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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铭纪猛地睁开眼，周围是一片黑暗，他尝试着动了动，然后就不小心碰到了什么硌人的硬物。
忍着掌心一堆黏液给他带来的恶心感，魏铭纪抓起那个硬物。
蛋壳的……碎片？魏铭纪呆呆地看着手里的物件，不知其从何而来。
头好重。魏铭纪朝头顶伸手一摸，摸到了打磨好的钟乳石那样冰冷光滑的触感。
而且背上也像是背着什么重物似的，直不起腰。魏铭纪身后的小型羽翼动了动，翅膀尖将那些蛋壳碎片给扫开。
更重要的是……
我是谁？
魏铭纪的大脑昏昏沉沉，他感觉自己好像做了一个漫长而复杂的梦，但是醒来之后就什么都不记得了，周围的黑暗更是让他有种仍在梦境中的不真实感。
困倦，疲惫。
算了，再睡一会吧。
魏铭纪抛下手里的蛋壳碎片，躺了下来蜷缩成一团，但他发现自己根本睡不着，只能闭着眼感受时间的流逝。一躺下来就困意全无简直可以算得上是煎熬，更别提周围好像还不断有人来来往往，更有甚者似乎想把他摇醒。
魏铭纪烦躁地蹬了一脚，他感觉自己身上突然铺上来一层毯子，然后那些骚扰就不见了。
终于清静……
“醒醒，不要睡了。”有人在他身边出声。
魏铭纪睁开眼，只看到一个脸部糊成马赛克的人，对方一件不知道穿了多久的破烂蓟色衣袍简直快成一条一条的了，里面那件白色内衬干净倒是干净，但被穿得松松垮垮导致看上去也不是很整洁。
这人身上缠着好几圈咣当作响的锁链，再加上腰间的碎金铃铛，简直行走的噪音机，这叫他怎么继续睡得下去。
又是这家伙。
魏铭纪的内心发出这种无奈的感叹，但是他的大脑却告诉他，自己不认识这个人。
“果然你的样子又改变了不少，是因为受到了我的影响吗？魔界本源的化身还真神奇，连生长速度都能控制。”那人猛地凑到魏铭纪面前，上上下下地打量，“嘛，反正只是改变外壳的模样，这对你来说跟呼吸一样简单吧？”
魏铭纪不喜欢和人保持这么近的距离，下意识往后挪了挪。
那人似乎也习惯了魏铭纪的排斥：“啊对了，你看，我又给你带东西了！”
他从腰间看不出是红色还是棕色的布袋里掏出了一颗晶球，一把捏碎，取出了封存在里面的东西。
魏铭纪抬眸。
是马路边上绿化带里常见的葱莲，但这人手里的这株从根茎到纯白花瓣上都染了不少血。
轻微洁癖魏铭纪不想去接，但是他的手却自己动了。
魏铭纪：？！
那人很开心：“喜欢吗？这是我从一个叫‘神殿’的地方偷的，那边的空气真差，守卫也好凶，那么大一个没门的房子都不让我进，所以我就把他们都杀了嘿嘿。”
你有病吧，大兄弟？
不过攥着血花的魏铭纪发现了，他似乎控制不了自己的身体，虽然能听能看能思考，但真正掌控这具身体的是他隐约感知到的存在于其中的另一个意识，之前根据他的想法所做出的动作似乎也是那个意识想做的，只是他们之间的思维模式极为相似造成的“巧合”罢了。
“上面真的有那么好吗？”魏铭纪听到“自己”开口说道。
“那当然，”小乞丐（魏铭纪取）得意，“人界可舒服了，比这无聊的魔界深渊舒服了不知道多少倍，又大又亮，还有吃不完的人类。”
魏铭纪：……
似乎是被说动了，魏铭纪感觉“自己”的心脏跳快了一拍：“海。”
“我不想吃人，我只想看看上次你跟我说的‘大海’。”
魏铭纪一愣，大海他是见过的啊？不仅见过，还炸过。
可是等等，这份记忆又是哪里来的？
小乞丐没给魏铭纪仔细思考的时间，一下子扑了上来揽住魏铭纪的肩膀：“没问题，只要你能出来就好，其他不重要，别说是看一眼了，我把它装到次元晶里给你随身带着都行。”
“只要你跟我一起，带着魔界侵入人界，只要你站在我这边，没有什么是得不到的。”
魏铭纪听到小乞丐这跟传销头子一样的话，翻了个白眼。
但是“他”却握住了小乞丐伸出的手。
魏铭纪：！
在两只手握上的瞬间，小乞丐腰间的铃铛叮当作响，然后魏铭纪整个人就被拉了起来，像是从海底深渊，顶着水压和大大小小的气泡冲向海面一样，他从深渊之底升起，手里还攥着那株葱莲。
魏铭纪感到自己的身体在变化，变大、变热，全身的骨骼都在碎裂又重组、嘎吱作响，而血管什么的，尽数爆裂。他闭上了眼，一下秒有光打在眼睑上。
他觉得自己飞了起来，能听到羽翼拍打的声音、热风呼啸的声音、火炎舞动的声音、小乞丐的笑声、建筑坍塌崩落的声音，还有……
生命枯竭的声音。
炽热，不仅来自体内，还来自脸颊、口中和指尖。
但这份热度和体内躁动着的不同，它黏腻，还带着咸猩味，让人有些喘不过气来。
魏铭纪意识到了不对劲，虽然不能视物，但他已经隐隐约约知道了些什么，记忆也在刺激下迅速恢复。
他是魏铭纪，是一家上司公司的普通程序员，是眼下正处于暴走状态的魔王的转世，不受控制的身体满脑子就只能接受到一个信息——“杀意”。
就在这时，犹如开场的幕布终于被拉开了一般，魏铭纪突然被开放了视野。
他看见了地狱，自己亲手塑造的地狱。
格尔哈德勒的崩落。
咔！咔！咔！
因果链接的拼图上，魏铭纪这边的区域突然爆出三声脆响，三块碎片逐渐显现出清晰的图像。
“啊啊啊啊啊！”魏铭纪的头疼得像是要裂开了，发出了痛苦的悲鸣，而他却在这悲鸣声中又听到了一个再熟悉不过的声音——煌鳞龙鸟的尖啸。
魏铭纪面前仿佛出现了一面镜子，里面映照出了自己浑身红光乍现、血管凸起，额头上的云纹疤痕迅速蔓延覆盖全身，即将化身成失控巨兽的恐怖模样。
为什么？！不行，住手！住手！快给我住手！
他下意识伸出手去遮挡脸上的斑纹，却被两只丑陋的龙爪给刺破了肌肤，鲜血溢出。
恐惧、惊惶、甚至绝望迅速吞没了魏铭纪的意识，临界点突……
啪！啪！
两巴掌。
魏铭纪整个人蒙了，两颊火辣辣得疼，镜面所映照的变化骤然停下。
他嗅到很好闻的花香，那沁人心脾的味道瞬间平息了体内的躁动。
——这不是我认识的你。
什么？
魏铭纪垂眸看向这双扇了自己两巴掌然后又捏起他脸颊的纤细双手，这双手的主人隐没在黑暗中，只能通过声音判断对方是名女性。
而且是从未听过的陌生声音。
——我认识的你，是一个会对路边小草都露出温柔笑容，看到大海眼中就会闪耀光芒的人。
魏铭纪听到这原本有些生气意味的女声突然染上了低落，甚至有些祈求意味。
——所以，拜托了，不要输给这个世界的恶意。要记得我们约定过的，重要的不是“生为什么”，而是“成为什么”。如果连还有选择余地的你都做不到的话，那我们的存在就被彻底否定了。
魏铭纪没能怎么听懂。
那双手松开了魏铭纪的脸颊，其中一只抬了起来，魏铭纪不知道从哪来的下意识反应，竟觉得自己要被弹额头。
仿佛这个动作经常由这只手的主人做一眼，异常熟悉。
但那只手只是缓缓地落在了他的额头上，轻抚着有些发烫的云纹疤痕。
魏铭纪因为这个动作感到了安心，他想起魏央也是这样，喜欢在他失眠的时候轻轻抚摸他的额头和脊背。
——不愿意的事情不做也可以，没有人能强迫你。你是一个会伤害别人而感到痛苦的好孩子，不该是任何人的工具或是承担重任的牺牲品，所以因此而逃避根本不是一件可耻的事。
——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会站在你这边的，尼希茨。
哐当！
巨大的镜子突然粉碎，那双手松开了魏铭纪悄然消失，没能留住那份温暖的魏铭纪只看到了那些玻璃碎片中被肢解成一块一块的煌鳞龙鸟。
还有镜子破碎后站在另一面，目瞪口呆的陆铭君。
咔！
拼图重合区域中，一块碎片发出琉璃色的光芒，显现出一个少女模糊的笑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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