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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笔楼 > 崇祯皇帝 > 杨军门衔恨诛降将 吴榜眼遵命劾奸人(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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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吴昌时用乡音将事情经过大致讲了,说道:“杨鹤沒有追捕到张孟金、黄友才,就留在耀州调度应变,宁塞失陷,急命延绥巡抚洪承畴领兵征剿。谁知此时李应期回到了京城,入宫详奏陕西民变情形。他陈奏招抚非治本之策,流寇人数不减,变乱自然难除,旋抚旋变,旋变旋抚,何日才可了结?若成不了之局,陕西便是填不满的无底洞,多少银子也办不成事。皇上听了,半晌无语,一时难以判定是非,只好等新任巡按御史吴甡的奏折。不料却等來神一魁复叛、宁塞失陷的消息,陕西道御史谢三宾等人纷纷上折子弹劾杨鹤主抚误国,皇上忍着怒气,将这些折子一律留中不发,过了一天,吴甡送來六百里加急折子,说杨鹤苟图结局,徇抚讳剿,并言杨鹤贪赏冒功,如报斩昏天猴、曹操、独行狼等。为今之计,只有调兵措饷,南北会剿,歼灭贼首,招抚余众,秦地才可挽救。皇上震怒,将御案上的奏折一摔,暴叫道:‘好你个杨鹤!出了这么大的事,竟举重若轻地上了个《微臣万苦堪怜事》的奏折,含糊其辞,骗到朕头上來了!什么愈病愈忧,愈忧愈病,自己做了贼,能心安么?朕命他总制全陕,何等事权!却听任流寇猖獗,不行扑灭,涂炭生灵,大负朕心!小程子,传旨给曹化淳,命他带锦衣卫官旗速到陕西,将杨鹤扭解來京,朕要看看他究竟是什么样的心肠?’”他说得绘声绘色,杨义虽听不懂浙东的方言土语,但看他横眉立目的模样,已吓得面无人色。

    张溥不禁有些伤神道:“人生真是聚散无常,杨鹤不知花费了多少心血,才搜罗到这样的精品书画,平日里视作拱璧,如今还不如一堆金银好用。”神色之间甚是悲凉。

    “那咱们就积点儿功德,成全他一片救主之心。”吴昌时见三人发怔,附到张溥耳边,低声道:“你那几百两银子的用处,必是想着打通关节。若要打通关节,区区几百两银子也入不得那些京堂们的眼里,白白打了水漂儿,不如……”他的话音越來越低,但在张溥听來却如黄钟大吕,豁然开朗。吴昌时见他一会儿欣喜,一会儿皱眉,知道他已心动,朗声笑道:“我们四人也能凑出千八两的银子……”

    陈子龙不知他与张溥说了些什么,但他幼年丧父,家境本不富裕,进京赶考还借了些银子,担忧道:“我们在京城举目无亲,告贷无门,那些钱庄和会馆都极势利,沒人担保,岂肯通融借银子给咱们?”

    吴伟业点头附和道:“那些钱庄借贷本來就是认人的,何况翰林院庶吉士借钱,原属钱庄的大忌,沒人担保,他们断断不愿冒此风险。”

    “这个不用担心,我自有办法。”吴昌时故作神秘,将话头收住,看着三人。

    陈子龙催问道:“來之,我们知道你神通广大,可你犹抱琵琶半遮面,未免不够朋友了。”

    “我在周府认识了一个有钱的主儿,开着一家大大的珠宝店,这点儿银子不在话下。”

    “你说的可是董献廷?”

    “咦!你也知道?”吴昌时颇觉惊诧。

    “京城开珠宝店的,以前是魏忠贤的宝和六店,如今却是董记了。”

    张溥锁眉道:“他若不肯,你可说咱们复社社员何止千万,只不过暂借数日,等这科的春闱程墨售出,便可还他。”

    “他岂在乎这几两银子?他出银子也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不然他珠宝店的买卖也不会如此兴旺。”

    “只要我们在京城站稳了脚跟,不愁沒机会报答他。”张溥踌躇满志,仿佛提刀四顾,想要一试身手的侠客。

    吴伟业、陈子龙听他说起复社,暗想:原來这些书画竟牵扯到了社事,难怪先生如此出手豪阔!

    天色正在戌时光景,吴伟业陪着陈子龙回了会馆,张溥与吴昌时赶往周府。吴昌时将张溥径自领到好春轩门前,退回寓处。周延儒正在票拟奏折,见张溥夜里來拜,破例从案后起身相迎,让坐请茶。张溥将那颜色陈旧的锦盒放在案上,说道:“门生几个今日得了三件稀罕物,不知真假,特请恩师法眼明鉴。”

    “哦!什么稀罕物?”周延儒为官多年,一直辗转在留都南京和北京两地,所见古物甚多,听说稀罕两字,兴致大起,伸手取了锦盒,并不急着打开,却将锦盒翻转审视一遍,见那锦盒虽然破旧,几乎难以辨认出本來的颜色,但上面的封签用的是滑如春冰密如茧的澄心堂纸,外面罩着华美的云锦。区区一个锦盒都如此不惜工本,显然只有宫里的匠作局才有这样的气魄,那锦盒中的物件必是前朝宫里的旧物,怎样稀罕自然是不言而明了。

    周延儒轻拂一下锦盒,心中暗自赞叹,缓声说道:“这盒子确是真的!”他轻轻打开锦盒,取出三个卷轴,逐一打开,展放在案上,手持烛台,小心地反复端详着字画、落款、印章,眼里射出两道惊喜的光芒,口中啧啧有声道:“天如真是好福气,平常人就是想看其中的一幅已属不易,你却将三件宝贝凑齐了,真是难得。”目光一刻也未离开书画,神情颇多陶醉,更觉艳羡。

    张溥站起身道:“这三件书画卖家索价不高,门生本來拿不准,怕给人家骗了,有辱恩师的门楣。既经恩师评判不是膺品,就是天下极珍贵的物件了,门生如何消受得起?就送给恩师清赏雅玩,万请笑纳。”

    “哦?”周延儒满脸喜色,嘴里却连声道,“怎好掠人之美,怎好掠人之美!万万不可如此!天如啊,我家里还有陈了多年的状元红,前些天你们來时,本要留饮的,只是來來往往的拜客不断,沒有整工夫坐下,今夜补上如何?”

    张溥天生傲骨,睥睨天下,放眼儒林,入眼的人物也只有钱谦益、陈继儒、黄道周几个先辈,本來对周延儒并未心服,但他毕竟是自己的座师,一日为师、终生为父的古训断断不敢忘怀。周延儒自少年之时,一帆风顺,青云直上,看惯了官场的惺惺作态,他不稀罕银子也不缺权势,惟独看重名声,尤其是张溥这样天下名士,出入门庭,为我所用,今后朝野的物议自然要由自己引领了。

    一瓶醇厚的状元红下肚,张溥起身告辞,周延儒道:“天如,同进士出身能入翰林院,我大明开国以來,你虽不是头一个,也是极少见的。庶吉士按规矩要见习三年,期满之后,才能过班引见,一睹圣颜。你的文章冠绝天下,自然是罕有人及,但你官场的历练还少,不要心急。只要平平安安地熬过这三年,自然会有施展身手的日子。”

    “恩师教诲的是。”

    “天如啊,听说你在翰林院有品评他人文章的习气,甚至随意批改,可有此事?”

    “门生薄有微名,一些人便拿文章來请教,不好推辞……”张溥见周延儒脸色有些阴沉,顿住话題。

    “如今翰林院是温阁老掌管,外面已有些非议了,你说话还要有些分寸才好,毕竟薛国观讦告科考之事刚刚平息,不要给人家再抓了什么把柄。皇上因杨鹤招抚失策,近日心绪不佳,已连连申饬了好几位大臣,这几日办事可要格外小心。”

    “谢恩师教诲。”张溥心头猛地一沉,嘴里答应着,怏怏地告辞回到私宅。他虽破格做了庶吉士,但还只是翰林院里见习的预备官员,除了每年有些许银两补贴伙食,一文的俸禄也沒有,本來留住在江苏会馆,要节省不少。可是母亲金氏知道儿子钦点了翰林,捎信要來京师看看。金氏出身侍婢,在家中地位最卑,几十年忍气吞声,难得有几天舒心日子。张溥体谅母亲,又想早在京师自立门户,便赁了一个僻静的小四合院,但担心开销过大,写了家信暗嘱妻子留守家中,不必跟着來京。四合院不大,属于最小的那种,只有一重院子,北面三间正房,东西厢房各两间,道士帽式的黑漆街门。进门是五六丈见方的天井,青砖铺墁的十字甬路通到四面各房屋,天井沒什么遮拦,四下通透,墙外的几棵老槐树,枝桠嵯峨,乱蓬蓬地遮住大半个天井,添了一些生气。已过戌时,他怕惊动了母亲,轻手轻脚地回了东厢房,犹觉头有些发晕,胡乱擦了把脸,和衣卧在床上,眼前却总有一个瘦小的身影晃來晃去,心口的烦闷难以排遣,冷笑着自语道:“温体仁,你这老狗切莫打错了算盘,须知我也不是你随意拿捏摆布的泥人儿!”想到此处,翻身坐起,将烛光挑明,铺纸濡笔,将温体仁结党营私、援引同乡洪闽学为吏部尚书等事情,写成疏稿,洋洋千言。

    次日一早起來,又斟酌改定,在翰林院偷偷送给吴伟业,暗里嘱托他誊清后具名参劾。吴伟业看了,一整天心神不安,深感进退无地,虽说高中榜眼,文章也得皇上圣裁恩宠,但自家不过一个区区的七品翰林院编修,入仕途不久,个中三昧沒有多少体味,如何掌握分寸,实在为难,可毕竟追随张溥已近十载光景,若不参劾则是有违师命。好不容易熬到散班,他匆匆赶回宅子。张溥沒见到吴伟业,回家草草吃了晚饭,正要出门寻他,吴昌时却一步跨进门來。张溥看他一身的黑色衣衫,帽檐压得极低,心里登时隐隐有些不安。多年的交往,张溥深知吴昌时的禀性,何况做了首辅的幕僚,更不该轻易抛头露面,除非遇到了极为重大紧急的事情。张溥领他进了东厢房,吴昌时甫一坐下,就低声道:“天如,我劝你不要弹劾温乌程。”

    “來之,你是何意?”张溥心里吃惊异常,看來自己的一举一动实在难以不为人知,他强捺住心中的不快,展颜一笑,但吴昌时分明感到了话音之外的不满。

    “此时上折子,还欠火候。”

    “來之!你也是熟读经史的人,那董狐直笔、圣人作《春秋》乱臣贼子惧,太过久远,可不必提了。前朝的杨继盛弹劾严嵩十大罪状,我等未逢其时,未睹他飒飒风姿,也不必说起。天启三年,杨大洪上弹劾魏忠贤二十四大罪疏,与左光斗、魏大中、袁化中、周朝瑞、顾大章俱遭魏阉酷刑惨死诏狱;天启六年,魏阉走狗应天巡抚毛一鹭到逮办周顺昌、周宗建、缪昌期、李应升以及高攀龙七君子,他们无不慷慨赴义。这些先贤你可都是知道的。他们可曾想过是不是时候?自古正邪如冰炭,水火难容,就该知其奸而发,不可延缓。再说,兵法也讲先发制人,后发制于人。”

    吴昌时拱手道:“天如,你抄赠的《五人墓碑记》,我一直好生地收着,时时取出拍案快读,这些先贤我自然是不曾忘的。你说到兵法,岂不闻待时而动么?”

    “來之,坐等玄想不如身体力行,你不怕落入王阳明心学空谈的巢臼?”

    “天如,你且听我说。你知道了这事的來龙去脉,自然不会逞一时的意气了。”

    张溥冷笑道:“哼,你不会从盘古开天地讲起吧?”

    吴昌时见他怒气又起,并不理会,自顾说道:“其实周、温两位阁老本不相容,只是至今尚未撕破脸皮……”

    “天下人可都知道那年会推的事由,当时他二人联手逼走了钱牧斋,周阁老可还是念旧情么?”张溥打断吴昌时的话,似颇不以为然。

    吴昌时也不反驳,略顿一顿,接着说:“此一时彼一时,那些都是旧事了,不提也罢,还是说说近來的新事。你道温乌程安于其位么?”

    “此话怎么讲?次辅权势已极高了,还要……难道还想做首辅不成?”

    “不错,天如不愧是一社之魁,心思果然……”

    “好了,來之,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调笑?我不过是推测之辞,他做首辅不是痴心妄想么?不用说周师相圣眷正隆,单说年纪,那温乌程六十几岁,将到致仕之年了,说他想着首辅的位子,不若说他想着如何多捞些银子。”

    “你这话也对也不对。”吴昌时摇摇头,“你将权势与银子分得太清楚了,其实只要心思稍稍一偏,这两样本是一体,有了权势还能沒银子,有了银子还能买不动权势么?温乌程要想着径自将周阁老推开,做个名正言顺的首辅,自然不容易,可若有了许多的实权,将首辅架空一些,又何必在乎那虚名呢!”

    “暗渡陈仓?他手未免伸得长了吧!师相又不是……目光何等锐利,又有许先生等人出谋划策,岂能听之任之。”张溥怕出语不恭,忙将呆子二字生生咽下。

    “温乌程高深莫测,做事滴水不漏,不是泛泛相与之辈。”吴昌时眉头锁起,语气颇为沉重道:“此次春闱延开,天下人才势必集聚。温乌程本想借主持春闱,网罗英才,培植势力,稳扎稳打,步步经营,一旦门生故吏遍及四海,那时一呼百应,把持朝政,自然不是什么难事,群臣也自然唯他马首是瞻,周阁老又能奈他何?不料,周阁老请旨亲领会试,他的计谋落了空……”

    “怕是不能这么说吧!温乌程是一计不成,再生二计,吏部尚书不是他的同乡么?铨选大权要比取几个儒生要紧得多。”

    “唉!这也是首辅看错了。当时许先生提过醒儿,首辅并未全放在心上,只暗地叮嘱钱象坤抢先票拟,推荐别人。你想温乌程是何等伶俐聪慧,钱象坤哪里是他的对手!几句话几杯酒就收拾得服服帖帖了。”

    张溥忍不住惋惜道:“实在所托非人呀!”

    “还不是为私心所误!”吴昌时扼腕叹息,将事情前后讲出,张溥听得一时默然。

    会试的次日,温体仁与吴宗达一道拉着钱象坤吃茶闲话。吴宗达道:“此次首揆将阁中要务暂且放下,不知要取多少栋梁之材?”

    “有孙承宗总理辽东,后金不会轻举妄动。陕西又出了洪承畴这样的干才,招抚的招抚,剿杀的剿杀,平安无事,首辅自然乐得多几个门生了。他尚不足天命之年,不出数年,门生故吏遍天下,一呼百应,可是尊贵威风得紧呀!”钱象坤不知是羡慕还是嫉妒,摸着花白的胡须晃着脑袋,叹道:“要说我这把年纪,入阁拜相也沒什么不知足的,丝毫不敢再份外之想了。到致仕的时候,皇上能有恩旨许乘驿传,回老家含饴弄孙,也不枉了此生。”

    温体仁听出他话语之中的醋意,心下不由暗自好笑,他懦弱无能,竟也有此妄想?虽甚觉不屑,口中却呼着钱象坤的表字,啧啧称赞道:“弘载如此淡泊,足见胸怀,好生教人钦佩。不过,说起子孙,我记得令郎还在留都礼部奉职。”

    钱象坤一怔,点头应道:“温相好记性!小犬在南京已有五年了。”礼部本是清水衙门,沒有多少油水可捞,南京的礼部更是做样子的摆设,冷清得门可罗雀,就是沒靠山的也将白花花的银子顶在头上,四处找门路选调北京。钱象坤前些年在北京做礼部尚书,赶上皇上初登极践位,不敢用银子打通门路,如今做了辅臣,越发担心物议,不敢轻举妄动,有心帮忙的见他满脸的清正,怕碰一鼻子灰,也去了念头,他儿子就一直窝在南京,自己虽暗地焦心,却有苦说不出,儿子也老大的不快。听温体仁提起此事,他暗叫惭愧,老脸自觉也红热了一阵。

    “我协掌吏部,令郎一个微末之官,升迁选调倒是极平常的事,不用费多少周章,只是……”温体仁拿眼睛瞟着钱象坤,故意将话收住。吴宗达心领神会,一旁撺掇道:“君子成人之美,弘载兄这般清正的好官,平日只知耽心国事,哪里想什么儿女私情?眼看着那些不成器的庸官俗吏个个填了肥缺,总不能教老实人吃亏吧!”

    温体仁连连摆手道:“那倒不会。只是担心帮了倒忙,坏了老先生的名声,实在不敢开罪呀!”

    钱象坤听他如此说,怎能轻易教他落个空口人情?忙道:“言重了。如此盛情雅意,我岂能不知好歹地拂逆了?只是劳累费心,无以为报,实难心安……”

    “报答什么?老先生若是送什么银子,便是通了关节,兄弟哪里还敢援手?老先生若以为欠了人情,要还也不难,我知道一家新开的酒馆,老先生做东请我们几人大快朵颐一番如何?”

    “什么好酒馆?漫说一次,就是百十次也无不可。”钱象坤大喜,问道:“在什么地方?”

    “大隆福寺的一个胡同里。老先生有意破费,可要早去订下席面,以免吃不成了。”

    “什么山珍海味,莫非是龙肉,这么稀罕抢手?”钱象坤大不以为然。

    吴宗达与温体仁相视一笑,笑道:“倒沒那么金贵。只是这家酒馆做的菜肴是有数的,晚去便沒货了。若是干喝他们的酒,刀子似的,小弟自信沒有老先生的酒量,怎敢干喝?”

    “这倒怪了,有银子也不挣,宁肯闲着?”

    温体仁应道:“嗯!小本生意,沒有做大的心思。这也是操守,思不出位么!”钱象坤听他说得不动声色,却一语双关,似含嘲讽之意,脸上又是一阵发烧。

    三人來到酒馆,小二斟酒上來,钱象坤端杯一嗅,笑道:“果是烈酒。这孙记烧刀子闻名关外,不在地冻天寒的时候喝,有些伤身。”

    “你这般的好酒量,怕什么?不是心疼银子吧?”吴宗达一番调笑,钱象坤不好再说什么,举杯干了,温、吴二人乘机再劝,钱象坤盛情难却,心里又想着南京的儿子不日可來团聚,哪里把持得住?一连几杯下肚,便不再推让。孙记烧刀子果然名不虚传,温体仁又暗地吩咐换成五十年的陈酿老酒,力道更大,不消半个时辰,已喝得烂醉如泥,第二天依然满嘴酒气,浑身无力,挣扎不起,只好称病在家。温体仁从容地写了举荐闵洪学的折子,递了上去。钱象坤知道已是两天以后的事了,将消息传与周延儒,皇上已然准了,再无可挽回。

    张溥听到这里,叹惋道:“皇上英明圣睿,竟沒有识破他的险恶用心?”

    “天如,看來你恨乌及屋,动了肝火。你想皇上英明,自然不愿出个什么把持朝政的权臣了。首辅本來就权重,身边沒有一个异心的,如何制衡?”

    张溥沉思道:“依你说來,皇上是有意准了温乌程的折子?”

    “不错!近來首辅安插的人也多了一些,难免遭人议论。皇上听了,想必有些担忧。皇上乾纲独振,容不得恃宠而骄之人,最怕再出个大权独揽的魏忠贤。”

    “师相可是不愿多生是非,才命你來游说我?”

    吴昌时眯眼应道:“小不忍则乱大谋,不必急于一时。”

    “要是到了是可忍孰不可忍的地步呢?”

    吴昌时的两眼连跳几跳,粲然笑道:“当日首辅说你承接东林先贤,你还推辞,这不正是东林的风骨么?不过,首辅吩咐:上折子若成功,他心里感激;若不成,那他怕难以保全你,只好请你先避避了。”

    “难道要我缩在家里不出门么?”张溥天性有些狂狷,最不怕权贵,听到躲避二字,大觉不快,不由面色一寒,仿佛罩了层严霜。

    “那倒不必,只怕要委屈你过几年优游林下的日子了。”

    张溥不平道:“我一身正气,反要躲温老贼?”

    “累及师相,事情就更沒有回旋的余地了。你再好生想想,不必争一时之气。”

    “若劳而无功,我甘愿吃苦领罪,决不累及他人。”张溥长长呼出一口气道:“如此,我也可报师相知遇之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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