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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人来到水榭的时候,姜璟,李轩,苏浅雪,秀林和尚,还有上次那位名士周知儒,正围坐着清谈。有一位极清妍的素裳少女,正在为众人煮茶。那茶是上好的龙井,一枪一旗,晶莹剔透的茶水在玉润无暇的白瓷茶杯中微微荡漾。茶香清淡,却悠远绵长。连淙对茶并无太多认识, 却也看得出那绝非凡品。姜菱一一向众人问好,唯独漏了姜璟。姜璟不以为意,在那少女耳边道:“你看妹妹的头发乱了。”偏用大家都能听到的声音。那少女笑着把他脸推开。

    之前虽然都朝过面,姜璟还是为大家正式引见了一下。李轩,周知儒笑着拱手为礼。介绍到秀林和尚的时候,二人相视一笑,倒是老相识了。那少女是他的侍女,有个并不十分出彩的名字,叫绿秋。姜璟颇郑重地介绍了一下,还赞她容颜美丽茶艺了得。姜菱对着两人嘿嘿怪笑。绿秋嗔了姜璟一眼,姜璟方才停下,又去介绍苏浅雪。苏浅雪年纪轻轻,已是初雪楼的灵魂人物,待人接物落落大方,便如春风化雨。之前连淙未得细看,今日她穿了一袭浅绿衣裙,简单插了一根翡翠簪子,神色温柔眉眼婉约,悠然中又透着淡淡的娇媚。

    介绍完了,苏浅雪朝连淙道:“我等刚刚说道,公子那日所做诗篇,哀婉动人;之后醉酒投水,更是潇洒畅意。”李轩笑着打断道:“浅雪这般夸赞连公子,我可吃醋了。”苏浅雪笑着轻轻打了他一下。苏浅雪续道:“只是这背后,似有一个极悲伤的故事?”

    连淙默然,低头看了看姜菱。姜菱朝他笑笑。她心中虽有些醋意,却也知道连淙必经历了一些非同寻常的苦难,此时自也心疼。连淙叹了口气,将前事大致说了一遍。众人听他语调平缓娓娓道来,眼中却泪光闪烁,不由皆屏住了呼吸。说到最后小涟之死,姜菱听得咬牙切齿,道:“这魔教也就算了,怎地昆仑派这帮人也如此混蛋?”姜璟点点头,却不说话。李轩英眉一展,道:“昆仑派绵延千年,由来便有一种信仰,要除妖灭怪,以维持人族正朔为己任。早年间有些事件,有人觉得是除魔卫道,有人却觉得是丧心病狂。现任掌门道绝上任以来,更是变本加厉。有时候除起妖来,不分良莠宰尽杀绝,颇伤天和。” 秀林和尚宣了声佛号,道:“阿弥陀佛,确实混蛋。”他生就清秀,一本正经说了这么句混蛋,让人忍俊不禁,连连淙也笑了一笑。

    周知儒道:“孔曰求仁,孟曰取义。这位狐仙姑娘情爱之外,不随意杀生,是为仁;能为心中执着舍身,是为义。若是有朝一日能有办法救醒她,还请连公子方便的时候来我山居为客,周某想请教一些道理。”连淙点头道:“希望能有此日。”

    苏浅雪叹道:“虽不知这位狐仙姑娘因何钟情于连公子,但是这份完全不求回报的纯粹爱意,却着实令人动容。连公子如果不介意,小女子想将此事改编一下,作一出曲文来,在初雪楼演出。不知公子意下如何?”连淙自无不可,道:“且隐去人物宗派名讳即可。”苏浅雪浅笑颔首:“这个自然。”

    此时茶水已然沏好。绿秋为众人斟了茶,又斯斯文文坐下。周知儒喝了一口茶,又对连淙道:“俗语说哀大伤身。连公子即便看在小涟与两位吴姑娘的面上,也当时时自省,不可沉溺伤痛。”连淙颔首称是。

    苏浅雪拍了拍手,一时便有丫鬟去了一架琴来。那琴通体乌黑,却泛出绿色的光彩来。她朝众人笑笑,道:“小女子不才,学过一首曲子,颇有解忧去烦之效。且容小女子弹与诸位,尚请莫嫌嘲哳。”李轩笑道:“浅雪莫要客气。有阵子没听你弹琴了,甚是想念,快快弹来。”苏浅雪一笑,朝连淙道:“连公子务必放松心神,且让心意随曲调。”当下调了调弦,又朝众人点点头。

    那曲子起势甚缓,仿佛风吹柳絮,桨入平湖。连淙闭上眼睛,不由听得放松起来,与前几日所听琴曲如出一辙,便任由那曲调带着思绪,仿佛正于风和日丽之时,泛舟湖上。姜菱轻轻握了握他的手,连淙还以一笑。琴声渐渐欢快起来,好似那湖上来了一对燕子,上下翻飞,追逐嬉闹。燕子飞了一会,那曲调低了一下,变得婉转起来。燕子也变成了鸳鸯,在湖上前后徐行,慢慢荡漾。不一会又变得犹如山泉叮咚。那山泉边一棵合欢树,树下一双彩蝶,流连飞舞。连淙脑中遽然一痛,那燕子,鸳鸯,彩蝶,俱都变成了采芸与采薇的样子,又有小涟站在一边。睁开眼睛一看,已经是大汗淋漓,边上姜菱正一脸关切,问道:“你没事吧?”

    苏浅雪起身,朝连淙歉然道:“公子心伤甚深。浅雪自恃琴艺,妄用技法,想要开解公子,却差点令公子岔了真气。当真万分抱歉。”连淙勉强笑了笑,道:“苏姑娘不必多礼。是我愚昧迟钝,听不得天籁仙音。”当下告了个罪,要回房去换一身衣衫。姜菱自跟着去了。

    连淙回了房间,见姜菱一脸担心地跟着身后,心中不由一暖。抱了抱她道:“放心,我没事。”脱了衣衫,随便找了一套便要换上,却被姜菱拦了下来。挤了一块毛巾,给他细细擦拭身子。连淙正自感动,姜菱捏捏他的胸口道:“好了。赶紧运功蒸干了,别告诉我你不会啊!”

    等二人回到席间,周知儒已告辞离去。此时绿秋抱了一架琵琶,李轩取了他的洞箫,正与苏浅雪合奏一曲《潇湘水云》。三人皆是音律大家,合奏起来仿佛浑然一体,天衣无缝,闻之洋洋盈耳。姜璟招呼二人再次入座,继续摇头晃脑,沉醉其中。待到曲子结束,方举起茶杯,朝众人道:“我家绿秋的琵琶果然天下无双。我且以茶代酒,一敬曲乐,二敬美人。请,请!”他胡言乱语,三人合奏,只提绿秋,却把绿秋羞得不轻。秀林和尚的桃花眼一眨,亦道:“美人奏仙曲,湖山同相闻。请,请!”绿秋不说话,却轻轻看了一眼姜璟,喝了口茶。被他们这么一闹,连淙本来有些阴郁的心情便好了许多。

    姜菱怕他再被曲调引起愁怀,问姜璟道:“喂!你这次来到底做什么来了?”

    姜璟叹了口气,斜着眼看着姜菱,又露出那令她生恨的表情,道:“主要么,是母亲担心她宝贝女儿太呆,怕她被拐走,是以遣我来把你抓回去。”看了看连淙,笑道:“嗯,看来还是晚到了一步!”连淙被大舅哥取笑,倒也没有什么不好意思。姜菱咬牙道:“那还有呢?”

    姜璟晃晃脑袋,道:“还有么,就是此地出了一个妖物,每逢初一十五,便在乡野村间,寻觅童男童女。至今已有十数人失踪。哥哥我闻得此事,便来为民除害。”

    姜菱气道:“为民除害?在这里?”

    姜璟笑道:“正是!在座诸位,都是我邀请的帮手。”

    姜菱环顾众人。绿秋是哥哥的贴身侍女,她自然知道绿秋并不是看上去那般娇娇怯怯。秀林和尚虽然瞧着娘娘腔,倒也可能是真人不露相。李轩自不必提,姜菱想以他的功夫,大概三个自己也打不过。但是苏浅雪。。。苏浅雪看她似有怀疑,轻轻一笑,运指拨了一下琴弦,顿时一道绿光闪过,远远的湖里浮起一条两尺多长,头极大的湖鱼来。姜璟哈哈大笑:“这可好,晚上有鱼头吃了。”

    秀林和尚念佛道:“善哉善哉。苏仙子整治的时候,还请多放一些辣椒。”苏浅雪与他甚是熟稔,笑着点点头。姜璟叹道:“大师真信徒也!”秀林和尚赧然一笑,解释道:“和尚不能吃荤,不过我是可以吃荤的。”他不解释还好,一解释,更显得牛头不对马嘴。仔细咀嚼,却又似有些机锋在其间。

    姜菱问连淙道:“那你去不去?”秀林和尚插话道:“连施主自是要去的。”姜菱白了他一眼。连淙点点头:“自当效力。”

    姜璟笑道:“这妖物据说是河蚌成精,当真稀奇了。本来这种土鸡瓦狗,我家绿秋弹指间就灭了。唯一可虑的是那妖物不止一个。本世子出马,怎么也得直捣黄龙除恶务尽,不然怎么对得起我妹妹这莫名其妙的离家出走?”

    姜菱不理他,正温柔贤惠地帮连淙剥杏仁吃。连淙自小不大爱吃杏仁,只是他刚要表示出来,姜菱便柳眉倒竖,吓得他连说好吃。姜菱也不管他其中有多少真诚多少做作,只顾着在那儿指桑骂槐:“淙哥哥,你可不要像有些男的一样哦。本领一般又爱吹牛,有事只会躲在女子后头,羞也羞死了。我看这人啊,顶多也就和绵羊兔子什么的一较高下。遇到妖物,但凡会出气的,就能把他吓个半死!”一口气说完,真是大畅心意。兄妹俩天份差不多,他们父母从不厚此薄彼。只是姜璟除了功夫,还要学济世安民之道,安邦定国之策;待得年纪大些,又得学许多往来应酬之事。分心太多,于是武艺便不如妹子。温言也只好叹道:“哎,连贤弟,真是辛苦你了!”连淙真是服了这对兄妹活宝,应道:“菱儿温柔贤惠,何苦之有?”姜菱拍了他一下,道:“说得不够诚意,重来!”连淙一字一顿,斩钉截铁道:“菱儿温柔贤惠举止大方。能得她的青睐,连淙真是三生有幸!”姜菱满意地皱皱鼻子。众人哄堂大笑。秀林和尚慨然道:“连施主乃真男人也。”

    李轩笑完,脸色一整,道:“此妖看似寻常,我等不可大意。之前表兄传书,我派了得力手下,前去打探。这些人虽不是绝顶高手,比起寻常门派的子弟来,本领只高不低。五个人围着一个打,折损了一个,伤了两个。据回来的那四人讲,此妖外壳极其坚固,刀枪莫入。好不容易占了先机,它便缩回自己壳中,择机偷袭。又会喷发毒雾,中者奇痒难忍。折损的那一个,便是中了这毒雾之后,躲避不及,被他使蚌壳斩成两段。”

    他说得郑重,只是众人皆身怀绝技,倒也不起恐惧之心。苏浅雪道:“明日周老先生的师侄张灵徽也会前来助阵。今日本想将她介绍给大家认识,不巧她路上有事,耽搁了几天。不过幸好已经传书来,说明日必到。”

    在场的几个男子互相看了看,还是姜璟脸皮最厚,问道:“你说的,可是那位号称集道儒两家气运于一身,被龙虎山和稷山书院这对老相好一起当作心肝宝贝的张白衣?”

    二十年前龙虎山对外宣称天师张正淳闭关,由二天师张正越代领天师之职。四年后张正淳突然出山,却已经娶了稷山书院内定的下一任院主任洗山,还生了个女娃娃。传言稷山老院主盛怒之下砸了他本要带进棺材的流晶濯月壶,耕山七堂差点变成耕山六堂。要不是被外孙女的灵秀所震惊,没准会让女儿去守祖坟终老一生。此事详细因由双方皆是讳莫如深。龙虎山与稷山书院积怨甚久,却为了这张白衣,不管是江湖上还是朝堂上,都渐渐有冰雪消融之势。

    苏浅雪笑着点点头。连淙待要说话,立时便被姜菱塞了一颗杏仁。姜菱气道:“本姑娘不去了!”

    连淙笑着搂住了她的腰,一边嚼着杏仁,一边在她耳边道:“定然没有你好看!” 姜菱斜眼道:“你怎知道?” 连淙笑笑:“就不会有比你好看的姑娘!”姜菱挣了两下没挣开,又听他这般说,便红着脸不说话。姜璟看得大大摇头。

    秀林和尚颔首道:“这位张姑娘本事不知如何,人是极美丽的。当年小僧远远见了她一眼,便坚定了向佛之心。”

    李轩奇道:“这却是为何?”

    秀林和尚摇摇头,道:“曾经沧海,除却巫山。这般美丽的女子都不曾让我心动,想来小僧是有佛缘的。”

    李轩笑着点点头。他身份高贵,听众人说得玄乎,心下却有些不以为然。姜璟倒是拍着手,笑道:“除了浅雪,终于又有女子可以与我家绿秋交朋友了!”绿秋浅浅一笑,还是不言不语。

    众人计议停当,又说说笑笑。苏浅雪抱歉之前孟浪,与李轩琴箫合璧,一起为连淙奏了几支放松心神的曲子。效果颇灵验,连淙内心深处,舒朗不少。晚宴上果然多了一道河鱼三吃。鱼身红烧,鱼尾熬汤,倒也算常见。那鱼头用酱油蒸,一大把辣椒炒三分熟洒在上面,一勺热油下去,鲜香辣烈,鱼肉又极鲜嫩。秀林和尚一边劝众人不可贪味,一边箸不稍停,吃得面泛桃花。一直坐到晚宴过后,大家才各自回房。秀林和尚也不避讳,身为年轻僧人,就这样堂而皇之地住在烟花嫌疑之地,面目坦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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