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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山腰的一处洞穴中，走出了几十道人影。
聂隐与无心并肩而行，两人身后，分别是尸山血海弟子和十八名金身罗汉。
牛毛般的细雨纷纷而落，距离众人数米外便化成虚无。
感受着周遭空气间的灵气，那双眸漆黑的冷厉青年摇头不屑道：“这就是赵地，真不怎么样。”
这种级别的灵气浓度，别说是与云荒中一些名山大川相比，就连凡人生活的糟粕之地都有所不如。
“秦庭之诅咒，真是令人望而生畏。”
泥泞的山路上，无心赤着双足，步步金莲
明亮澄澈的双眸遥望北方，仿佛洞穿了虚空，落在了那浩瀚巍峨的断龙山脉上。
在他的视野中，那不仅仅是一座山脉，还是一条无首的庞然龙尸，龙尸狰狞，浓郁的黑色怨气从断首处，从鳞片间逸散而出。
大地深处，阴气森森，无数咆哮哀嚎的厉鬼被吸入那黑墨般的邪恶怨气中。
与此同时，龙尸断首上空，屹立着一道看不清面容的强大虚影，他身着一袭华丽黑袍，腰悬佩剑，黑袍上有着玄鸟印记。
滚滚黑烟从其天门之顶冲出，与那浓郁的黑墨怨气纠缠、融合、勾连，竟是化作一条邪恶凶戾的万丈黑龙，咆哮着直入九霄。
“爪分五指，共有七爪，难怪能将这一片天地封锁。”
望着那蜿蜒龙身七个锋锐巨大的龙爪，无心长叹一声。
七爪黑龙，不管这诅咒之龙如何形成，相比起正常生灵有多少限制，可那种力量的层次的确是货真价实的七阶。
七阶。
哪怕以云荒的广阔无边，也没能孕育多少七阶修士。
每一尊七阶修士都是天地间最顶级的大佬，在圣地可为一方宗主，在帝朝便是统御亿万臣民的国之君王。
此时此刻。
广阔的天地间，以断龙山脉为界，外部灵气充盈，内部则黑雨连绵。
黑雨是诅咒之力所化，隐晦难言，若非身具特殊体质，又或是修为通天，根本无法察觉其踪。
佛观一碗水，八万四千虫。
而那黑雨中，每一滴都仿佛有着八万四千虫豸。
它们随着黑雨落入这方天地的各个角落，封锁着天道与这片大地间的联系，同时不断啃食着灵气，灵气也因为这种啃食越发枯竭，而随着啃食灵气，禁锢着这片土地的诅咒也在变得越发强大。
“看来这块地方不欢迎我们。”
聂隐扭着头看向四处，微蹙眉头，他虽是没有无心那种洞穿一切的眼力，可敏锐的感知亦是让他察觉了不妥，天地间充斥着一股无处不在的恶意，这股恶意浓烈却又隐晦，让人如坐针毡却又无声无息。
“没想到三千年前无比强横的大赵皇朝竟是被一个诅咒毁灭。”
聂隐长吁一口气，感慨万分。
三千年，漫长却也短暂，对那些堪比神魔的六阶修士或许只是打个盹儿的功夫，然而谁又能想到，仅仅是一个盹儿，昔日相争的秦庭与大赵皇朝皆是不复存在。
大秦虽死，大臻已立，算是延续了秦庭的辉煌。
可大赵不仅是覆灭，这道诅咒依然如梦魇般盘踞在赵氏祖地中。
“人生有八苦，生、老、病、死、怨憎会、求不得、爱别离、五阴炽盛。”无心双手合十，悲悯道：“愿此地世人打破樊笼，终得自由。”
“阿弥陀佛。”
“阿弥陀佛。”
“阿弥陀佛。”
“……”
十八名罗汉俱是低头应道。
“什么终得自由，说些好听的假话罢了。”
就在这时，一个不合时宜的声音响起，让氛围为之一静。
不用说，也知道是谁。
十八名罗汉中，多数人含怒望去，他们的脾气算是好的，可在那冷厉青年一而再，再而三的挑衅下，再好的脾气也容忍不了。
“嗔者，于苦、苦具，憎恚为性，能障无嗔，不安稳性，恶行所依为业。”就在有罗汉上前一步，想要教训那冷厉青年时，一个清朗温润的的嗓音突然响了起来。
无心缓缓转过头，看了一眼身后忿恚的众人。
只此一眼，极尽峥嵘。
那十几位年轻罗汉先是一楞，呆滞的望着那双眼睛，随即表情变得无比惊恐，仿佛看到了人世间最为恐怖的事物。
澄澈透明的眼眸中，一抹佛光轮转，淡淡佛韵弥漫而出，以那长眉老僧为主的几名年迈罗汉俱是道了一句阿弥陀佛。
佛家三毒，贪嗔痴。
贪，执着于内心喜好的事物。
嗔，执着于内心厌恶的外相。
痴，心性迷暗，愚昧无知。
其中，嗔恚是三毒中最重，也是其咎最深，轻者危害一家一村，重者妨害社稷苍生。
红唇轻启，一枚枚金色的符文伴着那朗润的声音落入一名名面色扭曲的罗汉身上，旋即融化不见。
这些罗汉中，有的放声哭泣，有的神情凄凄，有的灰败失落。
而随着金色符文融入他们体内，每个人的表情也再生变化，隐隐生出了安详平和之意。
“谢佛子教诲。”
等到最后一命罗汉从幻境中挣脱，十几人俱是低头恭敬道。
“诸位师弟，以后还当勤修戒定慧。”
“是，佛子。”
冷厉青年双眸锐利，大声道：“什么玩意儿，我看就是一群没卵子的怂货。”
说罢他摇了摇头，满脸不屑。
只是，此刻，那些曾被轻易激怒的罗汉再无怒火呈现，置若罔闻一般。
看到这诡异的一幕，聂隐身后那群尸山血海弟子皆是有些震惊，相传佛门擅度化之术，由于佛门远在西漠，他们虽是听闻，却未缘得尝一见，今日一见，竟是比想象中的还要凶残。
自己人都度化？
究竟谁才是魔宗？
聂隐看了一眼身后众人，知道他们误会了，既是解释，又是感慨道：“余常闻佛门有一大术，名为一梦轮回，可令人梦坠轮回之中，堕人心智，也可洗涤神魂，今日一见，果真令人叹服。”
“聂圣子过誉了，小僧尚只懂些皮毛。”
“佛子何必过谦。”聂隐眸中隐约有些酸意，一梦轮回，对敌可为无上杀生大术，对内亦可为修神的无上神通，虽然只是一术，却足以堪比尸山血海几大无上传承，相传乃是佛门至高之秘。
当然，他艳羡的并非是一梦轮回的杀生威力，杀伐大术，尸山血海不缺，或者说，整个云荒中，尸山血海在杀伐一道都是翘楚。
纯粹是一梦轮回乃赚取功德的利器。
止兵戈，定人间，安祸乱。
刚才这无心仅仅一眼，便洗涤了那十几名罗汉心灵中的杂质，而且，他并非是强行扭曲人的思想，是通过梦中轮回让其见识嗔怒之恶果，如果不是在这天道隔绝的赵地，说不定已经有功德降下。
扭曲生灵思想，折损功德，增添业力。
可通过一梦轮回让其主动认知问题，便是功德。
天道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大体的基调却是抑恶扬善。
帝朝牧民，学府教化，仙门济世，佛门劝善。
这四大阵营，都有各自赚取功德的办法，唯有他们魔道算是姥姥不疼，舅舅不爱。
不过聂隐很快便摇了摇头，功德虽然是好东西，可当有了之后，也意味着言行举止皆被囚困在了一个大框架内，魔道不求功德，行事全乎一心，相比起来，由于没有功德庇佑，死的人虽然多了些，可也更加逍遥。
只是话归如此，他还是满含着酸意瞥了无心一眼，他总算是理解了这家伙脑后的三圈功德金轮如何而来，仅仅是几日，这家伙无时无刻不在瞄着赚取功德的机会。
不当人子啊。
就在这时，一个令白骨道诸多长老以及十席熟悉的咳嗽声响起。
只见道主沈虚带着数十名长老以及几名十席一齐赶到。
“白骨道沈虚，拜见上宗来使。”
或许是赶来时连咳了数声，这一次沈虚倒是完整顺利的说出了一句话。
身后接近百人齐齐低头敬道。
只是众人心中多少有些奇怪，毕竟上宗来使的旁边，还有一群锃亮的光头，无时无刻不在刷着存在感。
“你们就是骨长老千年前立下的旁支的门人，水平不怎么样嘛？要就是这种实力，尸山血海你们是回不了的。”
因为无心而憋了一肚子火的冷厉青年整了整衣领，慢条斯理道，宛如黑夜般的双眼肆无忌惮的一一扫过面前众人。
穴窍境，垃圾。
穴窍境，垃圾。
穴窍境，垃圾。
……
统统都是垃圾。
不对，漆黑的双眸落在一名穿着鹅黄宫装，外披粉纱的女子身上，冷厉青年忽然起来了兴趣。
“你，抬头。”
陈莫冷缓缓抬头，就在这时，他猛然发现一只惨白冰冷的手竟是捏住了他的下巴。
“啧，破妄魔瞳，有没有兴趣做我的女人？”
噗嗤。
光头壮汉李兮夜第一个笑出声来，旋即，白骨道百人皆是面露古怪，忍耐的很辛苦。
“怎么，你不愿意？”冷厉青年双眸一眯，神色冰冷道。
音波震荡起一圈圈涟漪，散发出一股摄人的魔意，奇诡莫名。
以音攻魂。
刹那间，李兮夜面色一白，遽然间咯出一口鲜血，暴熊般的身躯佝偻下去，趴伏在地面，痛苦至极。
如果说一梦轮回是让人坠入梦中塑造的轮回，那冷厉青年这门六欲魔功便是能勾起生灵心底六欲，堕入无间地狱中。
精神不够纯粹者，只要一句轻飘飘的魔音，便能中招，轻则走火入魔，重则身死道消。
身具破妄魔瞳这种精神类体质，陈莫冷对六欲魔功的抵抗自然不是专精炼体的李兮夜能比。
他嘴角扯起了一丝僵硬的笑容，在冷厉青年眼中却是越发的楚楚动人。
“感谢上使抬爱，不过我是男人。”
他虽是男作女装，平时风格也大胆另类了些，但天可怜见，这不代表他想被肛。
“男的？”
冷厉青年胸膛起伏，深深看了一眼面前这个如花似玉的“美人”，沉吟片刻，似是下定决心，道：“男的也没什么，我看你似乎在走天人化生之道，我这里有一卷《姹女大法》可助你纯阳化阴，给你。”
陈莫冷白玉般的额头猛地爆出一道青筋。
呼吸粗重，双眸间厉色浮现，体内更有一股磅礴的灵力含而不发。
二百九十八枚穴窍更是随着怒意，隐隐凝形。
“哟，性子倒是够野，是我喜欢的类型。”
冷厉青年嘴角一撇，捏着那下巴的手越发用力起来，这股力道足以捏断金铁，而陈莫冷白皙的下巴也随着这股力道开始变形，脸上也适时露出了痛苦之色，不过与此同时，他身上的气息随着力道的加深越发狰狞，仿佛下一刻就要爆发。
“阿弥陀佛，红颜白骨，皆是虚妄，芙蓉白面，不过带肉骷髅，魏施主纵是参不透色相，也不该强人所难才是。”
“贼秃，这里哪有你多管闲事的余地？”
冷厉青年黑眸瞪去，神色阴翳，脸色冰冷。
对方虽是佛子，位比尸山血海之圣子，可他同样在冲击着圣子之位，自问亦有着圣子之资。
是以，六欲魔功全力催动，一股引人堕落的魔意刹那间弥散而开。
与此同时，漆黑双眸中黑光大作，天地顿时一黑，不仅仅是视觉，就连五感亦是受到影响。
所有人仿佛回到了开天辟地前，那无尽混沌之中。
天上地下，一切的一切，尽是被黑暗所笼罩。
光明消隐，黑暗至尊。
领域，大暗黑天。
配合上他的无尽夜瞳，威力足以达到大圆满领域的威力。
极尽的黑夜中，有着一道弥天极地的虚影缓缓出现，尽管这道虚影大半还在虚幻中，可身上的气息却是无比的恐怖。
“魏琛，你放肆了。”
笼罩一切的黑暗中，一双双眼球霍然睁开，聂隐神色阴冷的盯着魏琛，体内散发出一股浩瀚的魔意。
“放肆？可笑。”魏琛不甘示弱的盯回去，讥笑道：“聂隐，你虽为圣子，可在诸位圣子中排行最末，有功夫在这里显摆圣子威风，还不如回去好好想想如何保住你屁股下的位置，不瞒你说，我盯着你的位置很久了。”
“魏琛，那你就别怪我今日清理门户了。”雷霆怒意存乎于心，聂隐身后，蓦然升起了十轮血红大日，十日横空，顿时将周遭黑暗清除一空。
“又是法宝，哈哈，聂隐，身为圣子，知道我为什么看不起你吗？你只会依仗外物，就连领域境都是靠着法宝才能突破，你这也配当我们尸山血海的圣子？看看，其他圣子要不是在域外征战，要不是去与仙门厮杀，再看看你，整天在宗门内处理杂务，长老们为什么把杂务都交给你处理？还不是因为你就是个废物，你好好问问自己，就你也配当我尸山血海的圣子？”
魏琛狂笑，脸上桀骜之意毕露。
仙宗圣地，门规严苛，圣子之尊不容挑衅，可在魔道，实力为尊，实力强者可为圣子，不强者，哪怕一时窃居圣子之位，也只会如让人讥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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