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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笔楼 > 崇祯皇帝 > 温体仁重金结内宦 周延儒拙计送绣鞋(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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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至发脸色羞红,低头道:“惭愧惭愧!学生只知誊写奏稿,不与外面交结,无人援引,以致蹉跎至今。”

    “我知道了。小心当差,不可气馁,等着寻个时机放放外任,胜似终日这般忙乱。”温体仁起身翻阅奏折,只翻过一本,宣府王坤的折子赫然在目,想必是张至发已将西北各边的折子放在了上面。温体仁取了,翻眼盯着张至发道:“这些先送到首辅值房,免得给人说我僭越不守规矩。”

    张至发会心地答道:“学生只是从大人值房门前走过,并未进來拜见。”抱了案上的折子匆匆退了出去。

    温体仁粲然开颜一笑,目光便回到折子上,细看之下,见弹劾的是周延儒姻亲陈于泰贿赂主考的旧事,沒有多少新意,字不规整,还有不少错字别字,只是写得还算明白,满纸全是大白话,实话实说,沒有丝毫的拐弯抹角,更沒有起转承合那套假斯文,说什么“奴婢书读得少,上折子怕给人嘲笑,一直不敢动笔。上一回,参奏胡良机,蒙万岁爷替奴婢撑腰壮胆……”“奴婢听说陈于泰中了状元,他媳妇本是周延儒的小姨子,他们哥俩儿好,这等的人情他周延儒如敢不送,想必小姨子会拔他的胡子”,“那状元本是天上的文曲星下凡,陈于泰将三千亩的水田送给他,又送了几个妖冶的小娘们儿……”温体仁见言辞鄙俗,竟似当面拉家常一般,差点笑出声來,又仔细看了一遍,忍笑濡笔批道:“览奏不胜感慨,非尽心国事忠君爱朕者,断不肯如此真心直言。朕不惧语拙少文的人,只要沒有私心,不结党羽,朕自然信用不疑。你身为内官,想着替朕分忧,忠贞可嘉。”批完以后,加了封套,命人呈送。

    崇祯连夜看了折子,提朱笔批道:“越职参论,率妄大体。”但想到曹化淳回京后的密报,周延儒是有些不够检点,身为首辅,领袖群僚,一举一动不可忽玩,如此转念,便觉下面的票拟颇合自己的口味,一字不动,接下挥笔批道:“禁用内官乃是太祖明训,朕岂不知?然三尺在手,自有威福,此曹何能为?朕亲擒魏珰伏法,岂是溺情阉竖者?以内官少亲戚、少同年、少交游,无结党之弊,忠贞堪用,以为权宜。人臣感恩图报,何论内外?”

    次日依例常朝,崇祯命乾清宫太监马元程高声诵读,不少朝臣听得忍俊不禁,可当着周延儒的面儿不好放肆,只得隐忍着,个个憋得脸颊涨红。周延儒听得冷汗直流,垂头不敢仰望,温体仁等人心头不住狂喜。听到最后的御批,众人登时噤声,朝廷一片寂静。

    崇祯见群臣低头掩饰,为存体面,无心深究,等马元程读完,正要口谕散朝,命大小臣工回各自的衙门反省,洗涤肠肺,却听一人高声道:“陛下,王坤不过一个小小的内臣,怎敢肆意妄言,语侵首揆?军国大事,岂容这些供洒扫贱役之辈指手画脚?此风一长,朝臣斯文扫地,颜面何存?请陛下严惩王坤,以平群怨。”

    崇祯认出说话的人是左副都御史王志道,说道:“理越辩越明,军国大事并非只准肉食者谋之,凡我大明子民都可议论,人人有责,怎么强分什么内外贵贱?朕的朱批你沒听明白?”

    王志道叩头道:“太祖高皇帝创业时三令五申,严禁宫廷内外交接。洪武十七年,铸造一块‘内臣只供洒扫侍奉,不得干预政事,预者斩’的铁牌,挂在宫门内。如今内臣非议廷臣,历朝未有,此端一开,流祸无穷!王坤的折子貌似憨直鄙俗,其实深含机锋,嬉笑怒骂,应对不易,想必别后有人指使,陛下明察。”

    崇祯的眼神从周延儒的身上飘过,冷笑道:“说起祖宗的规矩,朕烂熟于心。若按祖训,大臣推诿搪塞,该如何处置?只怕是早已拖下去打了!有些士大夫分明是中了宋儒的毒,空谈心性气节,不然内臣身居掖廷,与外隔绝,怎么还能抓到你们贪赃枉法、玩忽职守的把柄?平日不知清慎自持,等到给人抓了小辫子,却反说别人的不是,自家却推脱得干干净净,这是忠君尽职么?还不是为稻粮谋!”他略顿了顿,接着说道:“朕乾纲重振,剪除魏阉,励精图治,意在中兴,恢复洪宣盛世。对于大小臣工,屡有旨严饬,可不少臣工全不体会,尸位素餐,不曾尽力!工部主事金铉管理军器、修整城防,却连红衣大炮的炮眼都不会开,一旦敌虏进犯,岂不误事?胡良机巡按宣府、大同两年,抚赏冒领饷银五万多两,如此大弊竟不觉察,怎么做得巡按?遣用内臣,原非得己,朕屡有谕旨,此次又特加解说,极是明白,如何又有一番议论,纠缠牵扯许多?如今廷臣参劾,无不牵涉内臣。有人以为内臣参的处置了,参内臣的也处置了,一味信口诬捏,不顾事理。如此说來,所有处置的百官都是因为内臣了?参过内臣的竟是有了护身符,随他溺职误事,也不能动他分毫,这是什么混账话!朕自登极以來,取人只凭事功,何曾有什么好恶?”说到最后,已是声色俱厉,面沉如水。

    王志道见龙颜不悦,忙分辩道:“皇上圣明,洞彻万机,烛照千里,即便有不奉公守法的臣子,也难以隐藏,自该严惩。臣方才所奏,不关涉其他,只是单参王坤一人。内臣疏参首揆,历朝所无,不见于我朝会典,臣忧心此风一长,朝廷纲纪法度废弛,并非为朝臣开脱。臣一时急不择言,语多谬误,罪当万死。”他本意想在首辅面前卖个人情,周延儒树大根深,圣宠未衰,区区一个乾清宫牌子太监在宫中沒什么势力,不过是在皇上身边伺候了几年,哪里会撼得动一品大员。不料却惹恼了皇上,登时惶恐不安,额头的冷汗涔涔而落,慌忙抬起袍袖擦拭,不想袍袖宽大,竟挡住了嘴巴,以致说到“语多谬误”有些含糊不清。

    崇祯以为他有意蒙混,追问道:“你说什么?”

    王志道以为皇上要下旨问罪,吓得浑身一震,嘴里嗫嚅道:“臣、臣……”周延儒忙接过回道:“他自认谬误,有心悔过。”

    “自称谬误?那参奏前怎不思想明白?身为朝臣,自该心存社稷黎庶,军国利弊大事多所建言,放着这些头等大事不顾,却一心指摘他人的过失,相互攻讦,各据门户,问兵马不知,问钱粮不知,吟歪诗填艳词,吃花酒狎雏妓,刻个稿讨个小的,倒是行家里手,天下可有这等的为臣之道?”说到此处,崇祯不由想到几年前后金皇太极铁骑南下,兵临京城,真是莫大耻辱!脸上一热,刚刚有些消退的火气又蒸腾上來,铁青着脸道:“文武各官,朕未尝不信用,谁肯打起精神來实心做事?只知一味蒙混欺瞒,结党营私,贪墨徇情。若非如此朽败无能,后金兵怎会入关,蹂躏京畿?”

    周延儒乃是百官领袖,听皇上严词申饬廷臣,不敢再沉默下去,出班跪下领罪,次辅温体仁紧跟着出班,阁臣吴宗达、徐光启、钱士升也依次跪倒。周延儒先替王志道开脱道:“王都堂参劾内臣,实则是指责我等阁臣溺职。臣身居首揆,辅理不力,表率无能,在内部院各衙门,在外督抚按各官,不能尽心修职,以致封疆多事,寇盗繁兴。皇上遣内臣核查边备,原是一番忧勤图治的苦心,意在激励廷臣奋力任事,不可落后于内臣。臣等无不钦佩敬服,虽有攘臂向前之心,无奈才能不逮,跋前踬后,谬误百出,罪状多端,朝廷内外自然不满。”两眼噙泪,语调有些哽咽。

    崇祯见他话说得恳切,尤其是将后金进犯之辱揽在身上,心头这块宿疾旧病减轻了一些,颜色稍霁,抚慰道:“此事罪不在一人。”端了茶盏连吃几口。

    温体仁听周延儒对王志道尊称都堂,袒护之心昭然,心底发狠道:“我必教他当不成都堂,看看哪个还敢替你剖白?”急忙叩头道:“王志道曲意阿上,沽名立论,如何纠察百官?若不惩处,只怕群起效尤。”

    不等崇祯表态,周延儒急道:“王志道种种诬捏情罪甚明,原是该处。只是他的本心原非抨击朝廷,也不是专论遣用内臣,意在参阁臣溺职,臣等确有此罪,委实不可逃避。生杀夺予尽在皇上,伏请开恩宽宥,外廷人人感念圣德。”

    “嗯!王志道身为风宪大臣,本当重处,姑念阁臣申救,从轻革职为民。”

    “谢皇上!”王志道伏地叩头。

    “起去吧!”崇祯俯视着御案前的王志道,目送着给两个太监搀扶出大殿,神情有些不屑,朝阁臣道:“先生们请起。如今边疆多警,民困时艰,后金兵围了锦州,总兵祖大寿苦守待援,而户部钱粮征派迟缓,工部军器督造不力,朕日夜坐卧难安。大小臣工理应洗心革面,急公尽忠,不得挟私抱怨,争斗不休,纷扰内耗。若执迷不悟,阳奉阴违,朕严惩不贷!”

    崇祯见群臣低头倾听,怕挫了他们的锐气,劝勉道:“朕不是悭吝的人,辛劳你们几载,等消除边患,扫灭贼寇,四海晏清,天下无事,文恬武嬉,只要不出大格,便无伤大雅了。那时,朕也要出宫走走,到南京紫金山南麓独龙阜珠峰下拜谒太祖陵寝,看看江南的风花雪月。你们都是扈从之臣呐!龙旗飘摇,车辇滚滚,何等炫赫!”

    群臣听皇上说得意气风发,附和道:“臣等愿随皇上开创太平盛世。”

    周延儒回到内阁值房发了半晌的愣,草草用过午饭,和衣小睡,翻來覆去却怎么也闭不上眼睛,耳边总是有个尖细的公鸭嗓萦绕难去,“他媳妇本是周延儒的小姨子,他们哥俩儿好,这等的人情他周延儒如敢不送,想必小姨子会拔他的胡子……”脸上一阵阵红热不已,看看日色偏西,起身回府。进门才望见好春轩,吴昌时满面春风地迎出來,周延儒挤出一丝笑容道:“來之,路上可还顺利?”

    吴昌时笑吟吟地说道:“一切如愿,事情办妥了。办了几个恶仆,苦主也撤了讼状。”

    周延儒倒身在太师椅上,无奈道:“侥幸侥幸,亏你去得快,不然更给他们抓住把柄了。”

    “朝堂上风声紧了?”

    “朝臣弹劾也就罢了,监军宣府的王坤那个阉竖也跳出來狂吠,皇上又命在朝堂上当面读他的折子,我只得忍辱不言,实在脸上无光。”周延儒嗓音有些嘶哑,声调甚觉凄凉。

    吴昌时吃惊道:“听说王坤其人生性暴躁,当年在宫里是身份卑贱的小火者,必是有人给他撑腰,不然怎么会如此胆大妄为?太监参劾首揆可是历朝所沒有的稀罕事儿,我看大人不妨查查他背后是哪个指使的。”

    周延儒在朝堂上一心揣摩皇上的心思,心无旁骛,沒想到这一层,此时幡然醒悟道:“那折子的票拟似是出于温体仁之手,他手伸得如此长,其心不可测。当年张江陵与大太监冯保互为援引,只一个月的工夫,便将首辅高拱赶回了河南老家。此事看來不简单,速教董献廷找唐之征问个明白!”

    “关系重大,皇上心意不明,凡事都该加倍小心,万不可走漏一丝风声,我还是亲去一趟的好。”吴昌时拱拱手,急匆匆出了好春轩。

    唐之征不过四十岁上下的年纪,却是个资历颇深的大太监了,自万历末年入宫当差,历经了泰昌、天启两朝,如今曹化淳取代了王永祚提督东厂,唐之征做了掌班太监,成为东厂的二号人物,手下的领班、司房、掌刑、理刑、档头、番子,人数众多。他知道自家资历虽深,但赶不上曹化淳狡黠多智,圣宠更是望尘莫及,因此别无他念,安心做份内职事,日子过得甚为滋润。魏忠贤在宫禁开设内操时,他曾下苦功习武,练就了一身本事,习武不辍成为他的一大嗜好。另一嗜好则是酷爱杯中之物,发誓尝遍天下酒。酒吃了多年,嘴巴极刁,最爱两种酒,一是美酒,一是沒吃过的酒,哪怕粗浊不堪,也毫不在意。那所太监所开的廊下家酒家,是他每日必去的地方,每日日落前,他从东厂衙门坐轿而來,在远远迎候着的小二悠长的肥诺中,踱进屋宇深密的那间廊下,举杯浅酌。

    暮色初起,西山外尚残留着一抹余晖,几朵火烧云殷红似血,艳丽异常。吴昌时进了皇城,远远望见玄武门外、北安门内那一片连在一起的瓦房。玄武门以东,东西横列,连排有十一道门,以西有九道门。过长庚桥至御酒房后墙,则是一排南北纵列的屋宇,自北而南,有三十一道门,称为“长连”,再往前面,有三道门称为“短连”。这些房屋总计五十四道门,总称廊下家,乃是宫中地位中等的答应、长随们集中居住之处。此处毗邻御酒房,御酒房酿造的竹叶青、五味汤、真珠红、长春酒、金茎露、太禧白、满殿香等,都是天下罕见的美酒,酒香飘到廊下家,那些答应、长随忍不住仰鼻长吸,可那些美酒都是御用之物,万难尝到一滴。他们便偷学酿御酒的手艺,又向内府酒醋局的酒户请教,酿制枣酒,不料大为成功。太监出宫不易,于是便请旨开了廊下家酒家,专供太监、宫女们吃酒玩耍,不需上税。吴昌时赶到门前,唐之征已吃完了一壶名为琥珀光的内酒。

    唐之征见了吴昌时,并不说话,只取了一只杯子,满满斟了,推到对面桌边。吴昌时拱手谢座,端起來一饮而尽,连声赞道:“好酒!好酒!廊下家果然名不虚传。”

    “天下的好东西都进了宫,加上万里挑一的酿酒师傅,酿成的酒自然会与外面大不相同。”唐之征跟着干了一杯,朝外喊道:“小二再添几个菜,沒见多了个客人吗?”

    吴昌时见桌上的四个青花中盘摆着尽是荤菜,一个红烧牛鞭,一个雄鹅腰子,一个羊白腰子,一个龙卵,并无丁点儿菜蔬,笑道:“公公真一副好肠胃,常年吃竟能受用得了?我可是沒这口福了。”

    唐之征点了醋熘鲤鱼、清炒河藕,说道:“这廊下家的酒菜可是蝎子的尾巴----独一份儿,别处想吃漫说是吃不到,怕是连酒菜的名儿都不知道呢!你也果真沒口福,这挽手,你们称牛鞭的,还有雄鹅腰子、羊白腰子都是大补的东西,能治病又能顶饭食。这龙卵,啧啧……更是极难得的珍品,要想天天吃可不容易,光有银子也不成。你想呐,白色的儿马有多少,一个儿马不就两个卵吗?若非咱有几个小徒弟到了九边做监军,手下有成千上万匹军马,哪里会有这么多龙卵供奉?”

    “有您这身子骨儿,能吃能喝,真是天下第一快活事!”吴昌时翘指称赞。

    “哈哈哈……”唐之征开怀大笑一阵,吃了杯酒道:“古人说酒可红双颊,愁能白二毛。人这一辈子,不能自寻烦恼,得高歌时且高歌,酒可以喝,愁不能添呀!”

    吴昌时将酒也干了道:“公公倒是旷达,可常常是愁來寻人呀!想躲都躲不开。”

    “说说什么愁事吧!你是个大忙人,在天下最有权势的人家做幕宾,可是轻易不抛头露面的。”

    “还是老规矩,先喝完了酒再说不迟。”吴昌时给他说得搅动了心事,想到自家蛰居周府转眼两年多了,威风自在倒是有些,可仕宦之路依旧迷茫,不知何时才有登台亮相的机遇。

    “好!”唐之征酒兴大发,朝外喊道:“小二,上酒----”

    吴昌时阻拦道:“时辰还早,不用急着喊他进來。我听说公公只喝两类酒,都这把年纪了,喝过多少种酒,还有多少种沒喝过?”

    唐之征思忖片刻,扳着指头道:“要说咱生平所尝过的酒,还真不少,拣有名的好酒说,喝过宫里的满殿香、金茎露,京师柳泉居的黄米酒,蓟州的薏苡酒,永平的桑落酒,易州的易酒,沧州的沧酒,大名的刁酒、焦酒,济南的秋露白,兰溪的金盘露,淮安的绿豆酒,婺州的金华酒,粤东的荔枝酒,汾州的羊羔酒,高邮的五加皮,扬州的雪酒、稀芬酒,无锡的华氏荡口酒、何氏松花酒……总共不下百种。名酒沒喝过的不多,只有广西的滕县酒,山西的襄陵酒、河津酒,成都得郫筒酒,关中的蒲桃酒,中州之西瓜酒、柿酒,十余种。”

    “公公尝尝这酒如何?”吴昌时从怀中取出一个白瓷瓶,将酒塞轻轻拔下,登时一股酽酽的酒香扑面而來,唐之征大吸了一口,伸手抓过,满满斟了一杯,吱的一声,浅浅地咂了一小口,闭着眼睛慢慢咽下,睁开眼睛道:“这是什么酒?咱沒喝过,下的料可真足,够劲儿!”

    “这是五香烧酒。”

    “怎么个做法?”

    “取糯米五斗,细曲十五斤,白烧酒三大坛,檀香、木香、**、川芎各一两五钱,人参四棵,各研成细末。再取白糖霜十五斤,二百个胡桃取仁,红枣三升去核,也研成细末。将米蒸熟,晾冷,放入缸中密封,等刚刚发起,加入糖并烧酒、香料、桃、枣等物,将缸口厚封,密不透气。每七日开打一次,依旧密封,到七七四十九日,绵软幽香,透出缸外,大功便成。”

    唐之征边听边喝,牢牢记在心里,说道:“咱将这法子告知廊下家,命他们学着做。不然,若是等着你來送,肚子里的酒虫怕早渴死了。”

    片刻之间,酒瓶已空,唐之征道:“趁咱还沒醉倒,有什么事快说吧!”

    吴昌时朝外看一眼,伸手沾了茶水,在桌上画了一个大圆圈,圈内写了一个大大的“周”字。唐之征道:“咱明白你的心思,是要找个解围的人。这事直说吧,不必打什么哑谜!咱在这里,窗户根下不会有人的。”

    “那是自然。”吴昌时将桌上的茶水用袖子擦了,说道:“我家东主想找个皇上面前递上话儿的人,如今他给一些廷臣逼得实在有些心烦。”

    “这可不好办呐!皇上不是个耳根子软的主儿,谁敢在他面前乱嚼舌头!”

    “这事要是好办,我也不來麻烦公公了。您老人家是伺候过四代皇上的功臣,就是司礼监掌印、秉笔太监也是晚辈,宫里的事还不是您路子最熟?”

    “你小子也别给咱戴高帽子,这事还真的棘手。如今宫外能说得上话的只有一个,就是瀛国老夫人,那是万岁爷的姥娘,可求她说话,太扎眼了,弄不好万岁爷会起疑心。宫里头么,周皇后和田贵妃求哪个都行,不过近日万岁爷歇在田娘娘承乾宫的时候多。”唐之征蹙眉苦思道:“田娘娘的父亲田弘遇倒是个有义气的人,可事情不好张扬,这般大张旗鼓的,给万岁爷知道了,反帮了倒忙。怎么求贵妃娘娘,要好生核计核计。噢!咱听说田娘娘嫌宫里的衣服样式不好,尤其穿不惯笨重的宫鞋,想到苏州订做一批苏样的新鞋,可周皇后怕花费太多,沒有应允。”

    “这事容易,我前几天刚刚见过江苏巡抚张国维,吩咐下去,來回用不了一个月。”吴昌时从袖中抖出一张银票,推到唐之征面前。

    忽然外面一阵喧哗,吴昌时霍地站起身來。唐之征笑道:“莫怕,这是小太监们在演正德皇帝醉酒廊下家的戏,你若愿意,可过去见识见识。”

    吴昌时屏息倾听,一连几声娇喊:“朱大爷,我家來!”随即笙箫杂奏,殷勤劝酒之声不绝于耳,一颗悬着的心才放下來,拱手道:“这点儿银子权给公公买料酿酒,等酒酿好了,再來廊下家叨扰,尝尝公公的五香烧酒。”

    “咱可等你了。”唐之征看着吴昌时闪身出去,看一眼桌上的银票,赫然是一千两,小心收藏入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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