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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余大弓闻言哈哈狂笑:“原来是贼道姑配小白脸道士,歪诗败画配破剑!老子要升天成仙,你奈我何!”

    高道阳是昆仑掌门道绝的师妹,道法高超剑术卓绝,又喜吟诗弄画,号称诗画剑三绝。不过她身形高壮浓眉大眼,很有几分豪爽之姿,与她的雅号颇不相称。边上那道士手持拂尘背负木剑,面庞精瘦颜容温文,仿佛不沾烟火之气,乃是她的双修道侣,青城长老郑不二。高道阳辈份尊崇,自视极高。被余大弓一番挖苦,顿时怒不可遏:“妖孽!快快出来受死!”

    余大弓又笑:“贼道姑脑子拎不亲!老子在洞里好好的,有种你进来呀!”

    高道阳怒道:“藏头露尾的鼠辈!你便躲在里面,做个缩头乌龟吧!”

    她愈怒,余大弓愈是高兴:“老子就喜欢躲着,你来咬我?”

    洞外又传来一阵巨石砸击之声,显然高道阳是真的被他激怒了。余大弓看看连淙,笑道:“你可知这姓高的婆娘是何来路?”

    连淙一听来人是昆仑派前辈,就头疼不已。余大弓威猛豪爽,与他颇为投缘;昆仑是雁荡的上宗。之前为了救阿伊娜的族人,自己已经杀伤了昆仑门人,如今万万不能与之再起冲突。听到余大弓问他,不由苦笑道:“这位道阳师祖,小子却是听说过的。传闻她是昆仑一派的世间行走,很得武林敬重。”

    余大弓嗤之以鼻:“这贼道姑有什么好敬重的?只许她自己修仙,四处为难要成仙的异族。肯定是小时候没家教,见不得别人好!”

    连淙呐呐无言。他听过高道阳的事迹,知道她曾诛杀过至少七位要登仙的异族修者,有个“天劫道姑”的雅号。那是说她专杀登仙之人,堪与劫雷相比。

    余大弓见他不回自己,冷冷哼道:“这贼道姑不分青红皂白,怎么今天这么巧找到这里来了?”

    连淙见他面有忧色,心头一热:“前辈不如暂避此人。回头飞升之后,再找回场子不迟。”

    余大弓嗤笑一声:“老子修的是一往无前的功法。不出去打死她的奸夫,已经是万般委屈,岂可再落荒而逃?再说了,我登了仙班,又如何能再去寻那凡人的麻烦?还不够丢人的!”

    连淙唯唯称是:余大弓是欲斩尘缘而登仙之人,自然不能沾染太多红尘因果。即便至亲死仇,成仙之后,也将成过眼云烟。“找回场子”云云,实在是无从说起。

    倒也不是没有不斩尘缘的。比如任仲庭,比如大山和尚,又比如姚泉俞雪。他们虽然功法各异,但是修的都是入世之道,无须舍弃一切。斩不斩尘缘,只是选择了不同的修仙之道,倒并无优劣之分。

    外面的砸石之声终于消停了下来。余大弓故作奇怪,扬声道:“咦?那贼道姑莫非终于升仙了?”远远传来一声冷哼,却没有再接他的话。

    二人有所不知,来的人除了高道阳郑不二,还有二人的七个徒子徒孙。她与郑不二带着这些人游历天下,正好走到左近。前两日在附近集镇中听说了射日城的异相,知道其中必有因果,便匆匆赶来。此时她其中一个徒孙手上,拎着一位神情委顿的金甲女将,赫然便是韩嫣!

    连淙为余大弓所掳,韩嫣心急如焚,一路追来。半路遇到高道阳,一言不合便动起手来。高郑二人甚至都没有怎么出手。他们的弟子新练就了一个紫微七星阵,威力极大,很快便将韩嫣困住。韩嫣与他们斗了两盏茶时间,难以取胜。高道阳嫌耽误时间,趁她不备,连使了三道定身符箓,将她擒下。

    高道阳的徒弟中有一位时清云,颇善阵法。见恩师掷石不可破阵,便问了允可,拿出一块罗盘,推敲起针眼来。

    余大弓并不特别擅长布阵。他只是因地制宜,将一个上古遗迹,稍加变化,做出了一个幻阵来。不多时,那石击之声又起,却是正正打在了针眼上。

    余大弓见敌人已经寻到了路径,朝连淙一笑:“看来老子还得打发了这帮杂毛。你小子本领低下,去找个地方躲起来吧。”

    连淙心道正合我意。看旁边有一个小洞,赶紧闪身躲了进去。

    不多时,一阵烟尘涌入,幻阵已为人所破。阵势既破,来人很快就冲了进来。余大弓一见来的人除了高道阳和郑不二,竟然还有大大小小七个道俗人物,不由咧了咧嘴。

    高道阳一进那山洞,便觉此处灵气充裕,令人神清气爽。想到这般福地洞天,居然被妖魔占据,那可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瞧了一眼余大弓,沉颜喝道:“你是何方妖孽,怎地占了这个洞府?”

    余大弓嘿嘿一笑:“我自在我家修炼,关你什么事,竟然要打破我的洞门,破了我的阵势?”

    高道阳冷哼一声:“我遥遥便见你那紫金妖云盘踞,你又能是什么好东西了?乖乖束手就擒,还能放你一条生路!”

    余大弓似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你昆仑派不好好缩在山上炼丹,去学什么负笈游行?不如拆了紫薇殿,去供奉孔老夫子罢!”

    高道阳竟不发怒,冷冷笑道:“昆仑的行止,轮不到野狐禅说三道四!”“噌”地祭起一把火红宝剑,神威凛凛。

    郑不二见她要动手,也不犹豫。左手举起一个半尺高的青铜三清铃,右手掏出一面小小的金红令旗,迎风一展。七名弟子纷纷掣出兵刃,隐隐组成阵势,防敌逃脱。

    余大弓嘿嘿一笑:“昆仑高人,今日要九个打一个么?”

    郑不二轻笑道:“除魔卫道,又不是比武招亲。妖孽,今日叫你难逃一死!”

    这是他进来之后第一次出声。那声音阴柔缠绵,浑不似男声。余大弓听得一皱眉头:“这不男不女的是什么东西?”

    郑不二再不答话,令旗一展,一股血红焰火便朝余大弓奔袭而来。这焰火是他杀了九九八十一头地炎龟,取其内丹炼制而成,与凡火大有不同。

    余大弓不能相抗,闪身避开,却也没有后退。一手掣出一把四尺长刀,朝郑不二杀了过去。

    高道阳举剑来迎。她这剑得自昆仑府藏,内蕴真火,与郑不二的令旗相辅相成,威力绝大。刹那间刀剑相交,余大弓的长刀便被豁出了一个大口子。高道阳得理不饶人,平地起风,连转了十八个圈子,向余大弓刺出十八剑。

    余大弓躲闪不及,只能举刀相抗。十八剑下来,那长刀已是锯齿处处,不敷使用了。他就地一滚,猛地掼出长刀,挡了高道阳一挡,趁机又拎出两把大锤来。

    那锤宽尺许,乃熟铜裹以金精所制,十分沉重。高道阳见他来势汹汹,倒也不敢那手中宝剑硬抗,转身与他游斗起来。她知道双锤沉重,便想如此这般,以耗对方力气。没想到余大弓根本不与她纠缠,竟直直向那紫微七星阵冲了过去。

    高道阳暗道不好,连忙紧紧追赶,攻其后路。一边郑不二一震手中法铃,大喝一声:“疾!”青铜铃中发出一道闪电,正正击在余大弓脚下。那剑阵中的七人总算回过神来,严阵以待。

    好个余大弓!见前面紫薇剑阵防得严密,猛地一转身,手上双锤又朝背后的高道阳砸去。高道阳收身不住,却也没想躲闪。内力提到十八重,大吼一声“着!”手中长剑顿时生出烈焰,朝余大弓灼烧过来。

    电光火石之间,双锤架住了火剑,却没有金铁相击之声传来。高道阳手中宝剑毕竟非凡,催出的火焰,竟将那百八十斤的铜锤抵住,生生挡在离剑半寸之处。

    高道阳气势大起,催起雄浑丹元,宝剑上的烈焰将余大弓的须发灼烧的吱吱作响。余大弓知她内力精纯,与她相抗,即便能打败了她,也必脱力受伤,逃不过郑不二诸人的追杀。猛地一压双锤,借那反弹之力,跃到好几丈开外。

    好容易迫开了高道阳,那郑不二又一摇令旗,召唤出一个一人高的火偶来。青城山的傀儡之术冠绝天下。郑不二不用铁偶陶偶人偶,而是另辟蹊径,以风火旗控火偶。

    那火偶赤手空拳,带着一股炽热烈风朝余大弓扑了过来。余大弓挥锤猛击,一下将火偶击了个粉碎,洒出漫天火星。待要讥笑郑不二,却见他令旗一挥,知道不好,连忙闪避,却还是慢了一步。那火偶散而重聚,一拳朝他后腰打来。

    余大弓闷哼了一声,咽下一口气血。火偶这一拳被他避开了要害,但是腰侧和手臂却没有躲开。郑不二炼这火偶,除了烈火之力,还混进了许多炎毒去。余大弓中拳之处,顿时火辣辣地疼了起来。

    旁边的弟子见余大弓手上,顿时齐声喝彩。余大弓故技重施,将两柄大锤一左一右,砸向高道阳郑不二。二人闪避之际,余大弓已经撤出一把乌沉沉的角弓,开弦引箭,朝紫薇七星阵射出三支连珠箭!

    余大弓的本命其实不叫大弓。他的父亲是一个被贬岭南的小官,希望儿子能大利天下,便给他取了个“大公”的名字。不料他非但没有去考取功名,反而机缘巧合,拜了青莲教一位弓术长老为师。他使弓的天赋极高,二十岁不到便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以一张蛟筋龙骨弓横行天下,少有敌手,便改名大弓,以彰其弓术。后来又遇到天工胡开飞,用黑沼煤精混合十名魔头精血,将他的蛟筋龙骨弓炼成了能弑神伏魔的利器。

    余大弓的箭囊里有金箭十三,破甲裂盔,无往不利;又有黑箭十三,远及十里,能百万军中取敌性命;又有红箭十三,遇物即炸,方圆数丈,寸草不生;又有白箭十三,专破修者护身真气。纵使天魔妖王,也难抵挡。他这三箭一白二红,欲令红箭炸开阵势,再以白箭伤人破阵。

    那七个弟子不知好歹,竟纷纷举剑去格那来箭。顿时轰轰两声,炸出漫天烟雾。等郑不二挥旗扫开烟雾,余大弓早已踪影不见。却有两个弟子被那红箭炸得口吐鲜血。更有一人,一腿中箭,被射去好大一片血肉,已经嘶喊着倒在血泊之中。

    郑不二令旗再挥,火偶在半空站定,打量了一会,朝一个洞窟飞奔而去。余大弓中了火偶一拳,身上的炎毒未去,这火偶便能在数里范围之内感应到他。高道阳一马当先,领着众人急急追去。郑不二犹豫了一下,丢了颗丹药给那受伤弟子,引着余人呼啸而去。

    众人相争之时,连淙不敢露面,连气息也是敛着的,生怕被昆仑青城门众发现,难以做人。听他们都去得远了,这才蹑手蹑脚,从藏身之处溜了出来。

    那受伤的青城弟子一见洞窟里竟然还藏了一个人,顿时便以为是余大弓的爪牙,吓得面无人色。此人名叫郝丹,人送外号“豪胆”,却不是夸他胆子大,而是讥笑他胆小如鼠。一见连淙看向他,身子抖如筛糠:“你,你,你,你。。。你是何人?”牙齿打颤,竟然说不出一句整话来。

    连淙心下微微好笑,却是不敢表露出来,上前道:“师兄休要惊慌。我乃雁荡弟子连淙,被那大汉摄来。适才令师和他打斗,我才得脱困。”

    豪胆一听,放下心来,却还有一丝狐疑:“你。。。你。。。你要作甚?”

    连淙轻笑道:“师兄莫疑。你伤在何处?”

    郝丹嘶了一声,道:“我腿上被那贼子射了一箭,疼得厉害。”

    余大弓弓术何等了得?若不是有阵法抵挡,这一箭早已要了他的性命。小石头不在,连淙不擅治伤,想了想问道:“我欲出洞去,师兄可需我助你一臂之力?”

    郝丹咬了咬牙,终是不敢一个人留在洞中,陪笑道:“如此辛苦连师弟了。”

    他是左腿受伤,用了郑不二的丹药,倒是没有再流血。连淙扶起他的左臂,左右一看,忽然发现远远一块大石后面,露出半个人身来。转头问道:“郝师兄且慢。那边那人也是你的同门么?”

    郝丹摇头道:“不是的。我们来此的路上,遇到了这个女子。师尊见她形迹可疑,便将她擒了来。”

    连淙一皱眉,又轻轻将他放下:“师兄且稍坐,我去看一看她。”

    郝丹心中又是一惊:“师弟你可要快点回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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