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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周六，方晋如约带着苏欣有一次来见田蜜。
三人坐在各自的位置上，苏欣穿着一件嫩粉色的毛衣，田蜜哀怨一声，“小女孩就是好啊，这颜色穿你身上都好看，也就你这个年纪能撑起来。苏欣，你这是明晃晃的‘炫富’啊！”
苏欣看着田蜜夸张的表情，不好意思起来，低下头，脸颊也染上了淡粉色。“奶奶给我买的，老人喜欢买这些鲜艳的亮色，买什么我就穿什么了。”
方晋自动坐在远处的椅子上，漫不经心的望着窗外。今天阳光很好，冬天过去了，春天快到了。阳光张扬，透过落地窗，肆意的挥洒在屋里的地板上。
他转头望着苏欣，小姑娘随意梳着马尾辫，发梢刚好到脖子上方，一动一动的，透过几缕细细的绒发能看到白皙的皮肤。搭配嫩粉色的毛衣，好像春天里的丁香花，清新动人，充满朝气。
方晋拿起桌上的水杯，喝了一口水，喉结动了一下，长腿交换了下位置，掩饰着他有些放恣的目光。他的小姑娘，穿什么都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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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欣欣，我们现在可以开始吗？”田蜜的问话拉回了方晋的思绪。
“随时可以。”苏欣很放松。
“我觉得，你的问题不在那件事本身，而是它的后续。”
田蜜口中的“那件事”，三个人都很清楚，哪位小姑娘遇到那样的事都会吓的不轻。昔日尊敬的老师，转眼变成了魔鬼，这会让人感官上恐惧，心理上厌恶。可田蜜的意思却是，根源不在这件事。那到底是什么呢？
苏欣拧紧眉头，重复了两个字，“后续？”
“对，姓陆的，没按好心。你当时肯定是害怕的，但你很快调整了自己，甚至还在极短的时间里，想到自救的方法。所以这件事，本身对你的影响不大。后来，你看他们打架，再加上有药物的作用，你才真正进入到无法控制的情绪里。”
田蜜简短的复述苏欣在事情发生后的表现。苏欣从田蜜的话里，甚至觉得当时的自己竟然有那么一点点的聪明和冷静。
苏欣好看的眉毛皱在了一起，她在顺着田蜜的思路思考。如果说不是陆老师让她失控，那是什么原因呢？“他们打架”，她反复咀嚼田蜜的话。对，方晋在打陆老师，她看到了血，听到了喊声。
苏欣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眼睛盯着自己的手。一动不动。
“苏欣，欣欣，你有在听我说话吗？”耳边又响起田蜜的声音。
苏欣抬头看向她，深深喘了口气。
方晋认真听着她们的谈话，不得不说，田蜜正经说话时，分析的很有道理。他插在兜里的手掌，悄悄摩挲着。
他听懂了田蜜的意思。他那天真是疯了，要不是李志拉着他，他都不知道自己能把姓陆的怎么样。他如果再晚去一会，或者直接走了，苏欣会怎么样，那禽兽会把他放在心尖上的人怎么样。他想想就心里就发麻，发疼。
那天他下手一点没留余地，难道是他的拳头把小姑娘吓病了，怎么会这样？
“苏欣，你......你小时候经常挨打吗？”田蜜脸上毫无波澜，方晋又是心头一紧。
“我，我小时候那段日子确实过的不好，要不到钱也会挨骂挨打。”田蜜知道苏欣的身世，苏欣并没有隐瞒，直言不讳的说了起来。
田蜜的眼睛直视苏欣，表情中没有同情，也没有惊讶，平和的说，“苏欣，小时候的伤口是最伤人的，有的人，甚至一生都在治愈年幼时的痛。欣欣，一个人一生要经历的多着呢，那些灰暗的、不开心的，我们就把它赶走。别怕，你能战胜它。”
苏欣明眸皓齿，看了看田蜜，双唇紧闭，可能用力的缘故，唇色有些发白。双手交叉握着，放在腿上，身体紧绷着。
顿了几秒，然后用力的点头说“好”。
好像在答应田蜜，也像是在答应自己。
“上周有做噩梦吗？或者感觉哪有不舒服的地方？”
“没有，上周情况基本和以前差不多，没什么特殊变化。”
“我桌上放的这个秒表，你以前见过吗？”田蜜把一个圆形的小东西放到她面前。样式很简单，有些像体育老师计时间的秒表，指针一格一格的往前挪动，节奏稳定而规律。
“没见过这只，不过好像没什么特殊。”
“呵呵，是没什么特殊。”田蜜笑了一下，收回在手上。
“能告诉我，你经常梦到什么吗？”田蜜给人的感觉很多变。有时候开心的很幼稚。有时候又成熟的很优雅。就像现在，她的声音有些微微的低沉，柔和而又缠绵，像是苏欣喜欢的听的钢琴声，在这间阳光铺满的屋子里有着沉沉的诱惑。
“我，我梦到小时候，下着雨，住在大桥下，好几个小孩，一个一个挤着坐。他们脸上都是脏兮兮的，衣服也破烂。一对年轻男女从远处走过来，几个孩子跑过去，伸出手‘叔叔，给点钱吧。太饿了。’小孩们都把手伸的高高的。女的挽着男的胳膊，男的看看她，拿出两个钢镚放到最前面的孩子手里。那孩子高高兴兴的跑回去，献宝似的，把钱给桥下的女人。那女的给他掰下一块面包，放在手里。小男孩蹲在角落里自己吃。过一阵，几个孩子都要到了钱，有面包吃。
一个小女孩不会说话，跑的也不快，好几次都没要到钱。她长的很瘦，邋里邋遢的。她很饿，想吃面包。女的不知道说什么，拽过来打她，小姑娘摔倒了。那男的也过来，用脚踹她。她鼻子出血了，染的袖子上都是，在地上滚来滚去，尘土卷起来眯眼睛。那些小孩都不说话，一个一个挤着发抖。我就在旁边站着，想帮她，可没有用。我无论怎么使劲，都没用，我过不去，像有一道屏障，把我隔断了，那是她们的世界。我大喊，‘来人啊！救命啊！’可没有一个人理我，她们还在打那个孩子，可我......我什么都做不了，什么都做不了，我真没用，我救不了她。”
苏欣蜷在沙发里，双手捂着头，不停的缩着身子躲避什么。方晋想起那天，她在卫生间的情景，和现在很像，她陷在自己的回忆里，怕的要命。
田蜜伸出手向下摆了摆，方晋这次听话的坐了下来，甚至放轻了声音，很怕干扰到田蜜。
苏欣听到一个低沉的声音传过来，像是从很远的地方飘过来，又像是从自己心里发出来，“苏欣，苏欣，你可以的，你能做到。去帮她，去打他，还手，反抗！没有那么可怕，你长大了，你可以！”
苏欣走过去，可是没有用，她穿过了男人的身体。她趴在小女孩的身上，男人挥舞的拳头穿过它，还是落下她幼小的身上。她不停的躲，不哭也不喊。苏欣趴在女孩的耳边，大声说，“跑啊，使劲跑，喊救命，喊啊！”小女孩突然转过头看她，眼神阴翳，突然她一只唇角慢慢往上翘了翘。挣扎着起来，拿起地上的石块，高声喊“啊——”，扔向了男人，声音尖锐又绵长。
苏欣醒过来的时候，满头大汗，靠着沙发。她还在这间屋子里，还是田蜜和方晋在。没有梦里的情景，一切都那么安静，什么都没有。她放缓自己的呼吸，一下一下，慢慢平静下来。苏欣长长的睫毛下，那双眼睛看着面前的田蜜，她有些错愕，又有些高兴，表情说不上来的复杂。
“额.....你，你很勇敢。”
苏欣觉得好像打了一场大仗似的，浑身酸疼，一低头，那块圆圆的秒表尸体躺在地上。表盘已经四分五裂，指针还在倔强的抖动。
方晋站过来，田蜜没有阻止他。
他走到苏欣面前，抽出两张纸巾，弯下腰递给苏欣，“擦擦汗，有没有什么不舒服。”眼神中的关切，任谁都看得出来。
苏欣接过纸巾，随便擦了擦，摸摸鼻子，“还好。这.....这个是我弄坏的？”
“我们赔给她！”
“嗬，方先生真是大方。不必，苏欣是我朋友，怎么解气怎么来。”田蜜一看到方晋那目中无人的样子就特别来气。
“真对不起，是要赔的。”苏欣认真的说。
“好了好了，一块体育老师用的秒表，我要你赔干嘛，怎么，我自己买不起啊。我......我只是没想到效果这么好。苏欣，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感觉.......感觉很好，像是打怪兽！”苏欣说的一本正经。
“哈哈...哈哈”田蜜笑的毫无形象。
方晋用手捂住嘴，假意擦碰下鼻子，转过身，嘴角偷偷的上扬，身体抖动几下。
苏欣嘟起小嘴，“有那么好笑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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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蜜笑够了，坐下和她说，“欣欣，这是我电话。以后有事随时联系我。不对，没事也得随时联系。知道嘛。”说着刮一下苏欣的小鼻子。
苏欣疑惑的看着她。
“以后不用过来治疗了，你解开心结，好了大半。剩下就是调整下精神，注意保持自己心态。再做噩梦，打怪兽就好啦。呵呵。对了，欣欣，你会不会玩游戏。我带你一起啊。不行，你还得考试啊，唉！真可惜！”
方晋无奈，心想，“又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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