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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笔楼 > 无眠之国繁星下 > 11 局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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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缪好时没有想到,上午会下雨。

    目的地交通淤滞,她只好就近找个停车场。

    从这里到巨木科技的大厦,需要室外步行至少10分钟。

    还好距离预约时间尚有30分钟。

    她出了电梯走进了Starbucks。

    人不留客天留客,先喝杯咖啡,且这里还有伞。

    雨滴滴答答打在窗玻璃上,细细水幕倒很美丽。

    她正往吧台走,一个男人跑进来,不小心撞到她肩膀,她一回头,片刻信息对接,愣住。

    淡蓝衬衫,金丝眼睛,棱角分明的下巴和鼻子。

    原来郑启光本人是个青春正健的帅男,看起来比照片里年轻很多,而且英俊高大。

    对方看到她的表情,反应很快。

    “是......”

    “郑先生,我是缪好时。”

    周围都是人,两人立在当中握手会很假吧,于是很默契地排队。

    等坐下来,不知道为什么两个人已不觉生疏,都笑起来。

    他不自觉将视线瞥向窗外,忽然觉得心情明媚。

    雨中看出去一切分外清晰,雨水浇湿窗外发亮的世界。

    有句诗:莫听穿林打叶声,也无风雨也无晴。从郑启光脑子里冒出来,原来他的中文底子并没有全部丢掉。

    “郑先生比杂志上至少小十岁,是故意扮老成?”

    他转回视线,微凉的咖啡对面端坐的女孩,目光潋滟,慧黠稚嫩,正是最美好的时年。

    “只有真的年轻才喜欢扮老成,我已经不年轻。”

    他弯了弯嘴角。他喜欢她的直接,所以也回应得真诚。

    缪好时从手包里拿出那份文件,转过来放在他面前。

    这的确是一份非常翔实准确的商业报告。

    雨天的CBD人流穿梭得熙攘,时间好像从来没有静下来过。不时有人向他们掠过一种颇有兴味的眼神,衣冠楚楚的中年男人与妙龄美貌女子促膝而坐本来就招人眼目,况且附近大厦里认识他的人不少。不过,他此刻竟也不在意了,他在想更要紧的事。他给秘书去了个电话,今天不想再回办公室了。搁下手机,他从新换来两杯热咖啡,淡淡地对她说:

    “我们是不是应该彼此有个基本了解?”

    缪好时被他这出其不意的第一句话给怔了一下,未曾想他说话是如此犀利直接的方式。

    “我的这点事你一眼就洞穿了,那我该怎样了解你呢?”缪好时回答。

    她的脑袋飞快运转着,想的是抢占先机的生意场那套。

    郑启光不禁笑了,刮得很干净的面颊显出一边浅浅的酒窝。他那张脸很久没有这样放松过了。

    他开始细细打量她。浓发随意的在脑后束一只马尾,鬓角毛茸茸的,还是一个孩子。她几乎没有化妆,可算明眸皓齿,两道粗密的娥眉倒是突兀,但未能削减她脸上婉约赢弱的神韵。一双手臂白皙纤长,整齐叠放在胸前,不知是不是静若处子,动若脱兔。

    其实,有很多女孩以这样的距离这样的姿势出现在他面前,但是她与她们不同,忽然间他就能知道,敏感得像很久以前他单纯的爱上一个人的那种触动。可是,他刚刚就一直在想,自己的那些青葱岁月都去了哪儿?如今除开工作,步出这间大厦他又能去到什么别的地方?

    他笑着,非常温暖的,呷一口咖啡。

    “好吧,了解你的事业伙伴,不该从工作开始。”

    “那应该从哪里着手?你的履历翻遍业内杂志也翻不完。其实我知道来见郑启光先生的这一整天,是很手足无措的。”缪好时见了他的笑,调皮打趣道。

    郑启光却未再笑,他认真地思忖着,目光从她身上移开,投向很远的地方。被雨迷离涣散的地方。

    “你让我想起一个曾经的故事,是我的。你愿意听吗?”

    “很愿意。”

    他真的讲了一个故事,很长,很美。有一刻缪好时的眼睛湿了,悄悄眨了好几下,再看他的时候,觉得像在看一个相识多年的熟悉的人。

    他说,20岁的时候也爱上过一个女孩儿。大学毕业刚参加工作,很多应酬不得不去。徜徉于夜店酒吧是家常便饭,不觉地也认识一些风月女子。其中有一个少有接触,但让他过目不忘。她总是在紧身裙外裹一件双排扣绒呢大衣。白净纯真的圆脸,一双孤独的大眼睛,柔和结实的长腿。乍一看很像俄罗斯电影里的女军人。后来知道原来她是一个朝鲜族女孩儿,汉语说的不大好,年纪很轻,所以很少单独出来接待。

    因为心生怜惜,他常约她出来,逛遍各处美味菜馆,用他廉薄的全部工资与她共度美好时光。除了偶尔牵手之外,他对她毫发未碰。他只想赎回她的快乐。

    后来有一天,女孩主动约他出来,说要同他睡。他正惶惶然的时候,她说希望向他借一笔钱。说话的时候她将一只洁白如玉的手按在小腹上。他从没想过她会与他做交易。他把所有的5000元钱给了她,只在她额上轻轻一吻。那一刻很想告诉她,要不我来养你吧。他没说出口,她便匆匆走了。他永远记得第一次想对一个女孩儿说爱的时候却是他们的最后一次会面。第二天她托人带给他一封信。信上说,对不起。我现在已经在火车上,要去找一个人。可我只知道他是个韩国海员。我怀了他的孩子,必须跟他,必须找到他。谢谢你对我这样好。

    他捏着那封信,觉得乱箭穿心。

    他徘徊在他们常走过的街市上,手足无措,被掏空了全身一般的疼痛袭击着他。最终他无法按耐自己,借了一辆车去追火车。一直追到线路的第三个站,还是与那班火车失之交臂。他再没见过那女孩儿,那个那一瞬间他想追上她留住她,做她孩子的爸爸的女孩儿。

    他讲完了。目光从窗外远处回归现实,沉寂地望着她,一抹苍茫笑意闪过他的嘴角,仿佛青春转瞬即逝的火焰刚刚在他心里又熄灭了一次。

    他从新又笑了,竟带着几分天真。他觉得她不会明白。可是她眼里闪着戚戚的光,怅然地说:

    “这是我听过的最伤感的关于青春的故事。”

    是的,最伤感的,我们身上最美最深刻的疤痕都是在最好的时光留下的。从那以后便不怎么会疼了。

    郑启光忽然察觉到自己已进入一处尴尬境地,和第一次见面涉世未深的女孩儿这样坦露过去,不得不嘲谑一下来开脱。

    “不该跟小孩子讲这样煽情的故事。”

    “你不过比我年长12岁,也就是两个小学。我也曾有过类似的故事,但不会告诉你,因为发生的时间要比你早得多。”

    “好吧。我不强求交换日记。”

    “你确信我是无条件替人保守秘密的人吗?”

    面对这样的女孩儿,谁的防线能坚不可摧呢?郑启光暗自苦笑叹息。他听见心里长久以来筑建的城池在松动沦陷的声响。

    “缪小姐,作为保守我秘密的对应条件,我无条件答应你今天给的提案。”郑启光平静的说。

    “真的吗?”缪好时喜不自胜。

    “细节明天与我的助手先谈谈吧。”

    说了这一下午的童话,下了这样惬意的一场雨。此刻,望着缪好时欣喜不已的模样,郑启光终于有些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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