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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六十五章 夺储风云(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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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初宫,武成殿,武后常朝。

    鸿胪寺卿邓怀玉转奏吐蕃使臣奏疏,该国大相论钦陵、苯教大巫师已自逻些启程,取道南方浪穹诏,自剑南道北上,入神都,朝贺正旦。

    武后听得莞尔失笑,怪不得论钦陵要提早启程,却原来是绕了远路,他的选择容易理解,北方有勃论赞刃吐谷浑之败,东方有赞婆剑南道之败,两场败仗大伤元气,致使吐蕃北面和东面多了两座坚城,西峪石谷城池和安戎城,几乎被困死在高原之上,见之徒增伤感,唯有南方尚且清净,避开这两处,也委婉地表达了吐蕃虽败、虽称臣,但硬骨头仍在的倔强之意。

    “朕见过禄东赞,圆融博雅,堪称世之英杰,论钦陵为其子,却是个别扭性子,总爱标新立异,有司知其性情,可妥善料理迎迓接待之事,不可怠慢”武后对论钦陵入朝颇为在意,破例在具体事务上开口点了几句。

    “臣领旨”邓怀玉肃容,以他兢兢业业的性子,本就不会懈怠,有武后叮嘱,只会更添几分用心。

    “臣侍御史葛绘弹劾铨选郎中崔湜,以其主掌天官衙门铨选之大政,却坐视官员流滥,不称职者当道,官位缺额骇人听闻,以关说委任职官,营私取利,臣朝政观风,计有三十七人曾以财货入崔湜府邸……”葛绘朗朗有声,将三十七个职官的名字官职一一念清楚,很是下了一番功夫。

    御座上武后露出了丝丝笑意,这是她乐见的,扫了一眼身侧,一向精明睿智的上官婉儿瞬间方寸大乱,红润的嘴巴张大,满眼都是不可思议,虽然她很快调整好自己,垂着头,看不到神色,武后还是能看到,她的一对柳叶眉梢,深深蹙在一起。

    “陛下……”崔湜出列想要自辩。

    “崔卿退下,葛爱卿,依你之见,当如何处置为好?”武后这句话一出,朝中顿时寂然,不少人咂了咂舌,武后的姿态可称鲜明无比,凌迟了卫遂忠不说,还要搭上个崔湜,来为权策堂兄的仕途陪葬。

    包括武承嗣在内,不少朝官心中泛酸,啧啧,这份恩宠,真真是,佞臣。

    “臣以为,崔湜德行有缺,当罢免官职,黜退回乡,终身不得录用”葛绘给开列的罚单,与权泷的待遇严丝合缝,一模一样。

    话音落,上官婉儿猛地抬起头,身子明显晃了一晃,适才她只是对葛绘突然出手动她的人感到费解惊愕,如今却是满面惶然,即便她遇到权策相关的人和事,便会愚笨几分,却也能分明,这是再明显不过的报复。

    郎君报复我?他真以为是我在作梗?

    上官婉儿登时周身凉透,一包伤痛苦水在心头翻来覆去流淌,却没个宣泄的地方,她与权策同命相怜,一同经历波折风雨,身心相许,怎会连个小小沟坎都越它不过?

    “定不是如此”上官婉儿握紧了粉拳,手背青筋暴突,六神无主,慌乱为权策寻找借口,“郎君定是嫌恶我与崔湜曾有一夕之欢,故而发难整治于他,是了,定是这样”

    上官婉儿对自己用力点头,稳住心神,再看下方哭丧脸的崔湜,任他如何风流倜傥,也只是讨人嫌。

    “婉儿,你可有见地?”这是武后第二遭破例,上官婉儿虽有巾帼宰相之名,却只是在幕后备位咨问,在朝堂上却从未开口置喙,今日要破天荒了。

    “奴婢不知详情,葛御史素来清正,想必事出有因”上官婉儿极快地恢复了从容,淡淡一句,撒手便将崔湜抛弃,毫不留情。

    殿中的崔湜面如金纸,行尸走肉一般走到殿中,就要跪地认罪。

    “臣不以为然”却有人抢在了他牵头,地官侍郎陆象先声如洪钟,“崔郎中出身世家豪族,爱惜羽毛甚于性命,何以会贪图财货,伤及声名?臣以为此事当另有乾坤,当详加查探,证据确凿方能论定”

    武后脸色微沉,“众卿可有异议?”

    朝臣齐齐默然,同时得罪太平公主和上官婉儿的异议,即便有,也不当说,葛绘列坐在御座左侧,众官侧目看他,却见他如同老僧入定,不言不动,仿佛刚才点名道姓的弹劾与他无关一般。

    武后拂袖而起,“罢了,也不必急于查探,此事留存过档,待议”

    她自问对朝政洞若观火,却并未看清今日之事,权策出招报复,上官婉儿猝不及防,为何太平会搅入其中?暂时使出拖字诀,不做处断。

    “诸卿可还有奏?”武后不耐烦状明显,稍有眼色的,都不会接着聒噪,夏官侍郎王逑事有眼色的,却是形格势禁,不得不上奏,事实上,他要奏的事情按照轻重缓急,应当率先禀奏才是,“臣启陛下,新安县焰火军驻地,日前突发营啸,将佐弹压得力,仅有数人受伤,无人死亡,然校尉、副尉等数十人联名投诉都尉武延基,认定其督管无方,一味压制,请陛下主持公道”

    “混账,如此大事,为何拖延至此时?”武后登时大怒,本就郁结的火气倾泻而下,“左右,与我将这坏我朝政的奸贼拿下,移送至御史台讯问,来卿,休得轻饶了他”

    来俊臣匆匆出列领旨,摆手招呼两个殿内千牛将王逑倒拖出殿,他瞟了宰相班第二位的武承嗣一眼,见他面沉如水,眉宇如刀,心中有数,这厮的小命,势必要收了走才好。

    王逑未曾想一念之差,竟会惹出武后雷霆之怒,万念俱灰,随着千牛拖动,腿脚下浸出一串焦黄的水迹。

    武后见状,嫌恶之心难忍,怒气更胜,这一次,却是撒向了不在朝中的武延基,“武延基年逾二十,比权策年长两岁,权策为朕东征北伐西讨,所向披靡,文治武功,为朝野所称许,他却好,凭借血脉得任重官,竟无能至此?为祸至此?”

    “陛下,延基无能,臣请陛下罢黜其职,永不叙用”武承嗣当爹的,一溜小跑来到殿中,跪地叩头,“但请陛下切莫气怒,若凤体有损,臣父子百死莫赎”

    武后不怒反笑,自她发落权泷,这是她第三次听到这个处分,活像是在嘲讽于她,拿起御案上的砚台,照准了武承嗣,奋力抛掷而下,“混账东西,将朕的军,朕这便准了你,为平军中怨气,令侯思止前去焰火军大营,将武延基当众责罚二十军棍,押解回京”

    砚台偏了一些,没有砸到武承嗣,却吓得他不轻,连连叩头请罪。

    武后哪里耐烦,拂袖而去。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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