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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笔楼 > 崇祯皇帝 > 发奸谋秀才闹贡院 问旧案君王罢会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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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钱谦益放心不下,知道晌午时分考官们极容易懈怠,便悄悄出來巡视,到了钱千秋号舍的一侧,本要偷偷看他做什么,无奈那八尺上下高的外墙挡得严严实实,转身欲走,却见他从里面出來,头发胡乱地盘扎在头顶上,竟有一半披散下來,遮着半个脸,上身一丝不挂,**着身子,脚上踩着一双新鞋,手捧考卷沿着长巷走來走去,一颗硕大的脑袋左右摇晃,拖长了声调念着写成的文章,目不斜视,旁若无人,念到得意之处,用力把大腿一拍,竟自竖起大拇指大叫道:“好!今科必中也!”连叫几声便又接着念,一会儿,又拍手笑道:“今日必无晋矣!”钱谦益看他神情如此专注,浑然不像是作弊的人,疑惑地回到楼上。

    张溥大急,高声道:“花费些银子倒沒有什么,只是你与玄房兄订交多年,若是知情不举,有意欺瞒,岂不是教人齿冷心寒?”

    凌?初摇手阻止道:“天如,何必苦苦相逼,强人所难?为人做事只求无愧于心就是了,不说也罢,各有各的路要走,我并不怪他。”眼里竟噙了泪水。

    钱千秋愕然收住脚步,垂头咳声说:“不是小弟不够朋友,实在是此事关系重大,背后有极厉害的人物,不可走漏半点风声,不然别说前功尽弃,性命怕是都难保全。”开门四下看了,折身回來悄声道:“你们可知道今年乡试的主考是谁?”

    张溥以为他故弄玄虚,冷言冷语道:“此事早已传遍吴越,读书人有几个不知的?”

    “正是他答应帮忙,我才敢将银子出手。钱谦益是皇上钦命的主考官,中与不中还不是凭他一句话?你们说这二千两银子花得值也不值?”钱千秋将心中的秘密说出,心头登时轻松了许多,悠然地摇着折扇。

    “怎么竟会这样?”凌?初心下不觉骇然,脱口而出,张岱、张溥二人也脸色大变。

    钱谦益身子一颤,周身竟泛起几丝寒意,耸耳细听,又听钱千秋道:“千里做官只为吃穿,有几个老是想着忠君报国,心存民瘼的?如今吏治的**谁看不出來,众人皆醉而我独醒不容易,人人都会用心防着你挤兑你,与其这样还不如随波逐流的好。大厦将倾,一根檩木哪里支撑得住?”三人听了各自默然,想要反驳却又无言以对,过了好一会儿,张岱问道:“钱谦益远在京师,千秋兄怎么有如此的神通与他搭上了线?”

    “这个容易,沒有什么可怪的。钱谦益早在杭州安排了两个眼线,一连多日到各大酒楼旅舍联络,看到那些來赶考的富家子弟便上前兜售,自称送富贵。只要衣饰华丽,囊中多金,你便安稳地坐等,他们自然会过來找的。”

    凌?初心犹不甘,追问道:“要在考卷上做什么样的记号?”

    “兄长知道了也沒有用处,那两人不光行动诡秘,打算得也极是精细,拿多少钱中多少名次,记号也不相同。”

    “是什么样的记号?”

    钱千秋一怔,随即笑道:“小弟说了也无妨,只有七个字:一朝平步上青天,要将这七字分开放在约定的地方,这些恕小弟不能奉告了。”

    三人再不怀疑,张溥大叫道:“那些不必细说,今科反正是无望了,不如到湖光山色中流连几日,比贡院、朝廷岂不干净许多!仰天大笑出门去,我辈还是蓬蒿人。一辈子躬耕陇亩,老死乡间罢了。”起身又拱手道:“那就恭祝兄台高中了。”头也不回地推门而去。

    钱谦益暗忖:看來此事不是针对我一人,而是意在向东林党发难,若处理不当,怕是要弄出震惊朝野的大案來,一旦广为株连,东林党必定会全军覆沒了,自己岂非成了千古罪人?想到此处,才觉冷汗早已湿透了衣襟,忙命随从暗里跟牢了钱千秋,看清他落脚的地方,稍后到柜台匆匆结了账,转身回旅店取了圣旨连夜赶往巡抚衙门。

    浙江巡抚刘一?与钱谦益本來相识,听说他到了迎接出來,笑着拉了他的手,极是亲热地说:“哎呀!受之弟,早看了邸报上知道你主考浙江秋闱,进了八月便盼着你來,几时到的?怎么也不招呼一声,老哥哥也好给你接风洗尘。”

    钱谦益笑着施礼道:“哥哥乃是一方的封疆大吏,终日忙得团团转,小弟不好再添乱了。”

    “还是你体贴哥哥。”两人并肩进了花厅,钱谦益落座道:“小弟前日就到了,先到西湖各处游览了一番,这些年难得有几日的清闲,可是憋闷坏了。”

    “不先來看哥哥,倒去游览什么湖光山色,可是忘了哥哥?”

    “怎么敢!不过也幸亏去了回西湖,不然火烧了屋顶,还在梦中呢!”钱谦益现在说起犹觉有些心惊,将酒楼上听到的事简略说了,才道:“小弟此來一是拜望哥哥,二是求哥哥帮个忙。”

    “要人还是要钱?”

    “哥哥速派一些兵丁暗中查访那两个买卖关节的贼子,务必要捉了看押起來。”

    “姓名相貌可知道?”

    钱谦益摇头道:“小弟也只是听说,请哥哥多派些人手四处查访。开科在即,小弟怕出什么意外。”想到以往科场舞弊大案,他不禁深锁了眉头,心头焦躁不安。

    刘一?见他着急,又是自己治辖的地方上出了这等大事,恐怕难脱干系,忙派了几十个得力的兵丁装扮成赶考的秀才、商人、脚夫、郎中等人,到各大酒楼旅舍打探。次日晌午时分,便抓了两个人回來,刘一?亲自审问,钱谦益躲在屏风后面偷听。那二人开始闭口不语,姓名也不说,刘一?一拍大案,冷笑道:“你抬起你们的狗头看看,这是什么地方,王法无情,岂能容你在此蒙混?看來不打你们也不肯招认,拉下去,重打二十板!”

    两旁的衙役早将二人当堂按倒,褪去衣裳,重打了二十大板。刘一?命人将他们揪起问道:“快将姓名乡籍招上來!”二人依然低头不语,刘一?大怒,吩咐一声:“不动大刑,你们想必不会招的,将夹棍抬上來!本部院还沒见过不怕死的光棍,先夹你们个骨断筋折,看怎么花那些赃银?”当啷一声,一长两短的三根无情木放在了堂口,便要往两人腿上套。二人心下惊慌,那个年岁微长的嘴上兀自强硬道:“小人们的名号说与不说,并无什么要紧处,我们本是受人胁迫,不得已而做此违法的事,背后那人可是朝廷的清贵,抚台大人可有胆量招惹他?”

    刘一?将眼睛一瞪,喝道:“科考是国家的抡才大典,关乎国家兴盛和社稷安危。不论哪个买卖考題行走关节,本部院一定奏明皇上,决不姑息。何人指使快些招來!”

    那人道:“小人名徐时敏,他是金保元,都是本地人氏。金保元有房远亲在京师任职,介绍结识了翰林院编修主考这次秋闱的钱牧斋大人,可怜我们贫困无计,便指了小人们这条明路。”

    刘一?不动声色:“你们可见过钱编修?”

    “小的见过。小的们还与他约好事成之后四六分银子呢!”金保元急忙回答。

    “可还记得他的容貌?”

    金保元浑身一颤,与徐时敏对视一眼,迟疑道:“当日天色已晚,看得不甚分明。”

    “你不必描说,本部院的师爷正好曾在钱编修府上当过差,他可帮你分辨清楚。”刘一?回头招呼钱谦益出來道:“师爷,你听他说的可是钱编修么?”

    钱谦益踱步出來,不动声色地问道:“你们在何处见的钱编修?”

    “京师的一家酒楼。”

    “什么字号?”

    金保元惶恐道:“小人记不得了。”

    钱谦益并不恼怒,依然和气地问道:“那钱编修什么模样?可是像我的样子?”

    金保元一怔,随即笑道:“师爷你不要赚小人的口供了,钱编修当日一身的官服,威严得很呢!不像师爷这般依附他人的样子。”

    钱谦益一笑道:“那钱编修什么年纪?”

    “花白的胡须,德高望重的,想是不下五十几岁了。”

    钱谦益回头向刘一?笑笑,转身回了后堂。刘一?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连笑了几声,大喝道:“大胆刁民,你们受了什么人的指使,竟敢诬陷朝廷命官?睁大你们的狗眼,刚才的那个师爷就是钱编修,你们还说认识?”

    徐时敏、金保元才知道露了馅儿,金保元强辩说:“小人本來说天色昏暗,看不真切的。”

    刘一?岂容他们再任意胡说,伸了三个指头,喝一声:“上夹棍!”这夹棍乃是五刑之祖,极是厉害,不论什么样的人物也难熬得过去。每当用刑之时,衙役们先看老爷的眼色行事,瞧老爷伸几个指头就是用几分刑。衙役将夹棍一收,二人疼得大叫几声,顿时晕了过去。衙役取了一碗凉水,含在口中,冲着二人噗噗连喷几下,二人慢慢转过气來,金保元吃罪不过,喊着招了。原來是浙、齐、楚、宣、昆党与东林党结怨已久,万历三十九年东林党把持京察,宣党党魁汤宾尹惨遭罢黜丢官回家,一直耿耿于怀,他的门生韩敬日夜想着替老师出口恶气,见钱谦益主考浙江秋闱,贿赂了两个分房的考官,约定在考卷上暗做记号,又联络了早年的同窗秀水人沈德符,物色收买当地的闲汉奔走游说买卖关节,秋闱结束时伺机揭发,借此回击东林党。刘一?听了不觉骇然,暗道:“这条计策好毒!报了仇,又赚了银子,说不定检举有功,还要升官呢!”吩咐松了刑,画押后当堂钉肘,标了收监牌,收在监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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