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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八十一章 瓜熟蒂落(十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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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南市大街上,顶风臭十里。

    三位“厕中人”,被人打捞上来,臭烘烘三团,呼在地面上,形同烂泥。

    桃花岛包厢里,神都权贵子弟和举子头面人物上百号人,倾巢而出,围拢在他们四周,如果不是异样刺眼的眼神,这个场景,将会是他们做梦都未曾想过的人生巅峰。

    人要脸,树要皮,三人终究还是忍受不住,将腥臊扑鼻,黄水滴答的衣袖盖在脸面上,不顾一切地冲出了悦来客栈,沿着大街狂奔,逃回了寓居的会馆。

    可惜,会馆中并没有他们想要的温暖,他们胸无点墨,无法应对文会而逃席,最终掉入茅坑的臭名事迹,比恶臭的身体更早传遍整个会馆。

    原本因为他们出手阔绰而有些来往的同年,纷纷远远避开,形同见了瘟疫。

    三人的名句,“呼呼一梦三场过,到乡翻似厕中人”,几乎成了不学无术的草包代名词。

    举子们彼此打趣,总要来上一两句,兄台要做厕中人乎?

    洛阳文坛士林,人人喊打,所谓的文人相轻,此时展露得登峰造极,不少尖酸刻薄的讥刺诗词流传开来,大街小巷传得满城风雨,口舌可杀人,三人的名声顷刻间千疮百孔,臭不可闻,搬离了会馆,隐匿了行踪,不敢见人。

    他们其实不想走,起初还想着坚持,毕竟花了大价钱,要是如愿逆袭,登了科,自然就一俊遮百丑。

    黄昏时分,他们避开人群,鬼鬼祟祟到街边的小食摊上吃饭,那苦哈哈的掌柜认出了他们,竟然冲他们吐了两口唾沫,不做他们的生意,跑出去老远,还听着掌柜戳着他们脊梁骨教训小儿。

    “直娘贼,这是何其gou niáng yǎng de运道”

    三人终于崩溃了,连夜逃离了神都。

    他们该庆幸自己走得早,后头,武崇敏还准备了许多的阴损招式等着,待得越久,名头便臭得越凶。

    而且,他们的等待,也没有任何意义,弘文馆的阅卷场,早早便收到了权策的手令,将他们三人的试卷,以舞弊嫌疑试卷的名义抽了出去,然后,没有走任何程序,径直付之一炬。

    劝善坊,张昌期的府门前,春闱舞弊人证的移交,如期进行。

    权策没有亲自前来,代表他来的,是太平公主府的小不点,郢国公薛崇简。

    陪同的是义阳公主护卫府兵中郎将薛用,领着百余官兵。

    差事是薛崇简软磨硬泡讨来的,一开始任凭他撒娇打滚儿,权策坚决拒绝。

    他们豫王府、太平公主府、义阳公主府和高安公主府四家人,在京表兄弟八人,已有七人相继入了官场,各自管着一摊,在朝政漩涡中殴斗,升迁最慢的王晖,都已经升任了左豹韬卫将军,还能做逍遥富贵闲人,惬意享受人生的,只有薛崇简这个老幺了。

    奈何薛崇简并不领情,他似是闲得太久了,九岁大的年纪,男儿的躁动作祟,竟是闹出了偌大动静,求了高安公主,又去求义阳公主,连迟迟和迢迢都没放过,至于他的母亲太平公主,他是不敢去惹的。

    无奈之下,权策只得应允。

    “下官拜见郢国公”张昌期看着骑在高头大马上的半大小子,咋了咋牙花子,还是老老实实躬身行礼。

    “给事中免礼,人证何在?还不速速带来”薛崇简扬着小下巴,似模似样地问道,周遭兄弟都是高官大将,耳濡目染,发号施令起来,很有几分派头。

    张昌期虽感觉不适,但架不住人家来头大,招招手,喝令带上来。

    数十个褐衣护卫,将一个脸上大黑痣的皂隶围在垓心,护得严严实实,水泄不通。

    “给事中这是何意?”看到眼前一幕,薛崇简皱起了眉头,伸着手指指着那一团人堆,他还不晓得掩饰怒气,气愤的意思很明显。

    “国公莫怒,下官也是不得已,近来春闱举子有人遭了算计,且与舞弊之事相干,不得不多加小心,将人证完好无损交到国公手中,下官便功成身退了”张昌期并不怯场,义正词严,说得委婉,意思却是明白,人在我手中交出,活蹦乱跳,若是过去之后出了岔子,那责任就在你们一边。

    薛崇简只觉得有些刺耳,但并没有弄清楚其中的弯弯绕,摆摆手,“薛中郎,去验明正身,将人接了过来”

    薛用带队向前,倒是没有遇到阻碍,但验明正身的时候,张家的护院仍旧在大黑痣周围环绕着,没有离去。

    “请薛中郎典派精锐将人证接走吧”张昌期主动开口,意思是让义阳公主府的官兵到张家护卫的包围圈中,将人带出来,出了张家的圈儿,便不再承担责任。

    薛崇简出离愤怒,恨声道,“张昌期,你是欺我年幼,刻意消遣我么?”

    “下官不敢”张昌期礼数周到,拱手赔礼,“只是非常时期,不得不然”

    薛崇简没了主意,冷哼一声,不再言语。

    薛用的大黑脸上,也难看得很,摆手让手下进了包围圈,他的身后走出了四名官兵,他没有留意,其中一人,从容淡定得有些诡异。

    官兵将大黑痣半包围起来,与张家的护院一人一半,呈对峙之势,才交接了一只胳膊。

    异变突生。

    “噗……”一股血箭飚射而出,喷了密切注视着交接的张昌期满头满脸,喷血的地方,正是那人证脸上的那颗大黑痣。

    义阳公主府的官兵和张府的护卫同时撒手后撤,砰的一声,大黑痣扑倒在地,抽搐几下,一命呜呼。

    “保护国公”薛用冷厉一喝,官兵们将薛崇简团团围住。

    “这,这这……”张昌期失魂落魄,张着手无所适从,不能理解眼前一幕,不早不晚的,在双方一边一条胳膊的时候毙命,该是谁家的罪责?

    “张昌期,你欺国公年幼,多方刁难,行迹可疑,当街杀人,定是你刻意所为……”薛用怒不可遏,“将他们全都拿下”

    义阳公主府官兵早憋了一肚子气,听令即行,一阵风般将张昌期和一干护院全都绑缚了起来,押送到洛阳府衙,交给萧至忠和崔澄。

    张昌期并没有再洛阳府监狱里待太久,很快便开释了,毕竟他是弹劾揭发春闱舞弊的,不可能亲手湮灭人证,但他的一系列反常操作,又难以解释,更没有证据证明人证是薛崇简一行弄死的,硬生生吞了个死苍蝇。

    人证死得不明不白,陷入罗生门,成了无头公案,舞弊的三个举子也已身败名裂,逃出神都,一出暗藏杀机的舞弊弹劾案,在无形大手的调理下,以一种荒诞不经的方式,烟消云散。

    太平公主府,权策饶有兴致地看着垂头丧气的薛崇简。

    “崇简,世道艰辛,朝中尤甚,波谲云诡,血污肮脏,无处不在,并不是好玩耍的……”

    话到一半,薛崇简突地抬起头,眼圈有些红,眸光却更多是倔强,“大兄,那张昌期敢如此行事,当我面杀证人,是因我平素游手好闲,不曾办差理事,瞧我不起么?”

    片刻后,又自问自答,“换成崇行兄长,或是权竺兄长去,他定是不敢的”

    “大兄,我要当差,我去给崔司马当捕头,抓了这些阴险小人”薛崇简挺着胸膛,信誓旦旦。

    权策扶额,头疼得紧,“罢了,倒不必去当捕头,你既是有志理刑,便去秋官衙门宋尚书身边,当个随身佐吏,历练一番也好”

    薛崇简大喜过望,响亮应是。

    太平公主在旁看着,嘴角噙着淡淡浅笑,并不插言。

    。6

    盛唐破晓

    盛唐破晓原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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