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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百九十九章 弈者风度(十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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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圣历元年初,安国相王次子,衡阳王李成义中毒暴毙。

    神都留守狄仁杰令洛阳府和秋官衙门彻查,先是有捕头查出此事与相王府逃奴有关,接着,那名捕头行迹鬼祟,窥伺中山王起居,被秋官衙门拿了个正着。

    经查,此人与梁王府有所来往。

    狄仁杰当即下令,将梁王府团团围困,禁止出入,还有官差强行进入梁王府内搜检,梁王府并没有折冲府兵拱卫,只有私家护卫,只听主家号令,悍然与官差发生冲突,造成数人死伤。

    狄仁杰大怒,调派了铺兵上阵,将梁王府的护院人等,全数逮捕,行凶之徒全数格杀,其余人等则大刑伺候,逼问阻扰官兵的内幕情实,无限追溯,梁王府的管事、职官和西席幕僚,多有牵连下狱。

    阴云笼罩着梁王府上空,府中除了武三思之外,只有他的次子武崇烈,一直宿疾缠身,卧床不起,官差官兵如狼似虎,在他房内暴力搜检,甚至掀了他的床榻,要搜检他的周身上下,武崇烈受到惊吓,咯血不止。

    武三思气得发疯,一日之内,写了三封奏疏,向武后状告狄仁杰,说他捕风捉影,公报私仇,心怀歹毒,凌虐皇家子弟,践踏皇族威严。

    武后的旨意很快下达,却不是武三思所期待的为他做主,而是简单粗暴的当头棒喝,令狄仁杰将那肇事捕头枭首诛灭,令武三思闭门在家自省,他刚刚得到不久的宗正寺卿之职,再度被罢黜,这一职位,落在了李旦之女寿昌县主的夫婿、御史中丞郑镜思的身上。

    旨意当中,严令有司查案过程中,务求平稳,不得惊扰过甚。

    这其中的意思,意味深长,神都上下心领神会,洛阳府和秋官衙门,虽还有人承担着查案的职司,但已经只是星星点点两三人,应付场面罢了,衡阳王李成义暴毙的案子,事实上已经不了了之。

    与此同时,骊山上的太孙李重俊也遭遇了打击。

    他寝殿中的内侍,也不知道是不是得了失心疯,竟然将武后身边的贴身女官徐慧撞倒,压在了身下,下身不停蠕动,似是在做淫秽之事。

    徐慧在身边下属的营救下得以脱身,吓得哭了出来,包括上官婉儿在内的武后身边人,集体向内侍省施压,内侍太监杨思勖做主,将那名内侍杖毙,同时将太孙寝殿的一众内侍宫女,进行盘查清洗,更换了一遍。

    受到此事牵连,武后以李重俊御下不严为由,下诏申饬,更严重的是,将李重俊自华清宫移出,将他安置在长安城中的兴庆宫。

    这个举动也是颇为耐人寻味。

    兴庆宫在长安东门,并不是一处简单的所在,自建成以来,唯一的住客,就是玄武门之变后,被儿子赶下帝位的唐高祖李渊。

    如此看来,李重俊的太孙之位,似是并不稳当了。

    这种猜测和情绪,在安国相王李旦上奏,保举亲信边朝静出任军器监令,而武后旋即诏准之后,达到了顶峰。

    在这人心纷乱的当口儿,权策返回了阔别大半个月的长安。

    才将心肝宝贝儿权徽抱在怀中,瞧着她的娇美笑容,心都要化开了,还没来得及亲上两口,武后的传召便到了。

    “劳烦徐娘子了,还请稍作片刻,待我更衣”权策转身返回内院,敏锐察觉到徐慧的异常。

    这个纤尘不染、超然世外的小精灵,变得心事重重,有些欲言又止。

    而且,这个差事,只是宣召,本不用出动徐慧这样的女官,她亲自前来,想必,是有话要对他说。

    权策闭着眼睛,由着芙蕖和姚佾为他换上了紫色官袍,衣服换好,他的嘴角也翘了起来。

    “笑得贼忒兮兮的,定然在想着坏事”姚佾帮他理好衣襟,在他胸前拍了一巴掌。

    权策哈哈一笑,身子向前一扑,姚佾唬了一跳,呀的叫了一声,向一边跑去。

    权策却腰身一拧,转而将恬静站在一边的芙蕖抓在怀中,俯首在她脖颈间啜吸了一口,留下个红红的印记。

    作恶完毕,也不听身后芙蕖的委屈和姚佾的抱怨,大袖飘飘,扬长而去。

    既是朝见武后,权策少不得要动用亲王仪仗和车驾。

    他施施然踩着脚踏登上马车,仪态从容,目不斜视,一如既往。

    徐慧瞪着圆溜溜的眼睛,望着他的背影,吸了吸鼻子,有些不忿,她相信,她的神情暗示,已经足够明显,更相信,以权策的精明,不可能没有发现,也不可能没有意识到。

    那眼前的毫无反应,就有些气人了。

    哪怕是并辔骑马,也还有机会交谈几句,这般钻进车中,连对面都做不到,如何对话?

    徐慧眼珠子转了转,哼了一声,拍马上前,马头一横,拦在权策的马车前头。

    绝地催马上前,开口问,“徐娘子何故拦车?”

    “唔,我有话要请教权相爷,执事也可代转,问问他可知我在宫中遭遇冲撞一事?”徐慧翘着眉毛,颇为挑衅。

    绝地没有动弹,也没有去传话,因为权策如果想回答的话,他们的对话,他可以听到,如果他假装没有听到,那自然是不想回答的。

    “呵呵呵”车中传出权策的轻笑声,徐慧倒是率直可爱,这个问题,既是找了个话头,也有点威胁之意,宫中内侍冲撞她,遭到严惩,若是一个不慎,权策的马车也冲撞了她,想必后果也不会轻省。

    “此事本相不知,若徐娘子有暇,敢请登车同乘,以详谈究竟”

    早有随行护卫将马车帘帷掀开,固定在车辕两边,马车内景一览无余,这也是有个避嫌的意思。

    “朝中坊间,有传言说我与安国相王勾连,构陷太孙,权相爷以为如何?”

    徐慧开门见山,她实在是憋得狠了,以往她白纸一张,自由自在,无须与谁倾心相谈,最近几日,尤其是李重俊移宫之后,谣言四起,口舌如刀,她再也无法回避。

    “朝野如何议论你的立场,不妨事,然而,你若再无真正立场,则大事不妙”权策沉吟片刻,回应得很干瘪,以免引起误会,事实上,他也并没有太大必要招揽徐慧。

    徐慧侧头看了他一眼,很快领会了他的意思,眼下,她陷入泥泞之中,若无同党呼应庇护,只靠武后的一时宠信,未必能当明枪暗箭。

    “那,我便去信与安国相王联络一二?”徐慧眼珠转了转,脆声道。

    “主人,宫门到了”

    绝地的声音传来,权策到底没有开口,他都不用去想,便可知徐慧无意与李旦联手,因为她如果真有此心,大可不必宣之于口。

    伸手示意下车,“徐娘子请”

    徐慧眉头皱成个秀气的川字,气呼呼下车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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