光芒,毒贩和警方交火的枪声在四周此起彼伏地响起,破碎的钢片和玻璃散落一地。

    “唐队,工具包我拿来了。”老何气喘吁吁地推开门,把一大袋东西重重地扔在地上。

    唐万泽被工具包沉重的落地声从回忆中拉回到现实,他把手中夹着的烟放回嘴里,然后站起身走向工具包。

    “唐队,要找什么东西?”老何从口袋里摸出一条汗巾,在脑门上胡乱擦拭着。

    “气体浓度检测仪,拿了吗?”唐万泽蹲下来在工具包中翻找着。

    “这个玩意儿呀?”老何把汗巾塞进口袋,马上蹲下来帮着找起来,“这不就是了吗?”片刻,老何从那个脏兮兮的包里提出一个类似于测温仪的白色仪器。

    “阿斌,去接上电源,现在马上测一下室内的气体浓度和杂质成分。”唐万泽一手拿起一根电线递给身后的阿斌。

    五分钟后。

    “滴——”仪器的显示屏亮起了蓝光,几个大小不一的数据显示出来。唐万泽满怀希望地拉过屏幕,但屏幕上的数据却让他彻底绝望了。

    “气体浓度:92% (总和)   空气质量:优   杂质含量:无(总和)”

    “这……到底是什么回事!”唐万泽泄气了,他猛捶了一下仪器的显示屏,那屏幕闪烁了一下便又亮了起来。

    “闹鬼了。肯定是闹鬼了!凶手是个鬼!”阿斌挠了挠后脑勺,露出孩子般的微笑。

    “唐队,这一切只能说明一开始的设想是错误的。”老何脱掉了手套,说道,“也许这个案子的凶手压根就没看过《魔鬼脚跟》,他甚至压根就没想过要用毒物作案……”

    目前的思路有问题。

    唐万泽把手中的烟按灭,思路突然被打乱让他有些许泄气。他本想着如果一切都按照目前的设想发展,那么这起怪案的思路将很快被理清,如此一来对于即将到来的媒体也可以有所交代。但现在看来,所有先前的设想将被全盘推翻。

    “……”唐万泽深吸了一口气,他知道现在泄气固然对于案件的进展没有任何帮助,重组线索虽然复杂,但眼下没有其它任何更优的选项了。他扭了扭脖子,说道:“现在你们休息一下吧,我去外面透一下气。”

    …………

    唐万泽迎着晚风走在空旷的草坪上,紧张的案情使得他没有时间欣赏傍晚的火烧云,他知道,自己此刻所有的脑细胞必须全部集结用以重组案件中所出现过的怪异线索。此时此刻,只有线索和结论在他的脑中似流星般交织划过。

    刘平先看了一集叫《诡案实录》的漫画,然后走到窗边拉上窗帘,之后他又接到“苏云奇”打来的电话,“苏云奇”在电话中讲了一个引人深思的恐怖故事。在此之后刘平下床喝了冰箱里的一杯牛奶,但是喝完之后却莫明其妙地将空的牛奶瓶放回到了冰箱里,最后他就被发现死在了卫生间里,死因还是惊吓过度。这一切之间有什么联系?为什么会促成最后的结果?他在这个过程之间到底经历了什么?

    这一切看起来似乎很连贯也正常,但似乎总有疑点隐藏在这其中。唐万泽慢下脚步细思起其中的问题。

    在这个过程中有一个巨大的疑点,就是刘平为什么要把一个空的牛奶瓶放回到冰箱而不是丢进垃圾桶?唐万泽想起以前看过的一本心理学书籍,书中就提到了这类问题。而且在以往的经验中,一个人只有在被分心的情况下才会犯这种低级错误,更何况垃圾桶就在冰箱旁边,垃圾随手就可以丢进去。唐万泽又想起了不久前他在思考时随手丢进垃圾桶里的烟头,此时这个疑点在他心中就更加明显了:一个人究竟要分多大的心才能犯这样的低级错误?那么又是什么使他分如此之大的心?

    牛奶使人分心无非是三种情况,一是喝牛奶的人突然肚疼,二是他突然想起其他什么重要的事情,三就是牛奶里有使人分心的东西也就是牛奶本身有问题。前两者在这起案件中可能性不大,那么只剩最后一种情况了,唐万泽猜想。那么牛奶会有什么问题呢?也许是被放入泻药?或者被下了迷药?对了,迷药!唐万泽差点跳了起来。迷药通常是多多少少含有致幻物质的,使用它可以给服用人产生一定的致幻作用。比如在巴拿马一带就有一种含有致幻物质的蘑菇,服用后会使人看到数个矮人在自己周围活动跳舞,据说当地某些部落的巫医把它当做魔鬼的药物,用于惩罚侵略者,服用者通常会被恐怖的幻象活活吓死。

    唐万泽又想到前不久刚进刘平房间时,阿斌按了卫生间的电灯开关后者却毫无反应,如此一来,他的脑中似乎生成了一条案发情况的雏形。那么有一种可能的原因就是牛奶里被放入了致幻物质,刘平在饮用了牛奶产生了剧烈的肚疼,然后马上把牛奶瓶塞回冰箱就去上厕所。此时厕所的灯正好短路,他只能摸黑进入厕所方便,接着药物产生作用,刘平在黑暗中被虚拟的幻象吓死。

    如果之前关于房间内存在含有致幻物质的毒气的假设不成立,那么这样一来,那瓶被放回冰箱的牛奶就是本案的作案工具,而所有接触过牛奶的人都有了嫌疑。

    唐万泽恍然大悟,刚转身要回宾馆,一个念头却从他的脑海中冒出来:那么给刘平的牛奶下毒的人到底是什么动机?他深知,在犯罪心理学中,“犯罪动机”是一个极其神秘但又极其重要的玩意儿,如果探明作案动机,则可以缩小嫌疑人范围,甚至直接解决案件;反之如果作案动机不明确,那么甚至可以推翻之前对于案件所做的所以推测,将一切努力化为乌有。

    唐万泽停下了脚步,这个关于动机的问题拖住了他。作案者明知在牛奶中下毒就一定能将死者吓死,至少也会把他吓得精神失常,在这种情况下却仍然在牛奶中下毒,如果没有明确的动机是不可能做出这种事的。而调查刘平身世却发现他涉世不深,在校人缘不错,待人真诚,基本未交恶,就算和谁稍微有些矛盾也不可能使后者做出如此残忍的事情。

    那么……也许是钱?钱的确可以使那些对他感兴趣的人做出不法之事,但是这样做也未免过了头。唐万泽想到当初调查苏云奇三人时,就发现三人中简月白是最有钱的,任何时候外出身上都携带数百甚至上千元,也许是有人盯上了简月白的钱和她的色,就打算一不做二不休。这时,曾经一个不起眼的事件被提起来了——这三人初到山庄时,刘平曾和简月白换过房间。也就是刘平现在住的是简月白原本住的房间,而简月白也刚好相反。也许……作案人只记得简月白住在那个房间,却不知道他们最后换了房间,而仍然往已经是刘平的牛奶里下药?

    那么那个人所想害的是简月白,而并不是刘平。

    宾馆的房门有锁,窗是玻璃钢,那么能进房间的只有一种人——山庄的工作人员。先前的调查中发现刘平自从进了山庄后就没找过侍者,而且侍者只能在房客在场的情况下进入房间,那么能作案的只能是送奶工——一种可以直接接触到牛奶的人;清理工——一种可以间接接触到牛奶的人,而且最重要的是上述两种人都有通用房卡,可以在房客不在场的情况下入室,如果作案人是这两种人中的一种,也就可以解释为什么他在送牛奶时却不知道房客已经不是简月白而换成了刘平。

    此时的唐万泽如同拨开云雾见到了天日,整个案件的线索已经在他脑中排列得井然有序,一个新的构想已经在他脑中产生。

    …………

    “吱呀——”刘平房间的房门被打开了,正在唠嗑的老何和阿斌马上停住了话题,转过头来看向被打开的房门。

    唐万泽气喘吁吁的站在门外,显然是跑步回来的:“老何,叫人和我去一趟山庄经理那儿,我要查清楚一些事情。”

    “小韦,你和老唐去吧。”老何对着其中一个门外蹲在地上打牌的警察点点头,“小韦他熟悉山庄的事,就让他和你去吧。”

    “走。”那个叫小韦的警察从地上站起来,拍拍屁股,领路先走了,唐万泽跟在他身后。

    十分钟后,山庄经理办公室。

    “你说的那一天啊?那一天吧,送奶工和清洁工都还是以往是那个人。那两个人啊,都是当地土生土长的农村小伙子,老早就在山庄这里干事的,一个个老实得很。”山庄经理转着手中的钢笔,“不要说犯事杀人了,就是杀个别人的黄牛啥的他们都抖个不停。”

    “……”唐万泽沉默了,他不知道经理此时是否在说真话。

    山庄经理合上手中的文件,将它放在身后的档案架上,漫不经心地补充了一句:“但是那负责配送牛奶的主管就不行了,虽然都是管奶的,但他文弱书生一个,一天到头就是生病。”

    “配奶主管?”唐万泽急切地追问,“他这个人怎么样?”

    “这个人啊,身体素质倒是挺差,一天到头都是生病,平时正常的时候老有点小感冒什么的,特别是前几天还害了什么病了,直接请了半星期假呆医院里去了。”经理又从旁边拿出一叠档案,“但是真要说他害人啊,我都不信哟!”

    “您是说前几天他一直请病假?”唐万泽问道。

    “是的咯,现在都还呆医院里没回来哩!”经理一边说着,一边在档案上勾画着什么。

    “这样吧,这次谈话就辛苦您了,再会。”唐万泽和经理握了手,起身离开,经理在他身后说道:“别客气的,有事再来啊!”

    出了山庄经理办公室后,小韦小声地问道:“泽哥,回宾馆吗?”

    “不了。”唐万泽摆摆手,“这样吧,你带上我的笔记本,马上去找老何,把笔记本给他,告诉他马上带人找送奶工和清洁工做笔录;我现在就要去调查那个配奶主管,我得把这事弄清楚了再回去。”

    不知怎的,可能是依照以往的经验吧,从山庄经理不经意间提起那个配奶主管的事后,唐万泽就对他格外关注,一个经常带病工作的人,会不会……办错事?

    在资源配发部,唐万泽随手抓住了一个身边经过的年轻装配工人,“哥们,你认识那个配奶主管吗?”

    装配工人弯下腰把手中抱着的沉重纸箱放在了地上:“主管啊,肯定认识啊!他经常生病的,平时总戴个口罩。”

    “他为人怎么样?”

    “可好了,很善良的。上回那边那个老张家里有麻烦,他还亲自带领几个领导慰问募集捐款哩!”

    唐万泽谢过这个年轻的装配工人后,又往厂房里走了。那个年轻人又弯下腰抱起那个纸箱走向门口停着的货车。

    问过几个年轻的工人后,他得到了近乎完全相同的答案。略有些丧气的他理了理衣服,转身准备离开车间。

    在长房的一个角落,唐万泽注意到一个年老的工人蹲在一台机器旁吸烟,在这个车间里,负责装配的工人几乎都是年轻的小伙子,像这样的老人确实很引人注目。他想着老人可能见识多,便朝着那老人走去,打算向他了解一些关于主管的信息。

    “大叔,您对配奶主管有了解吗?”唐万泽蹲在老人旁边,尽量显示出友善的样子。

    “蛤?”很显然,老人没听清,他把耳朵凑近唐万泽的嘴,未燃尽的烟定在他的手中。

    “大叔,我是说,您对配奶主管有了解吗?”唐万泽又重复了一遍。

    “喔那个配奶主管啊,可以可以。诶呀就是有个读书人的通病,就是身体差,老生病。”老人吸了一口烟。

    “那他前几天是不是因病请假了?”唐万泽接着问道。

    “请假?不不不,”老人连忙摆手,“前几天他好的很哩,口罩也不戴了,喷嚏也不打了,说是什么进了个健身馆啥的,身体好啰!”

    “知道了,谢谢您。”唐万泽点点头,站起身来走向门外,天空中的火烧云依然灿烂。

    唐万泽点燃了一支烟,青色的烟丝从烟头的火光中缕缕冒出,在空气中弥散开来:“这个配奶主管,不简单。”

    …………

    时间飞速流逝,不觉中,道路两旁的灯都亮起来了,向地上洒下一片白光,照着月下唐万泽孤独的身影。

    “唐队。”唐万泽低头沉思着,一个留着板寸头的警员突然出现在他身前,“阿斌让我们几个搜遍了整个房间,没有发现被害人留下的任何线索。依我看对于案发现场的调查在没有其他证据的推动下将不会有任何进展。”说罢,后者递上一份文件,上面是调查员对整个房间的调查结果,痕迹分析等。

    “什么都没发现吗?”唐万泽抬起头,将手中的烟头扔在地上,而后漫不经心地用脚踩灭,“有没有什么特别的事?不论是无意还是有意的?”他又向警员确认了一遍。

    “是的,没有发现任何线索。”警员说,可是他似乎藏着什么,没有说。良久,他才补充了一句:“至少在何大他们出结果之前。”

    “嗯?”唐万泽察觉出了警员的异常,故意向他使了一个眼色。

    “唐队,这么一说还真有件小事……”年轻的警员挠着后脑勺,不好意思地说道,“我们在房间的外面搜索时,一个小韦他不小心被空调外机的锐角划出了一道口子,后面清理伤口的时候从伤口里发现了一些颜料颗粒。因为空调机上面有一幅广告,我们几个讨论后确定是那广告脱漆后沾到了空调机上造成的。”

    “颜料颗粒?”唐万泽皱了皱眉头,这个怪异的现象来的是如此突然,以至于使它无法和本案的其他线索相关联,“带我去那个空调机。还有,破案中没有什么是小事,有问题都要上报的。”

    警员“嗯”了一声,然后带着唐万泽走过狭长的小道,来到宾馆三号楼后C302号房间下。“就是那了,唐队。”寸板头警员指向安装在一楼C102号房阳台左边大约一米的一个空调机外箱,箱上大约三米处悬挂着一个红色“禁止攀爬”的告示牌。告示牌长年风吹日晒,已经有些脱色,变得白不白红不红的。

    警员指着那个空调外机,唐万泽顺着他的手指看去,这个的空调机好像年久失修,一些金属边架已经氧化并破损,有一个金属锐角还留着丝丝鲜血的痕迹,看来划伤警员的棱角就是这个了。

    唐万泽带好手套,小心翼翼的在空调外机的棱角上摸了一下,手套上留下了颗颗五颜六色的东西,看来就是寸板头口中的颜料颗粒了,但是他略微检查了空调外机,并没有发现任何异常。或许这真如寸板头所说的只是一件小事?

    唐万泽跟着寸板头走在宾馆后方的小路上,一路上他低头不语,思考着目前仍存在着的问题。夜晚的风有些大,这让唐万泽不禁紧了紧风衣,就在他低头回忆着刘平被杀案的细节时,他踩在地上的脚感到了些许的异样,他低下头,挪开了脚,好奇的看了看地上,原来他踩到了一小片被撕碎的图画。看那花花绿绿的图案,没准是什么商贩发的小广告吧,唐万泽心想。他俯身将那纸片捡起,随手搓揉着,继续沉思着。

    回到房间,打发走了那个寸板头警员,他深深地吐了一口气,顺手将路上捡到的一角图画放进了抽屉,急匆匆洗了个澡。刚躺上床,还没来得及他多想,一阵浓浓的睡意就朝他席卷而来,他便沉沉地睡去了。

    夜晚的风很喧嚣,它们呼啸着略过夜空,穿过树林,吹动着树叶发出“沙沙”轻响,脱落到阳台外的空调机上的几片墙粉也被晚风吹落到了地上。惨白的月光透过树林层层的遮蔽,照着树林中杂草丛生的地面。就在此刻,那不尽的黑暗中,似乎有一双眼睛,透过茂密的植被,凝视着唐万泽的窗户,也凝视着在夜色中沉寂的绿茵山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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