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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山河易主 第十二章 金陵王气黯然收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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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盛庸摇摇头道:“那驸马梅殷首鼠两端,实不可信。燕军占据扬州之时,他为何不领兵南下,击其后背,否则我也不会有浦子口城之败了。”

    朱允炆面露不快道:“依你之见,该当如何?”

    盛庸道:“若师父能去山东,我再联络铁铉,定能有一番作为。”

    朱允炆摇摇头道:“此去山东有千里之遥,缓不济急。如今燕贼窃据京师,人心沦丧,我要先赴淮安,重举义旗,正告天下,才能扭转乾坤。”

    盛庸无奈道:“我愿随师父前往淮安。”

    朱允炆点点头道:“那好,事不宜迟,我们即刻出发。”

    张士行道:“此去淮安府也有数百里之遥,我们两条腿走路,怕是要走上一个多月,恐怕夜长梦多,于路多难。不如我们先至扬州府,再找船北上淮安,稳当许多。”

    朱允炆道:“扬州府眼下为燕贼占据,如何找船呢?”

    张士行微笑道:“我有一个朋友,在扬州府做些小生意,我们去找他,定有办法。”

    黄子澄问道:“此人可靠吗,当此板荡之时,不是人人都能象于老三那般能豁出性命来信守然诺的。”

    张士行道:“他们都是极讲义气之人,我以前也对他们有过关照,只要大伙儿守口如瓶,不要泄露师父的本来面目,料无大碍。”

    朱允炆还是有些不放心道:“张四,你说的这些朋友到底是什么人?”

    张士行见朱允炆有些担心,便恭敬道:“师父,我这个朋友是个盐商,平日便有运粮的漕船往来于淮安和扬州之间,我们坐他的船前往淮安,路上不会有人盘查。”

    朱允炆叹了口气道:“目下也只好如此了,凭我们自己恐怕是难以顺利抵达淮安。大伙儿小心点便是。”

    计议已定,众人便收拾行装,继续出发,避开大路,专走乡间小道,风餐露宿,晓行夜宿,一连走了三天,这一日终于来到扬州城外。

    张士行叫众人在城外小树林中藏好,自己先行入城去富荣号去寻秦先生。

    秦先生正在柜上忙碌,看见张士行不禁大吃一惊。急忙起身,将他拉至僻静角落,问道:“张兄弟,你怎么在这里,你知不知道目下京城里已经换了皇帝,如今是燕王称帝,改元永乐。听说原来的皇上建文帝在宫中自焚而死了。”

    张士行叹了口气道:“秦先生,一言难尽啊。我已遁入空门,拜了师父,不问世事了。此次我随师父前来,要去徐州龙华寺进香。贵宝号不是有前往淮安的漕船吗,我想顺便搭载一程,不知可否?”

    秦先生紧盯着张士行道:“龙华寺又不是什么大丛林,你师父为何要去那么远进香?这扬州城里有的是大明寺,天宁寺等诸多古寺大庙,他为什么不来此处拜佛?”

    张士行避开他的目光,闪烁其词道:“师父的法旨我做弟子的不敢违逆,也不便多问。就请秦先生这次帮一下忙,日后必有重谢。” 说罢,一揖到地。

    秦先生赶忙将他扶起,真诚道:“你我是过命的兄弟,何必这般客套,倒显得生分了许多。在你富贵之时,我也没有高攀。如今你落难了,我也不会嫌弃,只是盼你我兄弟还似从前一般真心相交。”

    张士行深受感动,紧紧握住秦先生的双手道:“秦先生,非是我不以实情相告,只是此事干系太大,你还是不知道为妙,省得拖累了你。”

    秦先生点点头道:“我知道了,你也是一片好心。如此甚好,我也不勉强你。说吧,目下要我做什么?”

    张士行道:“我那师父和几个居士现在城外,我想请秦先生把他们接进城里,暂时安顿下来,安排今天晚上的漕船,连夜赶往淮安。”

    秦先生点点头道:“此事易为,我这就叫小五安排马车去接你的师父和几位朋友。”

    说罢,秦先生转身回到店铺之中,过了约莫半个时辰,他又重新走了出来,在街角叫上了张士行,一同走到巷口等待。不大一会儿,一辆黑漆马车便停在他们面前,赶车之人正是袁小五。

    张士行和秦先生上了马车,张士行将众人藏身之处告诉了袁小五。小五听后,一挥马鞭,那马车便飞也似的在石板街上奔驰起来,不一会儿便出了扬州城。

    大约过了一炷香的时间,马车来至了众人藏身的小树林之处,张士行和秦先生跳下马车。

    张士行走入树林,不大一会儿功夫,引了五个人出来。张士行把秦先生引见给众人。秦先生团团作揖道:“鄙人秦三,见过诸位师父。”

    众人也都赶紧还礼。

    秦先生抬头看去,只见其中一个人,雄赳赳一副武夫模样,满脸杀气,哪里象是居士。另外三人倒是文质彬彬,不过有些愁眉苦脸,也不似出家人恬淡冲和之相。当他见到朱允炆时,不由得一怔,虽说是有十年未见,但朱允炆相貌奇特,头颅略偏,号称半边月,他在太医院之时,私下里曾与同僚不知讨论过几回,所以印象颇深,故此他一眼便认出了眼前的这个和尚便是传闻中自焚而死的建文帝。

    朱允炆见秦先生目不转睛的盯着自己,也觉得眼前之人有些面熟,但一时想不起来,便双手合什道:“小僧空闻,要去徐州龙华寺进香礼佛,叨扰秦施主了,还望见谅。”

    秦先生回过神来,陪笑道:“好说,好说。我与张兄弟是过命的交情,些许小事,何足挂齿。请众位师父上车。”

    朱允炆等人便上了车,秦先生和小五坐到了车外。小五一挥鞭子,吆喝一声,那马车便跑了起来,不大一会儿,来至扬州西门,守城军士一挥长枪,拦住去路,掀开车帘,看了一眼,突然喝道:“车上拉着什么人,赶紧下车,我们要仔细查验,看看是否有奸臣藏匿其中。”

    众人此刻手无寸铁,一听此话,不由得紧张万分,尤其是张士行,他攥紧了拳头,紧盯着那军士的脸,若有异动,他便一拳击出,先夺了那人手中的长枪,再想办法护着众人逃跑。

    秦先生对那军士陪笑道:“我们是富荣号的,每日里进进出出城门几百次,你还不晓得吗?这车上是我们东翁请的客人,哪里有什么奸臣。”

    那名军士似乎察觉有异,并不为其所动,将手中长枪一挥道:“车上众人赶紧下车,我要仔细查验。”

    那赶车的袁小五突然喝道:“叫你们郝松过来。”

    那个军士将长枪一指道:“你是什么人,敢喊我们总旗的名讳?”

    正在吵闹之间,一个满脸络腮胡子的军官走了过来,叫道:“石头,你在这里瞎嚷嚷什么?”

    那个叫石头的军士急忙躬身施礼道:“郝总旗,我觉得这车上之人有异,想叫他们下车查验,可这个赶车的却大喇喇的喊你的名讳,叫你过来。”

    那个郝总旗抬眼一看,认出了袁小五,急忙拱手道:“原来是小五哥。失敬失敬了。石头是个新兵,不认识五哥,还请见谅。”

    说罢,一挥手,喝令放行。

    小五吆喝一声,那马车便疾驰入城去了。

    石头大惑不解,问郝总旗道:“总旗,你为何对这个赶车的毕恭毕敬。”

    郝松长叹了一口气道:“半个月前,我们还在修缮城墙,准备抵抗燕军攻城。那时五哥跟着王御史身边办事。有次王御史巡视城防,我因修造不力,被他责罚,幸亏五哥说情,才免了一顿板子。如今我还是总旗,五哥又回到了富荣号赶车,真是世事难料啊。”

    袁小五赶着马车来到了城东一处僻静院落前停下,众人跳下马车,秦先生在前引路,进入小院,只见里面是正房三间,东西厢房各一间,收拾得窗明几净,中间客厅上摆了一桌酒席,仍然冒着热气,四下无人,显然是算好了时间,做好了饭菜,人即行离开。

    见到此景,张士行万分感动,对秦先生再次深施一礼道:“秦先生,大恩不言谢,日后用得着我之处,尽管开口,我张四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秦先生赶忙扶住他道:“你我兄弟,还客气什么。但愿你们此番进香礼佛,一切顺利,心想事成,我愿足矣。”

    秦先生又对众人说道:“你们暂且在此歇息片刻,我已备下酒食,各位尽请享用,粗茶淡饭,不成敬意。戌时我便来带你们上船。”

    朱允炆双手合什谢道:“多谢秦施主慷慨相助,他日有缘相会,小僧必有重谢。”

    秦先生道:“空闻大师过谦了。能为大师做些力所能及之事,是我的荣幸。”

    说罢,他便与众人告辞出来,重新上了马车,回到了富荣号。

    秦先生一回到店里,一个小伙计便走上前来,埋怨他道:“秦先生,这半天你都去哪里了?东家回来了,四处寻你不到,正在账房大发脾气呢。”

    秦先生道:“你莫急,我这就去找东翁,看看究竟出了什么事?”

    秦先生于是来到后院帐房,一进门看见孙富荣坐在桌边,拿着账本在看,脸色阴沉,见到他进来,把账本往桌面上一摔,怒道:“秦先生,你为何命人从富三号船上卸下一千斤米来?”

    秦先生面色平静道:“淮安那边要得急,我想卸下一些米来,船跑得快些。”

    孙富荣哼了一声道:“急个屁。仗都打完了。怕是你要运一些人去吧。”

    秦先生脸色一变道:“孙翁何出此言?”

    孙富荣道:“你当我不知道?有人早就告诉我了,你叫小五赶上车到西门外接了几个人回来,又安顿到了东门的那个专给客人预备的小院。你究竟想怎样,你还有什么事瞒着我?”说罢,孙富荣将桌案拍得山响。

    秦先生抱歉道:“孙翁,我不告诉你,是怕此事连累了你。”

    孙富荣哼了一声道:“你已经连累了我。你用的是我富荣号的人,坐的是我富荣号的船,你说我能脱得了干系吗?”

    秦先生深施一礼道:“的确是我连累了孙翁。今晚此事一了,我秦三即刻离开扬州,永不现身。若有官府查问,孙翁尽管推到我的身上。”

    孙富荣冷冷道:“秦先生,我知道你不姓秦,但你我以义气相交,我也不问你的来历,便收留了你,这些年也不曾亏待了你半分。你要帮的这些人究竟是什么人,总要向我透个实底吧,否则我人头落地,也不知道是因为什么而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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