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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山河易主 第四章 自古凄凉长安道,从来天意难测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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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京师紫禁城春和宫寝殿之内,朱标服过药后,沉沉睡去,王妃吕氏拿出手帕擦拭了一下额头的汗水,扭动了一下酸痛的腰身,这些日子以来,她衣不解带,日夜伺候生病的朱标,着实有些累了,她扭头看了一眼侍立一旁的塔娜,怎么看都有一种说不出口的别扭,这个蒙古娘儿做事笨手笨脚,讲话粗声大气,站没站相,坐没坐相,太子爷怎么会纳她为妃呢?尤其是入宫几年了,也没为太子爷生下个一儿半女,活脱脱是一个不会下蛋的母鸡,还不是一个赏心悦目、善解人意的母鸡,不知留她何用?若不是太子一力维护,这些年定叫她如同秦王妃一般,活得生不如死。乘太子病重,得早点想法子将她除去,省得碍眼。

    一念至此,吕氏对塔娜道:“柔妃,这些天我衣不解带照顾太子爷,着实有些乏累了,我先去后边歇息片刻,你替我看护一下,你要用心伺候,如有不周,我定会重重处罚,你可听清了?”

    塔娜施了个万福,道:“娘娘请放宽心,我定当尽心竭力,照看太子。”

    吕氏哼了一声,转身出门去了。

    塔娜走近朱标跟前,轻轻给他掖好被角,听着他那沉重的呼吸,盯着他那苍白的脸颊,注视良久,脸上表情阴晴不定,难以捉摸。

    这时她的贴身侍女慧儿蹑手蹑脚走了进来,轻声问道:“太子爷这病还能不能好?”

    塔娜即刻把她拉到一旁,低声斥责道:“休得胡说,太子爷春秋正盛,怎么会不好?”

    慧儿扑通一声跪倒,委屈道:“奴婢是为娘娘着想,万一太子爷有个马高镫短,娘娘可要有个主意啊。”

    塔娜冷笑道:“左右不过是个一死,有什么好怕的。”

    慧儿默不作声,只是跪地不起,两行热泪,从脸颊上无声流下。

    塔娜将她轻轻扶起,柔声道:“傻妹妹,你且放宽心,无论如何,我都会将你安排的妥妥当当的。”

    二人正说话间,一名小太监从殿外急匆匆而入,见到塔娜,禀告道:“启禀柔妃娘娘,宫外颖国公傅友德、凉国公蓝玉求见,说是要来探望太子爷。”

    塔娜略微想了一下,道:“请颖国公进来。”

    那太监问道:“那凉国公呢?”

    塔娜道:“让他先候着。”

    那太监看了塔娜一眼,犹豫道:“那凉国公可是太子亲舅啊,况他也不是一个好相与之人。”

    塔娜怒道:“啰嗦什么,让你去就去。”

    那太监吓得一哆嗦,一溜烟跑了出去,不大一会儿,将颖国公傅友德引入殿中,傅友德见到塔娜躬身施礼道:“见过柔妃。”

    塔娜微一颔首道:“颖国公这厢有礼了,赐座。”

    慧儿急忙端过来一个绣墩,傅友德半坐于上,关切问道:“柔妃娘娘,不知太子爷病体如何?”

    塔娜道:“太子爷刚服过药,睡下了。一切安好。”

    傅友德欠身道:“那老臣来得不巧,多有打扰,告辞了。”

    塔娜道:“请颖国公稍等片刻,太子爷睡不多久,便会醒转,整天睡着,容易头昏脑涨,他还是想和人多说说话,精神恢复得快些。”

    傅友德闻听此言,又只得坐了回去,尴尬的点点头道:“是啊,是啊,老臣也和太子爷有一年多没见了,想念的紧。”

    塔娜道:“听闻颖国公前些日子率军出征,大胜归来,因此获封太子太师。”

    傅友德听了,面露喜色,道:“柔妃娘娘可说的是黑岭之战?我随燕王出兵讨伐故元辽王阿札失里,追至洮儿河,我们佯装不知,下令班师,那辽王由此放松了戒备,被我们一个回马枪杀得大败,俘获军民无数。那燕王也真是神勇,年纪轻轻,两次出塞,均建大功,令老臣佩服之至,怪不得皇上说:‘肃清沙漠者,唯燕王耳,自此朕无北顾之忧也。’”

    塔娜勉强笑道:“恭喜,恭喜,颖国公数次北征,可有我父下落?”说罢,掩面而泣。

    傅友德闻言一愣,这才想到塔娜是故元皇帝之女,安慰道:“柔妃娘娘,既来之,则安之,你既嫁入宫中,就把那些前尘往事都忘了吧,安心做你的王妃。”

    塔娜满脸泪痕,央告道:“那晚我父皇和哥哥天保奴逃走之后,我就再也没有听到他们音讯,我只想知道他们的下落,无论生死,我也就断了这个念想,死了这条心,求求你,颖国公,你能告诉我他们现下在哪里吗?”

    傅友德叹了口气道:“难得你有如此孝心。我便对你说了吧。听归降的蒙古丞相失烈门说你父兄被其部下也速迭儿偷袭,俘获后,用弓弦勒死了他二人,也速迭儿便自立为帝,称全蒙古大皇帝。”

    塔娜低声抽泣起来,又怕吵醒了朱标,双手拼命捂住了自己的嘴巴,眼泪从指缝间滚滚而下,良久她才抬起头来,恨恨道:“他是阿里不哥的后裔,觊觎汗位有一百多年了,如今终于给他得逞了,我若有机会回到草原,一定找他报仇。”

    正说话间,门外吵吵嚷嚷,一个高大汉子闯了进来,几个小太监被推得东倒西歪,此人正是凉国公蓝玉。

    蓝玉一见傅友德坐在绣墩之上与塔娜相对而坐,正在侃侃而谈,不由得气不打一处来,大声嚷嚷道:“我说你这个老家伙怎么半天不出来,把我一个人晾在外面,原来在此和这个蒙古小娘儿们聊天,你也配,你个老东西,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

    傅友德霍得站起,指着蓝玉的鼻子骂道:“放你娘的臭狗屁,嘴巴放干净点。这是太子侧妃柔妃,放尊重点。”

    蓝玉啐了一口道:“什么狗屁柔妃,好大的架子,还不让我进宫,不就是我抓回来的蒙古小蹄子吗,摆什么谱,我还是太子的亲舅呢。”

    塔娜哇得一声哭出声来,转身奔进了朱标卧室。

    傅友德对蓝玉道:“蓝老二,你这是干什么呀,有什么火冲我来,对人家一介弱女子撒什么气啊。”

    蓝玉脖子一梗道:“我就是不服,你不就是打了个辽王吗,就封了个颖国公,我打是皇帝,怎么才封这个凉国公?怎么我不配封那个梁国公吗?”

    傅友德摇摇头,苦笑道:“蓝老二,你这个人啊,我怎么说你呢。此凉国公,彼梁国公都是从一品,你有啥不满意呢?”

    蓝玉红着脸道:“为什么不争,上朝的时候,你就排在我前面,现在我来见我的外甥,那个蒙古小蹄子也不让我进,让你先进。”

    这时朱允炆从殿外迈步进来,面沉似水,对两人道:“二位国公,若要争吵,请到宫外,太子需要静养。”

    傅友德赶忙躬身施礼道:“老臣不察,惊扰了太子,望太孙恕罪。”

    蓝玉一副无所谓的神情道:“好小子,见了你家舅公也不行礼。”

    朱允炆颇为不快道:“凉国公,这是宫中,我们先公后私。”

    蓝玉很不情愿的向朱允炆施了一礼。

    这时朱标已被吵醒,看到塔娜在床边哭泣,问道:“柔妃,你为何哭泣?”

    塔娜忙用袖子擦了一下眼泪,道:“没什么,有灰尘迷了眼。”

    朱标听到蓝玉的声音,急忙撑着身子坐起,向外屋叫道:“舅父来啦,快请进来。”

    蓝玉闻言,急忙和傅友德二人进入朱标卧室。

    蓝玉快步上前,一把抓住朱标的手,感叹道:“看这双手,都瘦成什么样子了。”

    朱标道:“我不碍事,倒是舅父这次平定西南,功莫大焉。”

    蓝玉看了傅友德一眼道:“无论如何也比不上太子太师。”

    傅友德一指他道:“蓝老二,你又来了,我看太子精神不佳,需要静养,我们还是告辞为好。”

    蓝玉点点头道:“太子你要安心养好身子,外边有我们这些老臣子呢,万事放心。”

    说罢,二人遂告辞出宫,临走之时,蓝玉狠狠瞪了塔娜一眼。

    这时,吕氏从殿外走入,快步走到塔娜跟前,抬手一个耳光扇了过去,响声清脆可闻,塔娜脸上登时红了一片,塔娜一愣,吕氏喝道:“小贱婢,给我跪下。”

    塔娜捂着脸,委屈的跪下。

    朱标不高兴道:“吕妃,你这是作甚?”

    吕氏指着塔娜骂道:“太子爷,你问这个贱婢做了什么?”

    塔娜抽泣道:“妾身不知什么地方触犯了王妃娘娘?”

    吕氏道:“你少在这儿给我装糊涂,你故意让颖国公先进来,后让凉国公进来,挑拨离间,陷太子与不义。你还向颖国公打听父兄下落,妄想有朝一日能回到草原。”

    塔娜哭道:“我没有,太子那时尚未醒来,颖国公年纪稍大,我让他先进来休息一下,并无挑拨之意。我打听父兄下落,也是人之常情。”

    朱允炆插话道:“凉国公居功自傲,皇上赏赐他太子太傅之位,仍心存怨望,恐日后难以驾驭。这事不能怪柔妃。”

    朱标斥道:“你懂什么,小小年纪也敢臧否人物,凉国公乃是我的至亲,你的舅公,国之栋梁,你要尊敬有加,日后难免要多方仰仗。”

    他这一发怒,朱允炆立刻闭口不言了。

    朱标又转向塔娜道:“柔妃,你既已嫁入宫中,当恪守妇道,不能三心二意,心怀故国,让大臣们看我的笑话。”

    他又对吕氏道:“柔妃年纪还小,你要多方教导,不能动辄打骂,要待她如亲生姐妹一般,不能象奴婢一样。”

    吕氏哼了一声道:“妾身记下了。”

    朱标挥了挥手,心烦意乱道:“你们都退下吧,我累了,真的想要好好休息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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